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是忙完了秋收,暫時閑了下來的村裏人,就按照先前的計劃,又開始張羅起開學堂的事情來。


    由於對年齡沒有限製,而且桌椅都是個人自帶的,因此,當徐淩遠看著一屋子高矮參差不齊,年齡懸殊頗大的學生,以及各式各樣的設備時,還是覺得十分有趣的。隻是令他比較失望的是,他原本是想讓阿啟當他的助手的,結果卻因為對方要幹的活太多,而未能如願。至於這件事情是不是和阿啟的娘有關,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每天的大部分時間都留在了學堂,而阿啟也幾乎不再到他這裏來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之間的來往一下子就少了很多。為了繼續教阿啟一些東西,徐淩遠就會在晚上也到村裏去呆一會。


    由於白天的時間大都被讀書占據了,他們便將玩鬧的時間放到了晚上。每晚吃過飯之後,就自發的聚集在比較空曠的地方,趁著明亮的月色繼續以前的遊戲。而漸漸的,大人們也開始往這裏湊,帶上一點需要脫粒的玉米或者是花生,邊幹活邊聊天。


    等孩子們玩累了之後,就圍到自己大人身邊,自發地幫忙幹些活,當然,此時必不可少的,還有鄉村的經典特色節目之一:講故事,而且是各種發生在認識的人身上的鬼故事。


    徐淩遠小時候,也曾在這樣的情形下聽過不少,當時真的會嚇得連看見個樹影都會嚇一跳,但是在長大以後,尤其是離開家鄉以後,就基本上被淡忘了,卻沒有想到會在這裏有重溫的機會,隻是看著周圍一個個瞪著眼睛,聽得正入神的孩子,他是再也融入不進去了。


    等散場之後,欣賞了一下他們的驚恐表情之後,徐淩遠就很是愉快地踏上了回家的路。他原本是完全不在意的,隻是走著走著,看著自己的身影被亮的發白的月光拉的很長,輕輕地從路旁的一個墳頭飄到另一個墳頭,而剛剛收割過的空曠田野,也將這個身影襯托的越發纖細和孤寂,再無意間回想起剛才聽到的故事,不知怎麽的,突然就感覺到了一絲涼意。好在離家並不遠,這樣想著的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隻是有的時候真的是越想什麽,就越覺得有什麽。剛剛還隻是覺得有些涼意而已,當他不小心地回了一次頭,卻發現離他有一段距離的路上,竟然有一個黑乎乎的人影一樣的東西,而且當他回頭的時候,那個黑影明明是在向著自己的方向移動,可是在他站住的時候,它居然也不動了。


    當然,他最先想到的是,應該是個與自己同路的人。可是仔細一想,現在村裏的人估計都洗洗睡了,誰這個時候到村外去幹什麽呢?而且沒什麽自己一停下,它就也不走了呢?這麽一想,他不由有些心裏發毛起來,便又加快了腳步。


    隻是等他又走了一會,忍不住好奇再回頭去看時,那個黑影仍然不遠不近的跟在他的身後。他極力地想看個究竟,但可能是月光的原因,站在他這個方位,隻能看見一個細的不像是人形的黑影。


    他想不理會它趕緊回去,可又有些好奇,最終,在盯著那個和他一樣,一動不動的黑影看了一會之後,他大著膽子向它走去。而它見徐淩遠返身回來,先是晃了晃,然後仍然立在原地。


    “阿啟?”等走近了一些後,雖然還是看得不太清楚,但基本能確定是個人了,於是他試探著叫道。


    “你怎麽又回來了?”對方反問道,雖然沒有正麵回答他的話,但是這個嚇了他一跳的黑影,無疑正是阿啟。


    “我才要問你呢?大晚上的,你這麽不聲不響地跟著我幹什麽?”剛經過一場虛驚的徐淩遠,有些語氣不善地問道。


    “我怕你路上害怕。”對方很是誠實的回答道。


    “我看是怕我不害怕才對吧。”徐淩遠聽了他的話後,有些好氣又好笑的說道。“你要跟著我也跟我說一聲啊,沒見過你這種護送人的。要是膽小的,早就被你嚇壞了。”


