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突如其來的談話讓二人本以熟稔地關係瞬間退回原點。第二天晚上,梁天就搬回自己屋裏,然後二人沒再說過一句話,梁天也不會再每到成瑛做飯就腆著臉湊過來蹭吃蹭喝,就連進擺出行動都仿佛刻意和成瑛錯開。


    梁天又重新買了一副黑框眼鏡,恢複了陰沉木訥的樣子,似乎以前那個逐漸開朗明媚起來的人一下子又不存在了一樣。


    成瑛看在眼裏,一貫穩若泰山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動,然後在這般平靜的背後是他默默的觀察與思考。他並不後悔那天的對話,這些話早晚他都會說,隻要梁天一直那副糾結的樣子他早晚都會推他一把。梁天現在的反應也在他預計會有的幾種反應之中,而他要做的則是準備應對後續的發展,以使結果能如他所願。


    堵氣什麽的,實在不合他的性格。


    成瑛在等,等待一個時機。想攻破一個人的心防首先要了解那個人,知道對方做出的行為的根源在哪裏,對症下_藥。經過與梁天四五個月的相處,他有了個大概估計,其實成瑛原本希望用平和的方式,不強求知道原因,而是想用潤物細無聲的方式引導他自己想明白走出來。


    而長久以來,梁天雖然在他麵前越來越隨意,也漸漸顯露_出不同於外界的鮮明色彩,可還是遠遠不夠,或者說,如果他們的關係不能再進一步,如今梁天的表現已經是極限了。梁天的心理問題看來是不能用這樣的方法解決了,他隻選擇不太想采取的另一種措施。


    成瑛知道,梁天雖然除了去學校就是宅在家裏,如無生活上的必要幾乎不會踏出家門一步,基本上沒有任何朋友,也沒有任何社_會交往。但每個月總有一天是例外,這一天他會早早的起來,然後出去整整一天。


    算算日子,明天就是梁天這個月要出動的日子了。


    成瑛要做的事很簡單——跟_蹤。


    其實成瑛真的不想_做這樣的事,推已及人,沒有人會喜歡被別人調_查窺伺。對於梁天,成瑛有惋惜,有好奇,但他想要的是一個朋友。對待朋友,需要尊重。


    可是如今情形,沒有人幫他細細梳理,梁天看來不可能自己走出心結,成瑛想幫他必然要去調_查,沒有調_查就沒有發言權。


    第二天,梁天像往常的每個月一樣,一大早就起身出門,但這一次成瑛悄悄地尾隨在後。成瑛跟著梁天倒了三次公交,買了些水果,最後到達城郊一處敬老院。成瑛注意到,當梁天走進敬老院時,他把黑框眼鏡摘下收了起來,整個人有了一種沉寂中待發的氣勢。


    梁天已經來過很多次了,熟門熟路地登記,卻被帶到了與以往不一樣的房間。


    “怎麽搬房了?”


    敬老院護工道:“陳奶奶前些天突發腦溢血送去醫院搶救,雖然人救回來了,不過一區是不能住了,所以搬到了三區。”


    梁天心裏一沉。敬老院是按護理服_務等級劃區,一區是半自理區,三區卻無自理區,這豈不是說,陳奶奶的病情又惡化了。


    他走到三區房間,看到躺在床_上說不出話,連翻身都需要幫忙的陳奶奶,眼淚幾乎要奪框而出。可是當他看到陳奶奶一見他來,平日對任何事都沒什麽反應的臉上竟有驚喜的表情時,他咬緊牙關將眼淚逼了回去,換上一副笑臉迎了上去,抑製住身_體的顫_抖握住老人艱難地伸出的手。


    梁天在敬老院裏陪了老人一整天,向醫護人員詢問了很多老人的身_體情況,然後就是給老人削水果,喂水喂飯,端屎端尿,從電視機裏找老人愛看的節目,滿臉笑容地聽老人咿咿呀呀聽不明白的話,憑著猜測附和應答著。


    直到日頭西斜,梁天才從敬老院離開,滿身疲憊,深鬱悲慟的影子在身後拉了老長。這裏的敬老院是專為家中子女無時間奉送老人而設,為防止獨居老人被騙,除直係親屬外的人員探視有嚴格規定。梁天不過是鄰居,縱使老人病情惡化需要人陪卻無可奈何。


    成瑛跟在他後麵,一邊注意不要跟丟一邊思索。一聲輕弱的貓叫吸引了梁天的注意,路邊牆跟底下,有個一紙盒子,裏麵放著一隻剛出聲不久的小貓崽,正發出微弱的喵喵聲。


    成瑛知道,梁天很喜歡小動物,每次他出門隻要遇上流浪貓流浪狗都會喂食,然後還會找流浪貓狗收_容所來處理。不過以前遇上的都是成年貓狗,這次這隻貓崽實在太小了,梁天買了瓶牛奶卻發現對方根本沒法喝。


    梁天蹲在紙盒前犯難,他還沒有把黑框墨鏡戴回去,夕陽西下的暖光衝淡了他身上不少深鬱的味道。梁天想了很久才運了口氣,下定決心,打開瓶蓋用手指沾取了牛奶,讓貓崽唆他手指上的奶漬。


    貓崽很小,梁天這樣喂還是嫌慢,成瑛站在遠處一直看著,等著看他最後打算怎麽處理。高跟鞋踩著石板路聲音清脆地走近,在經過他時突然停住。梁天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卻見對方正在打量他,半晌試探地問了一聲:“梁天?”


