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經到冬春交替時節,盡管白天氣溫有所回升,但是夜間依然是寒意逼人,冷風吹到身上還是讓人禁不住打起哆嗦。時間已至酉時,夜色已經深,信月齋裏的吃客們都陸陸續續的走的差不多了,所有包間的燈都暗了下來,唯有那間貴賓包間的還是燈火通明。


    桌上是菜很豐盛,但是每一盤菜都幾乎沒有動過,唯有那幾隻空空的酒壺堆在一起倒是很顯眼。董詡楓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喝的第幾壺酒了,從進這裏他就抱著酒壺沒離過手,滿口的酒氣的他舉著酒壺拚命地給自己灌酒。


    “少爺,我求你了,別喝了!”福慶實在看不過去了,上前一把奪下他手裏的酒壺。


    喝紅了眼的他早已經沒有理智了,隻知道大吼道:“給我酒,給我酒!”


    福慶把酒壺放到桌上,過去扶起他道:“少爺,你已經醉了,回家吧!人家要打烊了!”


    他用力猛地一推,福慶退了好幾步才算站穩。“家!?家!!”他大聲狂笑起來,指著福慶說道:“我哪還有家!北北死了,靜雅園再也不成家了,一萱我不敢麵對,菀秋我不願麵對,我還能回哪去?你說!”


    “少爺,我求你醒醒吧。少奶奶這麽好的人,怎麽會害死小少爺呢,我反正不相信!”福慶難過地說道。


    包間的門被人從外麵推開,小二站在門口不好意思地說道:“二位,我們要打烊了。”


    “好。我們這就走了。”福慶說完一把攬過他,不容他掙紮,架著他就往外麵走去。


    深夜的街頭已經沒有什麽行人了,靜悄悄的小巷裏黑的可怕。福慶架著他吃力地行走在夜色中,這離醫院和靜雅園都沒多遠,但是他們走的是去往醫院的方向。


    黑暗中,他們的身後不知道何時多出了幾個人影,鬼鬼祟祟地跟著他們一路進了小巷裏。就在這僻靜的巷子深處,幾個黑影手拿棍子衝了上去。沒有防備兩個人一下摔在地上,那幾個蒙著臉的家夥一擁而上,亂棍朝著他們揮了下去。


    “你們是什麽人,要幹什麽?”福慶還能一邊抵抗一邊問話,可爛醉如泥的他卻隻能任人魚肉了。


    其中一個蒙麵人停下手裏的動作。用棍子指著福慶說道:“我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讓你們董家的人長點記性。不要再免費幫那些煙鬼戒煙,攔了人家的財路對你們也沒好處!今天隻是個教訓,下次我可不敢保證手裏拿的是什麽了。弟兄們。撤!”


    那夥人一聽撤,都停下動作,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少爺!你怎麽樣了!”福慶跑過去,扶起渾身是傷的他。


    “酒!給我酒!”他額頭開了一個口子,血不停地流著。


    “我的爺啊,都這時候你還想著酒呢!別動,我背你回醫院!”福慶彎下腰,將他放到自己的背上,一使勁給背了起來。


    到醫院的路沒有幾步遠了,穿過這個巷子就到了。就是這樣短短一段路,福慶卻艱難地挪了半個時辰。當他把董翊楓背進搶救室的時候,整個人已經累的直不起腰了,本來背一個大男人就挺沉的,可他還是一個醉的不省人事的男人,那重量可比平時足足生了一倍。


    醫生和護士很快就跑進搶救室幫他處理傷口,福慶隻好退了出來,坐在門口的椅子上小憩一下。深夜的醫院裏,沒有什麽病人,冷冷清清的,走廊上空蕩蕩的更是看不到一個人影。


    “少爺傷的這麽曆害,要不要上去告訴少奶奶呢?這麽晚她應該休息了吧?唉,算了,她身體也不好,還是別驚動她了。”福慶坐在椅上自言自語地說著。


    “你要告訴我什麽?”菀秋和萃盈仿佛從天而降一般地出現在福慶眼前。


    福慶猛地抬起頭,看著她倆驚訝地問道:“少奶奶,這麽晚了,你不在病房裏,在這裏做什麽?”


    菀秋盈盈一笑,說道:“好幾天沒動了,趁著晚上病人少,我讓萃盈扶我出來走走。本來想去宿舍看看他在不在,不過好像沒人。”


    “對了,你怎麽在這裏啊!?誰在裏麵搶救!?”萃盈插嘴說道,話說一半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氣,問道:“不會是姑爺吧?”


    菀秋臉色一轉,緊張地問道:“他怎麽了?”


    “少爺他受傷了。我們晚上去信月齋吃飯,他喝醉了,回來的路人被人家攔路偷襲,少爺被打傷了。”福慶難過地說道。


    話音剛落 ,搶救室的門便打開了,值班醫生出來問道:“夫人,院長沒什麽大礙,都是些皮外傷,我已經處理好了,隻是他現在酒還沒醒,您看是送他去病房,還是送回宿舍休息呢?”