    “我也不知道你害不害怕,所以才這麽跟著。”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對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算了,你也趕緊回去睡吧,不然的話待會我可不會送你回來。”天確實不是很早了,徐淩遠勸他道。


    “嗯。”對方答應後仍然站在那裏看著他,“你先走吧。”


    “那我走了啊。”徐淩遠說著就轉身離開了,隻是在走出一段距離後,見他仍然在那裏,於是衝他大聲喊到:“趕緊回去,被鎖到門外麵我可不負責啊!”這才見他動了。


    看著那個離他越來越遠的黑影,徐淩遠在感動之餘,也覺得他非常有趣,話雖不多,心思倒是挺細的,這哪裏像是在關心朋友,完全像是在送女朋友嘛,隻不過他很懷疑,現在的阿啟知不知道什麽是女朋友。不過想到這裏時,他完全被自己的想法囧住了,便幹脆將它們全部忘掉了。


    再次產生類似的想法,是在到別的村子裏看戲回來的路上。


    原來這裏每當過了秋收之後,幾個村子都會湊一些錢,請戲班子來唱幾天戲,也算是一年一度的盛會了。由於幾個村子分布的有些散,就隻能撿一個折中一些的搭戲台,其餘村裏的人都趕過去看,由於白天還有些活要幹,因此戲都開在晚上,甚至會唱個通宵。


    徐淩遠也頗有興致地跟著他們一起去了。戲雖然唱的還算熱鬧,可他還是聽的直打瞌睡,等到大家終於要回去的時候,他的眼皮已經有些張不開了,睡意實在是難熬,見阿啟拉著他,他便順著他帶的路,眯著眼在不太平坦的土路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


    阿啟見他一副要睡過去的樣子,先是有些不放心地讓他靠著自己,可見他還是一副東倒西歪的架勢,於是便停下來,打算背著他走。


    隻是他剛趴到阿啟的背上,就突然一個激靈醒了過來,雖然自己是比他矮很多,但怎麽說也不能這麽沒臉沒皮的欺負小孩,阿啟堅持不過他,也就隻能作罷了。而他被這麽一鬧,睡意也減輕了不少,但阿啟還是很習慣的拉著他。


    才剛到村口,一直走在前麵的阿貴突然大聲地對阿啟說到:“阿啟,你今天還是到我家去擠擠吧,不然的話恐怕六嬸又要罵阿江他們了。”


    完全沒聽明白阿貴的話裏有什麽聯係,徐淩遠有些困惑地看向阿啟。


    “不用了,我在廚屋裏也能睡。”阿啟沒有向他解釋,徑直對阿貴說道。


    “要不你去跟小秀才睡吧,反正他們家的地方大。”阿貴見他們倆走在一起,突然改了主意說。


    “不用。”阿啟很是堅決地否定了。


    “他沒有地方睡嗎?”徐淩遠很是奇怪地問阿貴。


    “他家裏的床睡不下了。”阿貴簡潔的回答道。


    “那為什麽要罵阿江?”而被趕出來的卻是阿啟呢?當然,後半句他是不會問出來的。


    “六嬸從來不罵阿啟的,有什麽錯都隻會怪阿江他們。”阿貴理所當然地說。


    “那為什麽阿啟會沒有地方睡呢?”如果不是對阿啟家的情況有些了解的話,聽阿貴的話,還真以為阿啟很受寵呢。


    “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他們家睡不下。”阿貴有些不耐煩地說。


    見問不出個所以然,徐淩遠隻能又將焦點轉移到了阿啟身上。


    “到我那裏去睡吧?正好天越來越涼了,我正愁捂不暖被窩呢。”徐淩遠也不急著問他,打算先把人拐回去了再說。


    “不用。”阿啟仍然不願妥協。


    “你是嫌棄我的床沒有你們家廚屋舒服嗎?”徐淩遠也不急,反而笑著問道。


    “太麻煩了。”他終於有些為難地說。


    “這有什麽好麻煩的,不就是每天多走幾裏路嗎?又不用重新布置,我把床讓給你一半不就行了麽,不然的話一大半也是可以商量的,絕對劃算,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徐淩遠一本正經地說道。


