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睫毛微顫,一雙棕色的眼睛緩緩睜開,大片的白色映入瞳孔,由模糊逐漸變得清晰。失去意識之前的記憶潮湧而來,深夜裏蒙著臉的男人撬開門鎖,持刀向他捅來。


    華泯初嘲諷一笑,勾動臉上的傷勢,頓時疼得嘶嘶吸氣。身體四肢的知覺漸漸恢複,痛,極痛,到處都痛。被捅了那麽多刀,他居然沒死,這真是個奇跡。想到這裏,眼中的嘲諷之色更濃了。


    是誰救了他?華泯初隱約想起,他似乎給安安打了一個電話。不顧疼痛的身體,努力抬起頭,當視線落在床邊,歪著臉伏在床上的身影上,眼中嘲諷的神色緩緩褪去,逐漸浮現出如水般的溫柔。


    “你醒了?”感覺到胳膊下麵的床鋪有動靜,喻安揉著眼睛坐起來,忽然身體一頓:“你醒了!”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朝外麵大喊:“護士!他醒了!他醒了!”


    這些天以來,華泯初一直沒有脫離危險期,更曾幾度心髒失去跳動,把喻安嚇得夠嗆。此時看見他醒來,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你醒了?你能聽見我說話嗎?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醫生說過,華泯初的頭部遭受過撞擊,頭顱內有部分淤血未散。醒來後有可能產生記憶混亂,不記得自己是誰,或者忘記熟悉的人和事。


    華泯初勾起唇角,虛弱地笑道:“當然,我記得你,你是我的老婆,安安。”


    喻安睜大眼睛,連忙擺手道:“不是!我是叫做喻安,但是我是你的好朋友。”


    “是嗎?我記得我隻有女朋友,沒有女性朋友?”華泯初的眼睛裏含著笑意。


    喻安才知道他是故意的,不由氣得抬手想揍他。不知道她有多擔心嗎?居然還嚇唬她!然而他現在是重症病人,輕易碰不得,隻得放下手沒好氣地道:“算你命大,那天晚上睡覺前我沒有關機!”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華泯初做出義正言辭的表情。


    喻安氣結,站起身走開幾步,離得床邊遠遠的,生怕忍不住拍他:“你沒事就好了,我也該回去了。”


    華泯初愕然問道:“安安,如果你回去了,誰來照顧我呢?”


    想起給他爸爸打電話,始終沒有人接的事,喻安頓了頓,說道:“醫院裏的護士會照顧你的。”


    “安安,你真狠心。”華泯初臉上的神采一下子黯淡下來,語氣委屈而失落,更加顯得臉色蒼白,孤獨無靠。


    喻安慢慢低下頭,看著腳尖。趙涵誠已經五天沒有聯係她了,自從那天掛了電話後,她就知道,肖玉靜已經知道她的過往。肖玉靜那樣驕傲的人,怎麽可能接受她這樣有汙點的女子做兒媳?當天晚上她給趙涵誠打電話,趙涵誠說了句“沒事”,便把電話掛了。後來再打過去,便沒有人接聽了。


    “安安,發生了什麽事?”華泯初何其敏銳,看著喻安低頭不語的神情,頓時猜測一定發生了令她為難的事。喻安低頭不答,他便又問:“安安,我睡了多久?”


    “十天。”喻安低聲答道,終於抬起頭,看向他的目光含著歉意:“對不起,既然你現在已經醒了,我就該回去了。”


    她要去h市,問一問趙涵誠,到底為什麽不回她的電話?是不是,他後悔了?從感情上來講,喻安不願意相信這個。然而理智卻告訴她,那是他的爸爸媽媽,如果他們堅決反對,他不可能無動於衷。


    如果他的確後悔了,她又該怎麽辦呢?


    “是不是趙涵誠不高興你來照顧我?”華泯初問道。


    喻安搖頭:“沒有。”


    “你跟他……吵架了?”華泯初心中升起的第一個念頭是,他們分手了?轉念一想,他們已經結婚了,想分手卻不容易,便換了一個問法。


    喻安頓了頓,仍舊搖頭。恰好此時護士進來了,喻安趁機把他的東西裝進一隻袋子裏,放在床頭的桌上:“這是你的手機,你的牙刷,你的毛巾,還有……”說罷,最後抱歉地看了他一眼:“保重。”


    “安安!”華泯初叫她,卻隻見她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很快消失在視野中。


    護士小姐道:“那是先生的女朋友啊?先生真有福氣,在您昏迷的這段時間,她寸步不離地照顧,每天祈禱您快點醒過來。有一次您失去心跳,她甚至暈了過去。”


    華泯初的第一反應,卻是喻安“寸步不離”地照顧他——喻安說他睡了十天,如果她“寸步不離”地照顧他,為什麽趙涵誠沒有發瘋地衝過來,把他的針頭拔掉?這不合情理。


    聯想到喻安臨走前的表情,華泯初心中有幾個猜測,麵上卻淡淡一笑,對護士小姐道:“謝謝。不知道我要多久才能出院?”


