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二姐這話一說,當真是一石驚起千層浪。姚珊先是吃了一驚,繼而心中卻有些不快:怎麽著,後晌見到她的時候,還冠冕堂皇的說什麽還要再打探打探,誰料轉臉就立刻打探出來消息了?還專門趁著她不在府裏的時候來家,這是看著家裏頭隻有尤二姐和尤老娘兩個耳根子軟和的在,所以才特意選的這個時候麽?


    不過,這點子不快還是其次,姚珊更多的,還是在想,是不是今日賈璉見到自己的時候,就已經摸清楚了張家的情況,隻是瞞著沒有同她說,胡亂搪塞了過去。更有甚者,他是不是早就已經出錢出麵地解決了這個問題,還借此同那張家做了交易。


    要不然,怎麽在新娘子都要過門了,隻剩下不到兩個月,還那般痛快地,同意他們次日就去退婚?這總不能是她們尤家的問題罷?


    她二姐溫柔賢淑的美名,雖然沒有說遠近聞名,但也是經過了那張家的女眷們再次相看過了的。她記得當時那些太太們對二姐是滿意的緊的,不然也不至於今年二姐才滿了歲數,就巴巴地選了吉日要她進門了。


    而她們老爹尤老爺現做著的雖然是六品道錄司演法的小官兒,也總比張家個皇糧莊頭顯赫。她們家不嫌棄他們,要退婚就算了,居然現在是他們主動願意退婚,這真是讓人不多想都難。


    一定是有比娶到尤二姐這樣溫柔美麗、家世還不錯的新婦更好的事兒,再不然,就是娶了之後,會發生比他們家現在遇到的事兒更加不好的事兒,才會如此的。而目前,有這個能耐能做到這兩點的,隻有賈家了。


    雖然說,對賈璉居然為了跟二姐的一麵之緣,就不惜掏心掏肺地趕走了張家,走火入魔到這種程度,有些不大相信,但是姚珊也確實找不到其他的什麽理由了。她一邊兒聽著尤二姐和尤老娘,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起這事兒的前因後果,一邊兒卻也不得不信了。


    原來,那張家的官司,雖然說聽起來凶險,那也不過是對他們尋常百姓和小吏之家來說是如此,等到賈家這種國公府等級的人物一上場,一切問題便就迎刃而解了。憑你是誰呢,在都中這塊兒地方,權貴紮堆兒的地方,賈家現下都還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要撈出一個皇糧莊頭來,也著實不是難事兒了。


    隻是,那賈璉竟然親自來府裏說這事兒,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過是為了再同尤二姐牽扯上點兒關係,刷刷好感度,若是能僥幸再聽聽她的聲音,甚或是見見她的人兒,就再好也不過了。


    當然,他想得或者是有這麽美的,不過真的來了,也並沒有占到什麽便宜。現下尤老爺還在,雖然說他不怎麽管事兒,但是家裏頭有個男人,總算是有個頂梁柱,尤家的家風便也就不會亂到哪裏去。再加上有姚珊一直以來的活躍,尤老娘再不靠譜,也總算沒讓二姐兒出來摻和,最多是不知道事情的具體情況,叫二姐坐在裏頭屏風後麵傳了幾句話兒而已——連聲兒都沒讓她出的,倒也是難得地堅守規矩了一回。


    隻不過,這麽一來,這位璉二爺的心思,卻是再也瞞不過尤老娘了——她雖然擱在現代說還是個正當壯年的女子,但擱在古代,她老人家就也算是有了些春秋的人了。於這男女之間的這點兒情上麵,更是門兒清。她在這樣的時代裏頭,老公都嫁了兩個,還一個比一個強了些,也算是難得了。


    別的方麵尚且不說,至少在她自己選男人的眼光上,還是可以的。這樣的尤老娘對著賈璉恭恭敬敬地朝著自己行禮,眼角卻不由得還是有些亂飄的這個模樣,又怎麽能不知道他腦子裏在想什麽。


    隻是,她既然都知道了,還默許了,這說明什麽呢?


    莫不是大姐尤氏現下的風光,讓她的心也跟著大了罷。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可就不好了。


    因著想到這個,姚珊心中不由得便有些不快,但也不能真的表現出什麽來,隻得笑道:“看來這位璉二爺,倒還是真對二姐姐的婚事兒,挺上心的。”


    尤二姐早羞紅了臉,作勢要廝打她,尤老娘卻笑道:“這倒也不值什麽,從你們大姐姐那裏說起,也都是自家親戚,略上些心也是有的。”


