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姑的話讓屋裏一時陷入了沉默,當然最為氣憤的應該是徐父吧,他沒有想到他一直盡力照顧的家人,到頭來竟會這般埋怨他。


    此時心情最好的應該是徐淩遠了。他前一刻還在想著怎麽為四叔討回公道,卻沒有想到小姑姑會這麽想不開,自己一下子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他看了看四叔夫婦,他們先前還有些焦慮和緊張,現在都很平靜地等著徐父的開口。


    “既然你們不願受這個累,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你們想回去那就回去吧。”徐父麵無表情地對小姑姑說,“至於鋪裏近來的收益,我也就不和你們算了,你們收拾好後讓人來告訴我一聲,我好派人過去。”


    “二哥,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們怎麽說也勞心勞力了這麽些年,四哥是你兄弟,我也是你親妹子,就為了這麽一點事,你就狠心地把我們打發了?”小姑姑愣了一下,然後也顧不上抹眼淚了,不敢相信地質問道。


    “店裏以前的事我就不說了,你們心裏自然明白,不是因為你我早就寒心了。既然現在生意不好,你們就另做打算吧,我這個做兄長的絕對不會束著你。”徐父無動於衷地說,看來他對小姑姑夫婦以往的做派,也並不是一無所知,隻是礙著情麵懶得去較真罷了。


    “二哥你這話是當真的嗎?”小姑姑橫了焦急地看著她的小姑父一眼,平靜地看著徐父問,讓人猜不出她在想些什麽。


    “你們也是有家有子的人了,自立門戶也是應該的。”徐父緩了緩語氣說,但是心意卻是不變的。


    “哼,要挑錯的話,大哥他們誰也跑不掉,隻是我們不如他們精明罷了。你都這麽說了,我們自然也不會再厚著臉皮待下去,我就不信換一個地方就能餓死人,倒還能落個清淨自在。”見徐父不留餘地,她冷哼了一聲說,可能是對生意一落千丈的瓷器鋪確實沒有興趣了。


    “你也這麽大的人了,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都不清楚嗎?”徐父有些不悅地說。


    “嘴長在我身上,我有什麽是不能說的。”她滿不在乎地說,然後推了推一臉迷茫的小姑父,掃了一圈屋裏的人,有些自嘲地說:“我們還是趕緊走吧,說個話都不被待見,還有什麽意思。”


    見她們要走,眾人一時也沒有什麽反應。四叔和四嬸跟他們自然沒有什麽好說的,徐母從剛才開始也是一言不發地看著,見她們要走,也隻是看了看徐父,見他不說話,她也就沒有什麽動作。


    可就在她走過徐淩遠麵前的時候,竟然衝著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然後用一副幸災樂禍的口氣對他說:“你現在倒是開竅了,說不定徐家以後就真的靠著你了,那就多跟他們學學,別到時候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呢。”說完也不理會眾人的反應,挺直著腰板出去了。


    小姑姑走了以後,徐父接著解決瓷器的事情。既然是店裏的過錯,自然由他們收回,然後再去重新定製一次。


    四叔夫婦原本隻是想討個說法,結果被小姑姑的事情一鬧,反倒十分愧疚起來,覺得是自己咄咄逼人了,也不好意思再把瓷器退回店裏,畢竟這些東西完全算是一批失敗品,並不實用。


    想著那些食盒大小的瓷器,徐淩遠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用它們來裝賣的果脯是太小了,可是在客人來買的時候,用它們來裝似乎是很合適的,而且幹淨衛生易清洗,還可以反複使用,比現在店裏用的紙要好多了,價錢也不是很貴,配套銷售的話,應該會被接受的吧,而且說不定還能成為一種特色呢。


    既然想到了,他自然也就說了出來,沒想到最為讚賞的竟然是徐父。雖然他近來的變化很大,可是徐父也並不是很在意,可能是瓷器店的生意的確很不景氣的原因,他聽了徐淩遠的提議後,看向他的眼神裏居然有一絲欣慰。


    “你最近經常去你四叔家?”徐父難得地關心他道,可能是想起了小姑姑的話,又見徐淩遠的確和他們挺親密的,不然的話,一向連自己這個爹都不願親近的人,怎麽會這麽上心的幫著他們呢?