    “先生的傷比較重,身體內有器官損害較大,至少在醫院休養三個月。就算出了院,也要在家裏臥床休養半年。”護士小姐答道。


    此時,喻安回到家中,打包自己的行李,準備去h市。這些日子,因為總是請假,老板對她十分不滿,她索性把工作辭了。老板雖然驚詫,但是見她離去的念頭執意,便也沒有特別挽留。結工資的時候,老板到底顧著幾分情麵,提前把項目獎金結給她。


    喻安手頭現在大概有十幾萬塊,悄悄去醫院給華泯初交了治療費,手中隻留了兩萬塊便離開了。趙涵誠待她如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在他們的關係中,一直是他不拋棄、不放棄,才有兩人的今天。


    他們應該長久地走下去,走得更遠。如果他心有怯懦,就由她扛起維持的責任。


    再回到h市,這個熟悉非常,但是因為膽小而逃離的地方,喻安心中滋味難明。直接打車來到涵祺的辦公大樓,卻發現趙涵誠和趙偉祺都不在。


    然而既然來了,便沒有打退堂鼓的道理。走出辦公樓後,喻安給趙涵誠打電話。電話那頭,一如既往的無人接聽。喻安從耳邊拿下手機,給趙偉祺打電話。電話響了兩聲後,傳來趙偉祺不耐煩的聲音:“喂?”


    “我是喻安。趙涵誠在哪裏?”喻安問道。


    “哦,嫂子啊。您找我那苦命的堂哥有什麽事嗎?是不是還嫌害得我們不夠慘?不把我們弄得一無所有,你是不是不甘心——”趙偉祺譏諷的聲音突然中斷,緊接著一個強勢的女聲響起:“是誰的電話?安安嗎?你居然敢這樣跟安安說話!”


    電話那頭隱隱響起慘叫聲,緊接著一陣短促的忙音,電話易手:“喂,安安?我是丹綺。你找趙涵誠?他在哪裏?”最後一句卻是問旁邊的趙偉祺,得到回答後,轉過來對喻安道:“他在家,被他爸爸關起來了。”


    “謝謝。”喻安苦笑一下。


    “安安,你在哪裏?你要去d市的話,我跟你一起去!”陳丹綺的聲音豪氣萬分。陳姑娘的心中一直住著一位勇士,披荊斬棘,打敗女巫和火龍,從城堡中救出王子,是她渴望已久的心願。


    喻安撲哧一笑,十分感激地道:“謝謝,不用了。”


    趙偉祺跟趙涵誠的關係極好,他們的父母肯定交情不錯。現在陳丹綺跟趙偉祺談著,如果因此得罪趙涵誠的爸爸媽媽,肯定會對他們的感情產生影響。喻安不想這樣,她自己不被祝福,就不能連累朋友也如此。


    誰知陳丹綺非常堅持,哪怕電話裏趙偉祺怒極跳腳的聲音響破天,仍舊堅持:“等著,我們現在過去接你!”


    喻安拗不過,隻好應下來。否則以陳丹綺的脾氣,不僅會生她的氣,更會氣衝衝地飛到d市。


    陳丹綺向來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膽子大到喻安每每驚詫。然而想到她的家世,喻安不由理解了,那樣的人家,自然而然養得出這份底氣。


    她和趙偉祺倒是般配,不論從相貌、家世來講,都十分般配。等待的過程中,喻安不停神遊,直到陳丹綺和趙偉祺從車上走下來:“我們走!”


    陳丹綺挽住喻安的胳膊,氣勢洶洶地道:“你們兩人談戀愛,關他們什麽事?非要橫插一杠,看我給你出頭!”


    在她旁邊,趙偉祺黑著臉,目光像刀子一樣刮著喻安。喻安不由苦笑,然而被陳丹綺如此鼓勵,心中十分溫暖,又增長幾分勇氣。


    三人到達d市,已是傍晚。趙偉祺早已給家中的司機打電話,司機老陳就等在機場外,載著三人朝趙涵誠家中駛去。


    “涵誠,吃飯了。”肖玉靜端著飯盒,等趙茂林打開鎖後,推開門走進去。


    趙涵誠坐在桌邊,手中是一隻黑色牛皮本,正拿著簽字筆飛快寫著什麽。聽到聲音,頭也不抬:“放著吧。”


    被趙茂林鎖起來後,什麽都沒給他留,屋裏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以及滿架的書。沒有電腦,沒有網絡,斷絕一切跟外界的聯係。


    原以為他會發瘋,會憤怒地失去理智,甚至絕食抗議。誰知道全都沒有,他隻是靜靜地待在他們為他準備的囚籠,按時吃飯,按時休息,讀書思考並做筆記。


    這樣的趙涵誠,讓肖玉靜和趙茂林全都無措:“涵誠,我們談一談。”


    趙涵誠放下簽字筆,合上筆記本,平靜地目光投向坐在床上的兩人。唯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有多麽焦急與憤怒。


    “你看,不見她對你來說,也沒有那麽難過。你仍然可以繼續以往的生活,工作、休息、讀書,沒有那個人在你身邊,其實沒多大影響。”肖玉靜道,“媽媽建議你們離婚。”


    “她住在這裏。”趙涵誠按住心口,“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每一個神情,每一種姿態,都在這裏。”


    肖玉靜的臉色變了:“你怎麽就這麽固執?”頓了頓,聲音緩下來:“涵誠,隨著時間流逝,一切都會變的。等到二十年後,一切激情都被生活和時間磨平,你會發現,當初的選擇是多麽的錯誤。她讓你錯失大好機會,在你上升的路上埋下阻攔——”


    “我可以和她離婚。”趙涵誠道,“但是我絕不會娶別的女人。而你們,隻有兒子,沒有孫子。”


    趙茂林舉起巴掌:“混賬!”


    還未落下,隻聽樓下傳來一個陌生的女聲,高叫道:“趙涵誠!你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周末愉快\(^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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