    梁天沒有起身,轉過頭來看著這個二十出頭,打扮得十分清純的女孩:“白薇。”


    叫做白薇的女孩驚喜地走過來道:“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見了!你也是來看陳奶奶的?”


    不同於女孩的熱情,梁天隻是淡淡地道:“是啊,你也來看陳奶奶?”態度敷衍疏離。


    白薇沒有察覺他的態度,隻是說道:“前幾天陳奶奶病了,敬老院的人按地址通知家屬,你也知道的,陳奶奶就自己一個人住,後來還是我家幫他們聯_係上陳奶奶家的二叔。唉,陳奶奶也真是可憐。”


    “謝謝。”梁天微垂下眼瞼道。


    “你跟我說什麽謝謝,當年咱們都住一個院裏,陳奶奶沒少照顧咱們,來看望也是應該的。”白薇擺著手,笑容十分甜美。


    梁天回想起當年母親還在,他還沒有搬走時,陷入了更加深沉的沉默中。


    “說起來咱們也很久沒有見過了,聽蔣硯說他和你是一個學校的,卻一直也沒碰到過,不如我們找個時間聚聚吧?”白薇睜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神情中從裏到外都是單純熱情地邀請。


    而梁天卻覺得這樣的提議可笑至極。


    他短促地笑了一下,笑意未達眼底:“你們還在一起?”


    “是啊!”白薇道,語氣裏全是甜_蜜的愉悅,但是這個時候他看到梁天聽到她的答_案後帶著冷然的表情,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了。


    她的笑容悄悄褪去,雙手抓著提包帶握在胸前,換上一付小心翼翼地表情,小聲道:“梁天……你……還在生氣?”


    梁天沒有回答,隻是低下頭繼續喂貓。


    白薇臉色煞白,更加忐忑地道:“你是……生我們兩個的氣?”


    梁天依舊沒有理她。


    “可是……”白薇囁嚅著,“雖然你對我很好……但,但喜歡誰的心情是不能控_製的……”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梁天手中動作一頓,然後又沾取了奶汁喂到貓崽嘴裏。


    白薇有些急切地道:“可是我沒有辦法接受你啊……你不要再和蔣硯打架了好不好!”


    梁天歎了口氣,站起身,看著眼前比記憶中還要美麗的女孩:“你知道不是這個問題。”


    “啊!”白薇此時才終於恍然大悟,“是因為你家的事?可是我不知道那些不能說的……”


    梁天對她真是無奈了,頹然地道:“別說了,我走了。”他俯身捧起裝著貓崽的盒子,白薇卻跑過來攔住他:“不要走!當年你突然就搬走了我特別難過,好不容易又遇上了,咱們重歸於好吧?”看梁天不為所動,她又道,“你要是生我的氣我可以跟你道歉,別再生氣了好嗎?”


    梁天嘴角扯出個有些嘲諷的彎度:“算了白薇,別折騰了。”


    可是白薇仍然固執地攔在他麵前:“為什麽不原諒我?我都向你道歉了!大家像以前一樣和和美美的不好嗎?”


    白薇的眼睛裏含滿了淚花,梨花帶雨惹人憐愛,此處雖然僻靜但也有過往的人。人們看到一男一女,女孩還哭得如此委屈,看向梁天的眼神都不怎麽好。


    梁天覺得,他應該感謝白薇今天的突然出現,打破了他對她仍然停留在四年_前的那段刻骨銘心的印象,也許從今以後,他就能真正把屬於她的這頁翻過去。但是看白薇這樣不依不饒,仿佛不說原諒就是天理不容的態度,他直想仰天長歎。時隔四年,他才看清_白薇原來是這麽不可理喻的人。


    “你走吧。”他說。


    “我不走,我今天一定會讓你原諒我!”


    “走吧。”


    “要不我下跪行嗎?”


    “我不需要。”


    “你需要什麽你說?”


    “讓開。”


    “我不走,你想怎麽罰我都隨你,是打是罵我都受。”


    “讓我走。”


    “難道你想讓蔣硯來下跪?我可以代他受雙份的罰隻要你高興。”


    “夠了!”梁天終於忍無可忍吼出來。


    白薇驚跳起來,滿臉不可置信,她從來沒想過梁天竟然會吼她,原本眼淚隻是含在眼中,這次真的奪眶而出,她傷心地捂著臉嚶嚶道:“我知道你對我和蔣硯有很多誤會,可是我已經求你了,為什麽不給我們一個機會呢?你究竟想要我怎麽辦啊。”


    隨著白薇的哭鬧,有不少人在四周圍了上來,對著梁天那邊指指點點,好像他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


    在白薇細聲細氣的哭聲裏,梁天隻覺渾身都被怒氣充盈著,托在紙盒上的雙手死死捏住,上麵布滿了青筋。


    成瑛將二人的對話聽了個大概,此時二人僵持不下,他知道,他該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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