    菀秋想了想,開口說道:“那就先把他送回宿舍吧,麻煩你們了。”


    值班醫生轉身走回搶救室,不一會兒護士就把董翊楓推了出來,往宿舍的方向走去。那張滿是傷痕的臉從眼前略過的那一瞬間,她的心那是莫名地痛了一下,淚水不自覺地流了出來。


    “小姐,你是想去看看姑爺嗎?他這樣對你,你不恨他嗎?”萃盈看到菀秋失魂的樣子,又替她不平起來。


    菀秋收起淚水,對萃盈道:“你先回病房等我吧,我去去就回來。”說到底她還是放心不下他,夫妻一場,要相忘談何容易。


    “小姐,那你自己小心啊!”萃盈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無奈地喊道。


    已經好久沒有這樣和他兩個人單獨地待在一起了,原本夫妻間看似很平常的一件事,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卻成了一種奢侈。他緊閉著雙眸靜靜躺在床上,身上的酒氣還是那樣的熏人,也不知道這一晚他到底喝了多少酒。


    她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靜靜地端詳著他那張寫滿蒼桑的臉,那一片片淤青,看著直叫她心痛,額頭上那個長長的口子,更是叫她心碎。“你這個傻瓜,為什麽要喝成這個樣子,為什麽讓自己傷成這樣子,痛嗎?”她輕撫著他滿是傷痕的臉,傷心地喃喃自語著。


    “一萱,對不起!”他突然抓住她的手,閉著眼胡語道:“你就放過菀秋吧,不要抓她,她有身孕。”


    望著他眉宇緊鎖的樣子,她心裏一陣酸楚。“翊楓,難道我在你心裏就是這麽不堪嗎?我怎麽會為了一己私恨而去傷害一個無辜的孩子呢?北北的死我也自責過,內疚過,可他真的不是我害的,你這個笨蛋怎麽就是不相信我呢!”她生氣地小聲說著,盡管他什麽也聽不見。


    她試著想抽回自己手,無奈卻被他死死地攥住了,困意一陣陣襲來,哈欠一個接一個地打著,不知多久她終於支摚不住了,迷迷糊糊地趴在他身上睡了過去。


    屋子裏靜悄悄的,昏暗的燈光下,菀秋靜靜地趴在董翊楓身上。借助酒精,他終於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覺了,而她也已經好久沒有睡的這麽香了,盡管隻是趴著,也許是在他身邊,心裏不知不覺就有了一種踏實感。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著,天空也漸漸地由黑變白,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的照在董翊楓臉上,他才從一陣頭痛中醒了過來。費力地睜開雙眼,首先映入眼中的便是趴在他身上熟睡的她。


    菀秋!她怎麽會趴在他身上睡著了,難道她就這樣睡了一晚上。想到這裏他的手慢慢伸向她的臉頰,就在手就要觸到她的臉時候,他的腦海中卻突然跳出了北北的影子,那隻手也隨之停在了半空中。


    他身體的挪動驚醒了睡夢中的她,看到她醒了過來,他忙收回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她打著哈欠想直起了身子,可能是一晚上保持這一個動作,她的腰此時無比的酸痛,根本直不起來。


    “沒事吧?”他看她動作遲緩的樣子,就些擔心地問道。


    她用手托著腰,慢慢地直起身子,說道:“沒事,我去叫福慶來伺候你。”


    “不用了。”他跳下床,邊穿衣服邊說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她不停地拍著酸疼的腰,說道:“福慶說你們昨天回來被人偷襲,你受了傷,我隻是不放心你一個人。”


    “我挺好的,一點小傷不礙事。”他穿完衣服,照了照鏡子,說道:“沒事的話,我要回靜雅園,一晚上沒回去,一萱該著急了。”


    “你們!?”她拭探著問道。


    他俊朗的臉上劃過一絲苦笑,冷冷地說道:“我們挺好的,不過這都是拜你所賜啊。你害的人家失去一個兒子,我隻能幫你多贖罪了!”


    菀秋扶著床邊的櫃子,這才艱難地站了起來,腰上的酸痛已然比不上心裏的痛了。“不管你信還是不信,孩子不是我害的,蒼天有眼的!”她賭咒地說道。


    “不是你,難道還是一萱不成?院子裏就你們兩個人,她一個做娘的會害自己兒子不成!”他生氣地大聲說道。


    “董翊楓,你太讓我失望了。”她看著他,許久才扔下這一句話,心碎的甩門而去。


    看著她離去,他頓時就攤坐椅子上了。她在眼前,他就會心痛地想到北北的慘死,可是她不在了,他這心裏卻好像更加的痛。菀秋!為什麽要是你!多希望不是你,多希望這隻是一場惡夢,夢醒了,一萱沒有出現過,北北沒有出現過,生活裏還是隻有你,隻有我,隻有我們的孩子!那該有多好!他趴在桌上,痛苦地抱著頭,淚水奪眶而出滴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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