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上,燈壁輝煌。酒過三巡,人人都有了醉意。客戶徐經理端著酒杯,朝喻安道:“這一杯酒敬喻經理,喻經理是我見過的最年輕的、最有潛力的室內裝修行家!”


    喻安舉杯淺笑:“徐經理這番話,我聽得都不好意思了。”


    徐經理哈哈大笑,對坐在身邊的男人道:“趙總,這一杯敬你,恭喜你得一愛將。”


    喻安的新東家也姓趙,聽到“趙總”這個稱呼,從剛開始的心中不適,到如今喻安已然能夠坦然麵對。她幹了杯中酒,臉上猶如火燒,腹中愈發難受,便道:“失陪一下。”提起包包,走出包間。


    因為感冒的原因,頭痛得厲害,偏偏趙總說什麽也不肯放她走。喻安快步來到洗手間,拿出電話搬外援:“丹綺,救命。”


    掛了電話,抬頭看向鏡子裏,臉頰酡紅的女子。下巴尖尖,皮膚白皙,不知不覺竟有些變了模樣。


    稍微躲了個懶,喻安伸手拍拍熱燙的雙頰,轉身走出洗手間。來到拐角,不小心和一位男士撞上,連忙低頭道歉:“對不起。”


    對方沒有應聲,但也沒有離開。錚亮的皮鞋就在眼下,喻安詫異地抬頭,不意看到一張魂牽夢繞的臉龐,倒吸著氣後退兩步。情不自禁地睜大眼睛,看著他一如既往冷峻的麵孔,心刹那間空了,什麽也說不出來。


    她沒有想過,竟然還能再次見到他。


    趙涵誠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神平靜,似乎隻是看到一個陌生的女人,轉身抬腿走了。沒有對她說一句話,沒有多看她一眼。


    喻安怔怔地看著高大挺拔的背影離去。他走動時蕩起一陣涼風,帶來一絲淡淡的香水味。喻安閉了閉眼,鎮定地走向慶功宴包間。


    “哈哈,今晚有兩位趙總。這一杯酒,敬年輕有為的趙總。”還未走進包間,便聽到客戶徐經理的熱情笑聲。


    年輕有為?喻安失笑,老板今年四十七八,已是半個老頭,徐經理可真會奉承。然而當她走進去,頓時明白徐經理的話並不是奉承。


    “來來,小喻,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趙涵誠趙總,接下來跟我們的項目有合作。”老板熱情地招呼喻安,笑得無比燦爛:“說起來,我跟這位趙總還有些親戚關係,論輩分,趙總得叫我一聲叔叔。”


    他熱情的聲音鑽入喻安腦中,像風一般打了個滾,而後迅速消散。喻安一個字都沒有記清,她怔怔地望著趙涵誠冷峻的臉龐,他正朝她伸出手:“喻經理,幸會。”


    “幸會。”喻安僵硬地扯出一絲笑容,木木地伸出手握住他的。趙涵誠的手掌幹燥溫暖,與她的手掌相握,又很快鬆開。


    趙涵誠並沒有逗留太久,兩杯過後便離開了。喻安的心仿佛也跟著走了,無法集中精力,在趙總與徐經理的勸酒下無比難捱,盼望著陳丹綺快點到來。


    趙總不知她的心事,以為她病得厲害,大發善心地道:“小喻住在哪裏?如果太遠的話,我叫司機先送你回去?”


    喻安求之不得,連忙起身道:“謝謝趙總。”


    告別酒桌上眾人,提著包走出包間。喻安不敢抬頭,生怕看見趙涵誠的身影。從包間走到門口,短短的一段距離,卻緊張得出了一身汗。到了門口,對司機道:“你先回去吧,我朋友來接我。”拿出手機,給陳丹綺打電話:“你到哪裏了?好,我在門口等你。”


    五分鍾後,一輛銀白色的小車停下。長發美女陳丹綺推開車門,邁著長腿大步走來:“你怎麽樣?”


    “還好。”被冷風一吹,喻安被酒意熏得酡紅的麵頰早已恢複。天知道這五分鍾有多麽難捱。她既怕碰見趙涵誠,又忍不住期盼見到他。


    喻安的異樣,很快被陳丹綺察覺到:“發生什麽事?”


    “沒事。”喻安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兒,卻忍不住道:“我遇見他了。”


    “他”指誰,不言而明。這個世上,隻有一個人能讓喻安提起的時候,用“他”來替代。


    陳丹綺有些詫異:“這麽巧?”從h市到z市,幾百公裏的距離,居然也能遇見?問道:“你們說話了嗎?”


    喻安搖頭:“沒有。”他看她的眼神好像陌生人,讓她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他該不會還沒有放棄吧?”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陳丹綺打趣道:“人家都因為你專門跑到這裏來了,你可要把握住呀。”


    “不可能。”喻安道。離開h市之前,她給他打過電話。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十分淡漠了,淡漠的口吻跟她說:“再見。”他的語氣,分明這輩子再也不想見到她。


    有些時候,喻安簡直不知道應該痛恨命運,還是感激命運。它一次次把不屬於她的肥肉推到麵前,咬一口下去是毒,不咬又心有不甘。


    涵祺新創立了一項業務,因為方向較新,所以主責人由趙涵誠來擔當。那天晚上喻安並沒有看錯,從公司對麵的大樓裏走出來的身影,就是趙涵誠。


    晚上九點半,喻安從辦公樓裏走出來。剛走出大門,便看見對麵同樣走出一個身影,黑色長款大衣,襯托得他高大挺拔。兩人的目光對上,趙涵誠略一點頭,發動車子離去。直到車子駛出視線範圍,喻安才反應過來。