    姚珊看出老娘這是在故意掩飾她滿意賈璉的心情,蓋因她昔日曾因為大姐尤氏嫁給賈珍做填房的事兒不喜過,但她自己於這種事兒上並不在意,反倒是更關注賈璉的人如何了。


    聽著她不住嘴兒地說那位璉二爺如何年輕、生的如何好、帶的禮物如何、談吐說話也不一般之類,姚珊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她家這位老娘,雖然嘴上沒有說,但簡直愈發地欲蓋彌彰了好吧。那眼神兒狂熱、神采飛揚的樣子,就差沒用一頂小轎子把她家二姐抬著送到榮國府去了。


    漫天的富貴,當真能迷了人的眼。可縱使這賈璉外頭看著再如何好,那也不過是個“繡花枕頭”,空有一身好皮囊罷了。更何況,他屋裏早就已經有了正頭夫人,還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鳳姐兒。這樣還要往前湊,那真是跟找死無異了。若是連這些都不管,一味兒地往前衝,那真是什麽話都不必再說了。


    故此,姚珊一邊兒開玩笑地說了句:“那倒是的,但我聽說,璉二嫂子是出了名兒的爽利人,竟似比她家二爺還能幹,怎地今兒不是璉二嫂子過來呢?”


    尤老娘這才想起了還有王熙鳳,麵上的狂熱總算下去了點兒。姚珊略微送了一口氣,便又轉頭看了看二姐。見到她雖然麵色羞紅,卻也並沒有老娘那般的狂熱,姚珊心情總算是好轉了點兒。


    若是她這位二姐姐也上趕著想要去給人家當妾,自己這個妹妹便也隻有不再管她了,現下,或者還有一問的可能。


    因此,她便也就勸了尤老娘幾句道:“正所謂婚姻大事,退婚之事,女兒看著也是幹係甚大的,恐怕急不得。老爺過幾日便要自玄真觀出關歸家,二姐姐的婚期現下也還有著兩個月,依我說,不如等上幾日,待老爺歸家之後,商議一番再作打算,太太說如何?”


    尤老娘一聽,這才想起來,這事兒,她還沒跟尤老爺說,便也同意了明日暫時不去,但她想到兩個月之後便是尤二姐的婚期,便還是著急,要姚珊當場寫了封信,連夜給玄真觀送去了。


    家裏頭出了這樣的事兒,總得去給老爺子說一聲兒,不然,即便他不怪罪,也不合規矩不是。


    這樣說著話兒,時間過得便也就飛快了。姚珊照舊和二姐一道兒服侍著尤老娘用了晚飯,飯後又閑坐了會子,因著她今兒出去了大半日,人也乏得很,便就告退要回房了。


    臨著起身兒的時候,她給二姐使了個眼色。二姐會意,也忙站起身兒,說要送她,跟著一塊兒告退了出來。


    姚珊因說次日又要入宮當差,且此次是要陪著公主們在皇嗣所聽鬆殿住上幾日,到了休沐日方才出來,又要幾日不見麵,請二姐到她院子略坐一坐,聊聊天。又怕大家姐妹久未長談,若是談得天晚了,再進出院子不方便,故此便要小桃和丁香去二姐房中將她的繡枕、錦被拿來,邀二姐陪她同榻而眠。


    尤二姐素來對她這個妹妹十分疼愛,兩個人乃同父所出、一母所生的同胞姐妹,偏偏這幾年間,聚少離多,倒是當真很久沒有促膝長談過了。特別是這個時候,她原本要出嫁,卻看看地好似又嫁不成,心中有許多話,要同她這個妹妹說。


    她雖然比姚珊年長兩歲,卻也不是個有主見的,素來很聽得進去姚珊的話。故此,姚珊這麽一開口邀約,還是用著昔日姐妹倆一處兒那種小女兒撒嬌的語氣,她便也沒有怎麽推辭,很快就梳洗了,跟著姚珊睡到了同一張榻上。


    胡嬤嬤和小桃素來是知道姚珊的習慣的,故此服侍著她們兩姐妹一躺下,她們兩個便拉著尤二姐的丫頭丁香、還有嬤嬤一道兒去了外頭套間兒歪著,將蠟燭也熄滅了,一時間,寢房內外,立刻就便得靜悄悄的。


    尤二姐想來對這種氣氛不太習慣,竟似連大氣兒都不敢出了。姚珊倒是忍不住低聲笑了,輕輕握住了二姐的手,柔聲道:“二姐姐別怕,她們都走了,咱們才好說話兒啊。”


    尤二姐冷不丁被她這麽一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也回握住她的手笑道:“三妹妹說的是,隻是,現下弄得如此大的陣仗,我還真是沒見過。隻不知道妹妹想要同我說什麽呢?”


    黑暗中,看不清尤二姐的表情,姚珊卻仍是笑著道:“我要問的,自然就是,二姐姐覺得,今兒來的那位璉二爺如何了。”


    作者有話要說: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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