我跟著趙光義到了他的“霸尚閣”,一路走來我倆誰也沒有理會誰。他將我領進他的閣樓,順著一側的樓梯,上了二樓,拐進一間屋內。剛一踏進屋子,便是陣陣迦南香。屋內擺簡單,隻有幾張椅子,並著一張方幾。地當間擺著一麵屏風,將房子一分為二,趙光義帶我繞到屏風後麵,指了指坐榻道:“在這等著。”


    我端坐的榻上,看著門前的香爐,餘煙嫋嫋,過了一會聽見屏風外有人進來,纖長的影子打在屏風上才看出是位女子。趙光義坐在屏風旁的圈椅上,看了看我,回過頭對那女子道:“請吧。”我尚未反應過來,就聽見一串妙不可言的少女聲嬌柔的說道:“娘子,王爺放心,奴出了這個門就什麽也不記得了。”趙光義“恩”了一聲。


    我剛開始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可她倒是爽快,開口就說:“在古以來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可見這天下男子都是求欲不求情的。”我聽完後臉上一陣燒紅,低著頭羞了好一會。她嬌笑一下,聲音嬌滴滴的似能捏出水來,連我這樣的女子都聽了都是著迷,更何況是個男的。我抬眼看向趙光義,他正擎著一絲笑看著屏風外的那人。


    一上午下來,她講了很多,我記住的卻隻有一部分。倒不是難懂,隻是畢竟尚未出閣,很多話,光是聽聽就已是臉紅心跳,那裏還有心思再聽下來。


    趙光義看了看時辰道:“今日便到此,還有勞蘇媚娘暫居府上數日。”那個被喚做蘇媚娘的女子又是幾聲笑,說道:“有勞王爺了,明日奴再來給娘子傳道。”說著便起身出去了。


    趙光義命人撤去屏風,一陣胭脂香立刻飄了過來。我抬手掩了掩鼻,趙光義看著我的舉動冷哼一聲,走到榻前坐下道:“學會多少?”我耳根又是一燙,小聲說:“四,五成吧。”他道:“有這麽難麽?你得盡快。”。


    一出“霸尚閣”,趙光義便吩咐廝兒備馬飯後要出門,我回到自己的院子裏用了飯。想著蘇媚娘說的那些閨房之事,臉上一陣一陣的紅,女使瞧著不解問道:“小娘子是不是不舒服呀,奴去傳禦醫來給小娘子瞧瞧”。我搖了搖頭道:“沒事。你們都退下吧。”。


    我在屋裏坐了一會,又站起身走了一會,實在是有些坐立難安。於是我拿過長劍,出了屋子,在門前空地上使了起來。這套劍法是爹爹教我的,從四歲起,就開始學了。全套劍法共八十一路,有緩有急,有攻有受。爹爹就是靠著這套劍法,馳騁戰場,殺敵無數,也包括殺了韓通一家。我心裏越想越急,全失了分寸,一套劍法被我使得越來越快,難以收住。


    我極力想要控製住自己的身體,側手一出長劍直指池麵,我胳膊扭著使不上力,指尖頓時鬆動了。剛準備要再握緊時,長劍已從手裏飛出紮進池底。我愣愣的看著池麵上蕩起的陣陣漣漪,心下空蕩蕩的。那是爹爹給我的劍,我如今唯一的遺物。“嗵”的一聲我一個猛子紮進池裏,冰涼刺骨的池水凍得我肌肉緊縮,無力劃水。我拚命想要掙紮,池水被我攪混了,我根本看不見長劍落到哪裏。


    我就這樣一點一點的向下沉去,氣已憋盡,胸腔被壓迫的難受,一張口,池水就灌進我嘴裏。我開始劇烈的掙紮,意識也漸漸模糊的模糊了起來。


    等我再次睜眼時,看見趙光義滿臉是水,怒目瞪著我。我剛要開口,胸上受力,哇哇的向外吐著池水。嘔盡後才看到,自己躺在池邊空地上,趙光義跪在我身側,身上全是水,他雙手還壓在我胸上。我趕忙起身,他收回手去,我看向他時發現他眉眼間竟有一絲舒展。


    一名女使抱著棉被向我跑來,蓋在我身上。趙光義又恢複成一張冷臉的看著我,突然將我連同被子一起抱起。道:“拿些厚衣服來。”然後再無片刻的停留,抱著我出了院子。


    我一路上想開口,但始終不知該說些什麽。應該給他解釋我是為了找劍才跳進池裏,還是該謝謝他救了我,當我想開口道謝時,對上他一張冷冰冰還帶著幾分怒意的臉,便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他抱著我去了溫泉池,剛進屋裏,熱氣騰騰,很是暖和。他倒手把蓋在我身上的棉被撤掉,我正準備叫他放我下地,他就開口道:“呆著。”然後抱著我下到池子裏,待我全身浸在水裏後才放開我。