    他沒有邀請她同坐。這個認識在心頭盤桓數圈後,喻安鬆了口氣。他並不是為她而來,他們已經是陌生人。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瞬間就被冬天的寒冷凍成白色的哈氣。喻安招了一輛出租車,回了家。


    因為有業務上的來往,所以趙涵誠也會出現在喻安所在的公司,龍鑫辦公大樓。偶爾遇見,兩人從一開始的擦肩而過,到後來也會說兩句話,打個招呼。


    “小喻,中午跟我們一起吃飯?”等電梯的時候,趙總朝喻安說道。


    喻安笑道:“趙總誠心不讓我吃好。”餘光看了一眼他旁邊的趙涵誠,說道:“跟你們兩位大老板在一桌,除了公事還是公事,哪還有心情吃飯?”


    “哈哈,小喻把我們想得太沒趣了。”趙總一邊笑,一邊對趙涵誠道:“對吧,涵誠?”


    趙涵誠冷峻的麵龐略微緩和,居然朝喻安看過來,溫聲說了一句:“吃飯時間,不談公事。”


    喻安受寵若驚,他這是邀她一起吃飯?雖然明知道有趙總在,他可能就是一句客套話,但是心中仍然禁不住欣喜。定了定神,公式地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她也想看一看,當初一別之後,他們是不是都變了?也許,兩個人可以成為朋友也說不定?畢竟那麽多人分手、婚姻解除後,也能夠和平相處。


    除了喻安之外,還有另外一名女同事一起吃飯。她坐在趙涵誠對麵,講話風趣又幽默,一頓飯下來,氣氛十分和諧。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趙涵誠幾乎不怎麽說話。哪怕坐在他對麵的女同事妙語連珠,話裏話外對他幾多暗示,都不怎麽搭茬。


    飯後,一行人回公司,趙涵誠道:“你們先回,我在周圍走一走。”


    今天是個晴天,陽光明媚又溫暖,確實是個散步的好天氣。女同事聽完,連忙說道:“我跟趙總一起,我知道附近有個好去處……”


    兩人漸漸走遠,喻安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忽然聽到趙總道:“嘿,小鄭要栽了。”


    小鄭是那個女同事,喻安不由詫異:“此話怎講?”


    “涵誠都要訂婚的人了,她再獻殷勤也沒結果的。”趙總嘖嘖搖頭,不無可惜。


    恍如晴天霹靂,喻安隻覺得腳下一絆,差點跌倒:“他要訂婚了?!”


    “小喻也對涵誠有意思呀?”趙總詫異地道。


    喻安才知失態,連忙補救:“是呀,那樣優秀的男人,哪個女人不動心?”說完,有些好奇地問道:“他的未婚妻是什麽樣的人?”


    “跟他家裏是世交,女孩子長得漂亮,身材也好,還是國外留學回來的,專業方麵正好彌補涵誠的不足,可謂天造一對,地設一雙。”


    喻安聽完,心裏頓時明白了,那個女孩子是慕婧文。心裏一時也不知道什麽滋味,隻覺得命運其實是溫柔的,對待它喜愛的孩子,從來都是溫柔的。


    這天晚上,喻安一如往常一般,加班到九點半才走。雖然工作到很晚,任務卻沒有完成多少。她更多是在想,不知今晚會不會碰到他?


    走出辦公樓的那一刻,喻安心中隱隱有預感。果然,對麵辦公樓裏走出來一個身影,鋼針一般的短發,高大挺拔的身材,不苟言笑的麵孔,分明是她最熟悉的人。


    “一起走嗎?”出乎意料,這次趙涵誠竟然邀請她。


    喻安想了想,答應下來:“好啊,那就謝謝趙總。”


    坐進車裏,趙涵誠問道:“你住在哪兒?”


    “我住在……”說出地址後,趙涵誠便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車裏的氣氛靜謐,喻安心裏不禁有些緊張起來。然而搜盡肚腸,也挑不出合適的話題。兩隻眼睛直直盯著道路前方,僵硬得像一具木乃伊。


    直到快到家時,喻安終於忍不住問道:“聽說你要訂婚了?”


    “你從哪裏聽說的?”趙涵誠語氣淡淡。


    “趙總說的。”喻安道。


    趙涵誠沒有回答,他停下車子,解開車門上的禁製:“到了。”


    前麵就是住的地方,喻安朝前麵看了一眼,又扭回頭來。他也正看著她,麵龐雖然稱不上冷峻,但也算不得柔和。黑色的眼睛裏沒有任何表情,穩如夜中的山。


    “晚安。”喻安沒有再問,對上那樣的眼神,她完全問不出口。


    他的平靜對上她的不淡定,讓她有些羞愧——她以什麽身份,詢問他的私事?


    兩人的關係仿佛靜止了,沒有惡化,也沒有進步。偶爾遇見,便點頭而過。唯一讓喻安不知所措的是,她隻要加班,走的時候一定會遇見他。他每次都問她,要不要一起走?如果喻安點頭,他便載她。如果喻安拒絕,他也不勸。


    “我就說他是為了你來z市,這下你相信了吧?”得知後,陳丹綺笑得彎起大眼睛。


    當天晚上,喻安提前半個小時離開公司。這次走出辦公樓時,沒有遇見趙涵誠。她頓時明白了,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九點半走過。


    作者有話要說:阿輕五一回家訂婚來著,忙了一陣子,存稿全耗完了,最近都是現寫現貼。


    這個周末拚一把,努力多寫點,下周一恢複早上7:00更新。


    麽麽噠,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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