瑉高高在上俯視著我,禦林軍見我停了下來,將我團團圍住,逼死在牆根下。我不去管那些禦林軍,隻是一瞬不瞬的看著瑉,“瑉,你說的話可還作數?”,我向瑉喊道。“你若是想出宮,我立刻帶你走。但我絕不會讓你再回去。”。“好。如若大勢所趨,我要你帶他走。”。瑉的身型在暗夜裏變得越來越模糊,“青青,求你別回去。”。我淡淡的笑著,“本來他說明天要昭告天下我懷有帝裔之事,現在看來,他明天隻能昭告天下淑妃病逝了。”末了伸手覆在小腹上,對瑉道:“我不恨你,進宮是我選的。你我都是身不由己,隻求你念在往昔,給我個痛快。”。


    禦林軍雖然聽令瑉,但眼下也已經明白他們此時對付的是宮裏的娘娘,不僅如此,還有一個皇子,不免有些震驚。我坦然的麵對著麵前的明槍暗箭,心裏卻根本不似麵上那樣平靜。我在賭,拿著我和腹中孩子的命賭瑉會不會念著舊情。今日他能在我背後放冷箭,就早已表明他不再是原來的瑉,可他偏偏放過我兩次。


    片刻後,瑉緩緩抬手,搭上一支箭,拉滿弓,對著我的眉心。我剛要閉上眼睛,等待他放箭,卻聽見他道:“青青,看清楚了,這一箭是我送你的最後一個禮物。”。語畢“崢”的一聲,箭飛出,在空中猶如毒蛇一般,帶著令人生畏的“嗖嗖”聲,微顫的箭身,對準我的頭部射來。瑉一箭射出後,立刻翻身而下,我看的很清楚,這一箭卻並非直指我的眉心,而是頭頂。


    “??”的一聲,箭入宮牆,禦林軍還沒回過味來,我卻立即轉身,提起一口氣,踏上沒入牆壁上的三支箭,就著腳下的力,側身躍過牆頭。雙腳剛一落地,就聽牆內瑉嚇聲說道:“誰也不許追。”。


    我一路不敢停留的跑著,樹陰搖動,芝蘭躊躇張望,看見我跑回來,衣衫淩亂,手臂也受了傷,立刻扯下一塊衣布纏在我手臂上。“娘娘,現在去回稟陛下麽?”。“他倒不敢現在動手,天一亮,立刻去垂拱殿等陛下下朝。”。


    回到奉華宮收拾好後,我和芝蘭就去往垂拱殿。大殿上此時還沒有下朝,我和芝蘭立在宮殿外。殿內,內侍尖銳的聲音穿過殿宇,飄蕩在前宮的上端,“退朝。”。百官恭送趙匡胤下朝,一出大殿,我立刻叫芝蘭上去攔住趙匡胤。他回看向我,疑惑不解,但沒多問,就攜我去了偏殿。


    “何事?”。“禦林軍。”。“你做了什麽?可有受傷?”。他拉著我繁複詢問,我指了指自己的左臂道:“這裏,一點小傷。”。他檢查後,才放下心來,“宮中禦林軍兵分幾路,朕怕的就是有人會利用禦林軍意圖不軌,所以統領禦林軍的幾位武將各有出處,一來朕是有意拉攏他們身後的集團利益,二來他們中不乏意見相左的,朕也可用此讓他們相互牽製。你昨夜見的是誰?”。聽他說完,我才明白,瑉不過是隻領了一路軍而已,雖處深宮,但他絕占不了先機。


    我已告訴他需要小心的人,但終究不願出賣瑉,畢竟他再變,昨夜卻還是念著舊情救了我一命。趙匡胤耳目眾多,即使我不說他也能查到是誰。我能做的就是一命換一命,不讓自己成為出賣瑉的那個人,對瑉而言我現在就算還了此恩了。趙匡胤見我緊閉雙唇,心裏也明白,我不會告訴他昨夜我見過誰。最後他也不再逼我,小心的摸了摸我的小腹,“朕已昭告天下了。”。“恩。”。“你諸事小心,昨夜的事不許再有第二次。”。“好。謹遵陛下聖旨。”。


    趙匡胤短歎一聲,“你昨夜未免太過莽撞了。”。“青青擔心陛下,有些人有些事不弄明白,青青放心不下。”。趙匡胤吹胡子瞪眼的看著我,“成武倒是很意外自己要當舅舅,等這些事都結束了朕就複了你的身份。”。我大喜的看著他,“那爹爹。”。“你說呢?”。我趕忙站起身向他欠安道:“謝主隆恩。”。


    從趙匡胤宣布我懷孕,又進了貴妃以後,門可羅雀的奉華宮再次變得歡聲笑語,隻不過這歡聲不是我的,笑語也不是我的,都是些**發著醋意的女子,卻還要裝作比自己懷有身孕還要快樂的樣子,做作出來的歡樂罷了。


    這日,就連一向雲淡風輕的皇後都要宣見我。已是四月,我仍就身著背子,進了皇**裏,規規矩矩請了個安。皇後笑看看我微微隆起的小腹道:“可還好?”。“回皇後娘娘的話,禦醫說一切無恙。”。皇後點點頭,“那就好,上一胎,算了。”,皇後並未知道我已經記起全部,眼下已是察覺失言,也就趕緊不再多說什麽。過了會她道:“陛下雖有兩子,但德昭平庸,德芳年幼。故而德昭已是太子,本宮也會為陛下,為太子護著江山,不叫旁人暗中窺伺。”。我對上皇後的視線,告訴她我在聽,皇後接著道:“他二人雖都是本宮的孩兒,可在本宮看來卻有著不同。太子為賀皇後所處,理應順應王位。但德芳卻更有帝王之才,不過無論是那一個,重要的是他們都隻有一個母後,就是本宮。”。