    我擇了個角落泡著溫泉,看著他旁若無人的將身上濕噠噠的衣服全數褪去,甩手仍在池邊。我趕忙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水泡著鼓囊囊的。衣袋飄在水麵上,被向上湧著的泉水帶動的來回飄蕩。趙光義一把抓過我的衣袋,然後一點一點的用力拉著。我驚恐的伸手去拽。他橫了我一眼道:“是你自己脫,還是要我幫你?”我再次用力把衣袋往回拽,沒成想他居然一鬆手,任我使著蠻勁。我被自己的力氣帶的沒站住,向後仰去,水下身子阻力大,跟不上我向後仰的趨勢。結果身子失去了平衡,我便仰麵倒在水裏,又喝了幾口水,撲騰了幾下才站穩。


    趙光義看著我狼狽不堪的樣子,竟然笑了起來。我厭惡的看著他,用掌推水,水花揚起向他飛去。他立刻將頭一側,躲了過去。回看向我時,眼裏帶著幾分嘲笑。我隱隱感到不安,立刻裝作如無其事的樣子,然後漫不經心地整理著自己的衣衫。他在水中慢慢向我靠近,我一麵隻裝沒看見,一麵心下早已起了戒備之勢。


    過了良久仍不見動靜,轉看向他時,他正坐在池邊,仰頭閉目。我舒了口氣,才一件一件的褪去自己的衣服,隻穿著最裏麵的單衣泡在水裏。身上的寒氣漸漸退了去,額頭也涔著汗珠。


    門外廝兒輕敲了兩下門,朗聲道:“回稟王爺,邵太尉求見。”趙光義仍是閉著眼“恩”了一聲,然後緩緩睜開眼,看著我道:“等發了大汗再出去。”然後背過身站起,出了池子。


    待他走遠,我才敢將身上衣服脫了,盡情沐浴在湯泉中。放鬆後,想起剛才來人稟報說的是邵太尉,朝中太尉大都是手握重兵,眼下又無戰亂,何故會有太尉求見?而且還是拜見他一個開封府尹。我想著想著身上一陣寒意,隻怕我和丹姬都要被他利用了。


    出來後,早有女使替我拿來幹淨衣裳,待將我整裝好了,又端來薑湯服用。喝下後,身子裏外都是暖的,一夜無眠。次日我隻身前往“霸尚閣”聽著蘇媚娘的教導。


    蘇媚娘一麵說著,一麵打趣道:“聽王爺說,娘子入宮許久不得寵。現在跟我學了這些隻怕陛下恨不能吃了娘子的心都有了。”原來趙光義是這麽介紹我的,我不開口,隻是淺笑出聲而已。蘇媚娘又道:“娘子可見過陛下?與王爺比之如何?”我正苦想該怎麽回答她,她便自顧自的說:“原是奴不該拿著王爺和陛下比。”一串笑聲,“不過晉王爺此等英偉奴倒是很想。”沒說完她便又是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趙匡胤,我就見過一次,還是伴著晨曦微弱的光線,當時的他和趙光義很像,一樣的冷如冰霜,對待萬物都是一副鐵石心腸的樣子。


    蘇媚娘走後,我也沒有想要留在這院子裏的意思,於是早早的就往回走。剛要出去院子就聽見趙光義的聲音,還有一群人的腳步聲。我在站小徑上左右看看,實在是沒有地方叫我避讓他和這一群子的人。沒辦法,隻好轉身往回走。


    趙光義一進院子就看見我背影一閃而過,他開口叫到:“何人在此。”我隻顧低頭往空地上走,沒回他話。他加快腳步跟了上來,身旁的一眾人不明所以的也跟了進來。待我剛踏足空地上他便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道:“你這是幹嘛?”。我轉身無奈的看向小徑道:“給你們讓路。”他鬆開我的胳膊沒再說什麽,擺了擺手,示意我可以走了。


    我轉身剛要走,眼見掃過趙光義身後的一眾人,人群裏一個眼神死死地盯著我,我一眼沒回過神,再看去時那眼神裏一半是疑惑一半是我再熟悉不過的溫存。我一時愣在原地,趙光義有些不滿的道:“還不走?”。


    我微側一下頭,提步就往外走。一路上我都不敢再去想剛才那個眼神,回到院子裏我呆坐了很久。之前武哥哥告訴我他來了開封,但我去從未想過我會在晉王爺府遇到他。瑉,你何以在此?我是被逼無奈,投路無門,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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