    “不說話就當你同意了啊。”見他聽了自己的話隻是笑了笑,徐淩遠連忙說道。


    “嗯,謝謝。”他也不再猶豫了,握了握徐淩遠的手,笑著對他說。


    “大恩不言謝,記在心裏就好。”覺得他的笑容看起來有些煽情,徐淩遠連忙破壞氣氛的道。


    “嗯。”對方卻似乎是信以為真了。


    “開玩笑的,趕緊忘了吧。”徐淩遠無奈的補了一句。


    回去之後,徐淩遠終於將自己心中的疑惑都解開了。


    原來和現在的他一樣,阿啟現在的娘也不是他的親娘,他的親娘在他七歲的時候就病逝了。他娘和他爹當時據說是兩情相悅的,隻是兩家人卻互相的看不起,女方嫌棄男方家裏窮,男方嫌棄女方家裏的是非多,都不同意這門親事,無奈他們兩人執意要在一起,因此,他們成親成家之後,不僅沒有父母的祝福,反而都變成了仇人。


    隻是阿啟的爹吃苦耐勞,家境漸漸的好了起來,阿啟的娘卻又病倒了,原本也不是無藥可醫,隻是要花一大筆錢,他爹是拿不出來的,可又求救無門,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娘去了。而原本既不肯借湯藥費,也不肯來看女兒一眼的外祖父家,竟然在他娘剛剛下葬,來到家裏大鬧了一通,說是他爹害死了自己的女兒,要他賠償他們一筆錢。


    他爹雖然沒有理會他們,卻從那以後像變了個人似的,明明那麽喜歡他娘,卻在他娘去世一個月之後,就托人又找了現在的娘來。


    而他現在的娘在剛進門時,對他也是很好的,真的如同親生的一般。隻是在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後,就對他越來越冷淡了。這些他也能理解,隻是她偏偏還要在人前做出一副很偏愛他的樣子,無論什麽時候,都隻會罵阿江他們。以前他是並不清楚的,直到今年端午節那天發生的一件事,才讓他真正的看清楚。


    端午節那天每人都會得到一個煮熟的雞蛋,她在給他們分發的時候,恰巧有人從門口經過,和她說了幾句話,她便將最大的一個給了阿啟,這下阿江不願意了,就鬧著跟他要,他也就順手給了,卻沒想到她當著那人的麵,就把阿江訓斥了一頓。


    平時也沒見她這麽嚴厲的訓斥自己,阿江就堵著氣跑開了。直到吃午飯的時候也沒見著人影,在她出去找的同時,他也愧疚地跟著到處找。隻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當他發現她們的時候,她正在教訓著阿江,說是連這一點委屈都受不了,她這麽對他也是為了阿江好,雖然他挨了一頓罵,但是阿啟會念她的好,自然就會對他們好,多挨兩句罵算什麽?又不會少塊肉,就像這次一樣,雞蛋還不是到了他的手裏。


    而從那以後,阿江就更加囂張了,並且完全不把她的訓斥當成一回事。這讓他有些迷茫,原來無論再好的人都是會變的,而他又沒有人可以傾訴,所以在那段時間裏,他盡可能的往地裏跑,也不全是為了躲避徐淩遠。


    而從那以後,發現阿啟越來越和她們疏遠,反而和徐淩遠形影不離了起來,她便對他越發的不滿了。因為天有些涼了,一時又沒有換被子,阿江突然受了點涼,並且說是因為阿啟把被子拉走了,才害得他著涼的,不願意再和阿啟睡在一起。


    於是她就以此為理由,時不時地將阿江罵上一頓,說是整天什麽不做,就會找氣生,就那麽大的床,又能有什麽辦法,就是凍死了也得忍著之類的。


    反正阿江是不會在意的,而難受的隻有阿啟罷了。因為阿江的風寒還沒有好,又鬧著不願和他睡一起,而她罵的也越來越凶,阿啟隻能暫時睡到廚屋的柴禾上去了。她雖然沒有阻攔,卻將這些全部怪到了阿江的頭上,罵他不懂事。


    其實他的遭遇是和原主差不多的,隻是一個形成了孤僻的性格,一個卻仍然是這麽的溫和。徐淩遠歎了口氣,將被子往他那邊拉了拉說:“沒事的,我以後都會對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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