    “嗯,隻是過去看看而已,幸虧四叔四嬸不嫌我添亂。”徐淩遠恭敬地回答道。


    “若是感興趣的話,是該多看看學學,沒事也可以去自家的店裏轉轉,將來我也可以放心些。”徐父鼓勵他道。


    “您是知道的,我從未接觸過這些,恐怕是要讓您失望了。”徐淩遠盡力婉轉地推脫道,他對徐家的東西根本就沒有什麽興趣。


    “慢慢來吧,我也隻是說說而已,沒想著現在就指望著你了。”徐父不甚在意地說,“以前你和思遠都愛讀書,我也就不強求你們了,現在你自己想通了,我總算是可以存著點希望了。”


    “淩遠近來身子不好,你就別說這些來壓他了。”一直坐在一邊的徐母溫和地說,“生意也不是一兩天就能學好的,還是把身體養好了重要。”


    “這些就由你操心了。”徐父說完這些,就和四叔去商量瓷器的事了。


    徐淩遠見沒有自己什麽事,就先回住處去了。剛才在屋裏的時候,四叔沒有把他和果脯的事情說出來,還是讓他鬆了一口氣的。不說他自己的感受,僅僅從小姑姑的話中,就可以知道除了四叔,其他的也都不是什麽善類,自己還是少摻合的為好。


    因此,無論是四叔,還是趙家兄弟,他都要求他們為自己保密,以求盡可能地減少麻煩。


    又過了一些時日,坐在馬車中,一手拿著錢袋,一手拿著一紙合約的徐淩遠,一時不知該作何感想。


    銀子和合約都是四叔給他的,錢是賣果脯賺來的,合約是四叔擬定的,有了和趙家的合約做基礎,這次他很輕易地就接受了,雖然是四叔厚道,但也算是自己該得的。隻是令他鬱悶的是,前些日子他還能撐著去趙家訓練,可是這些日子,他卻連出門都要坐車了。明明也沒有什麽大毛病,就是覺得有氣無力的,甚至到了走一段路就會頭暈眼花的程度。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有命賺錢沒命花嗎?


    這病來的奇怪就不說了,雖然前來診斷的大夫都說什麽不宜憂思勞累,身體虛弱,可他卻越來越懷疑了,可是又說不出個為什麽,隻能任他們擺布。而徐家上下的人對此都不感到奇怪,好像他無論得了什麽病都是正常的一樣,甚至還有一些私下說他是舊病複發的,讓他更加的淩亂了。


    看著手裏的錢,徐淩遠突然讓車夫掉轉方向,往大伯打理的那家玉器鋪駛去,他突然間又想起了那塊玉佩,不知道有沒有被人買走。


    看著店裏的夥計連說他和那塊玉佩有緣,居然過了這麽長時間也沒有被別人買走,徐淩遠也不由得有些相信,於是便毫不猶豫地買了下來。


    看著買回來的玉佩,徐淩遠才第一次認真地想他在城裏呆了多久。這些天因為果脯和菜譜的事,他基本上很少會想起位於鄉下的家,更不用說回去看看了。此刻靜靜地想起來,突然有了一種無法抑製的想念。


    不能不承認他前段時間的生活,的確比在鄉下時要充實的多,可是隨著自己能幫的忙越來越少,而身體也莫名其妙的越來越差,他的情緒也越來越低落。這時想起阿姆她們,還有阿貴和阿啟,竟有些愧疚起來,並轉而變成一種深切的思念。自己一走就這麽長的時間,不知道阿貴他們是不是已經把自己忘了,既然留在這裏沒什麽意義了,那就趕緊回去吧。


    徐淩遠都沒有想到自己竟會這麽急切,不顧徐母和四嬸她們的阻攔,第二天便帶著對阿啟承諾過的麥枷和禮物回去了,而且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隻要回到鄉下,他的身體就會像前一次那樣好起來,隻有那裏才會讓他完全安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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