    我聽明白後起身再次跪在地上道:“皇後教訓的是。臣妾母子立誓,臣妾腹中無論是公主還是皇子,都絕不會給予皇位,寸非分之想。一切以陛下,皇後,太子為重。若違此誓定萬劫不複。”。皇後看得出趙匡胤對我太好,她怕的是我憑著榮寵,借著腹中的孩子爭奪皇位。就算我沒這個心思,可朝堂之上呢?我現在當著她的的麵立下重誓,她就是再不放心也會裝作寬心的樣子。


    皇後很滿意的叫我起身,又寬慰幾句,什麽不是她偏心,而是帝王之爭太過血腥。說了一會子的話後,她看出我冷淡的性子,也就不再留我。“你回去吧,稍後本宮會下旨叫眾人不去煩你,也好叫你安心養胎。”。“謝皇後恩典,臣妾告退。”。


    出了皇後寢宮,我一路在想皇後和太子之間的事。從前隻是聽聞宋皇後與太子不睦,今日從皇後自己口中算是落實了。可大相國寺內,她和趙光義暗地裏的苟且之事又做何解?太子,王爺還有一個皇後和趙匡胤的次子,這些事如果木蘭還在,我還可以從旁打探出一二,現在我就算有心去查,可未必查得到。


    想想傷神,我也就沒有氣力再去想了。身上又有些涼,不經往步輦裏縮了縮。這一胎卻是比之上一胎要安穩些,至少我到現在還沒有太過強烈的害喜反應,除了身上偶爾會有些涼而已。不過李牧說這都是正常,我也就放心了。


    芝蘭是看著我那個孩子沒有的,所以對這個孩子格外上心,小小的事情都要親自來處理,就怕假手於人出了什麽事端。申蘭未進我宮裏前,也有所耳聞,又加之她本就做事心細,所以也是格外上心。一下子我這不許幹,那不許碰的,就這樣每天呆坐著,坐多了還要被芝蘭和申蘭架出去散散步,總之很是無聊。


    “娘娘,禦花園的牡丹花開了,花團錦簇的美的很。咱們去看看可好。”。“自個憋不住想看,就來拿我說事。”。“沒有,奴婢是覺得娘娘多看看那些嬌媚的花,生出的娃兒也一定是花容月貌的。”。我被申蘭逗笑,點了點她道:“好好好,去看看。”。“是。”。申蘭得了令,立刻派人去招來步輦,然後又拿了件鬥篷,才伴著我去了禦花園。


    尚未進院子,就是陣陣花香。一朵一朵的牡丹花開的正好,早有宮裏的美人前來賞花,我看著是賢妃,也就無需太過提防。賢妃上前欠了欠身,我命人去扶她起身,然後走到亭中落了座。“姐姐獨自賞花來了?”。賢妃莞爾一笑道:“本是和順容妹妹相邀同來的,隻不過近日她好似身上有些不痛快,我這就落了單了。”。“姐姐說的可是何順榮?”。“正是。”。那個上元節上的女子,聲如黃鸝,蕙質蘭心的順容。又想起趙匡胤看她的神色那樣陌生,不免為她難過,“姐姐可知她生了什麽病麽?”。賢妃到不驚訝我會問及她,道:“舊時的病根,自個沒有養好身子,前些日子不知怎麽又哀思傷神了,這才引得舊疾。”。哀思。是了,應該是上元節時趙匡胤的陌生叫她哀傷了。


    賢妃有意轉開話題,指著亭外的牡丹道:“這裏的牡丹開的雖好,但終究比不上洛陽的。一日一色,一色五日,一共十色,單單是洛陽宮中的牡丹就夠人賞上兩個月的。”。我看著滿院的牡丹也不過四,五種顏色,訝異道:“真有十種顏色?”。賢妃如數家珍的道:“綠色的有春水綠波、豆綠、綠玉,黃色的有姚黃、金桂飄香、玉璽映月、黃花葵、金玉交章,墨紫色的有冠世墨玉、煙絨紫、青龍臥墨池、墨樓爭輝、烏金耀輝、黑花魁,粉色的有桃花飛雪、貴妃插翠、雪映桃花、軟玉溫香、淑女妝、粉荷飄江、銀鱗碧珠、盛丹爐、青龍臥粉池。”等等,等等。


    我聽著她一口氣道了許多花名,笑道:“難為姐姐記得住這麽多的花名。”。賢妃略顯不好意思的道:“妹妹見笑了,隻因生在洛陽,又過了這些年不曾回家,對家鄉的一切才會更上心些。”。“想來陛下也是思鄉,才在此處植了些麽多的牡丹吧。”。賢妃擺了擺頭,“這些花還是陛下為了博昔日的花蕊夫人一笑,才種在宮裏。”。我有些局促起來,雖然親眼見過趙匡胤時如何對花蕊夫人的,但那時心還是自己的,眼裏看見了也不會當回事,可現在卻不同,心交個他,在看著眼前的花景卻是他為了另一個女子所做,難免有些傷心。


    賢妃看著我的身型,略笑笑道:“娘娘是好福氣,我入宮十年了,卻膝下無子。”。我看她有些發苦的笑,問道:“可知為何?”。賢妃眼中含淚,卻戀戀不肯落下道:“**中的女人不能生養,除了是陛下不願給你一個孩子,還有就是天不給你做娘親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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