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時,藺效護送皇上跟怡妃等人,雲隱書院的一眾學生則仍由許慎明護送。


    沁瑤先還記掛玉泉中的邪物,但王應寧和裴敏不時拉她說話,同車又有一個愛說愛笑的劉冰玉,哪有功夫留她獨自一人想心事。


    時值盛夏,王應寧等人皆是輕羅小扇,一身清涼裝扮,劉冰玉尤嫌不足,推開車窗,習習山風便傾瀉而入。


    裴敏望著窗外美景,忽歎:“少年樂新知,衰暮思故友。咱們這會正是錦繡年華,卻因同在一處讀書而結識,真是妙事。不知來年書院結業之後,咱們幾個還能像現在這般常在一處玩樂麽。”


    “同在長安,要出來同遊有何難的?”劉冰玉剝了一粒葡萄放入口中,斜眼笑著看裴敏,“除非你明年就嫁人,嫁的還是個愛管娘子的郎君。”


    裴敏臉頓時紅得要滴血,拿團扇作勢敲她,“堂堂大理寺卿家的小姐,嘴裏都說的什麽渾話。”


    劉冰玉笑著躲閃,裴敏偏不罷休,兩人扭作一團。


    馬車逼仄,沁瑤和王應寧無處可躲,也受了池魚之殃。


    四人下車時,臉上都還帶著笑鬧後的餘意,所幸下車前還記得替彼此整理簪環衣裳,不至於露出痕跡落到陸女官等人的眼裏。


    正要往書院內走,許慎明恰好騎馬縱過幾人身前。


    沁瑤和王應寧微怔了怔,忙悄悄朝裴敏看去,卻見她目不斜視,麵色平靜,再找不到之前那種局促羞臊的神情了。


    沁瑤暗暗歎氣,玉泉山的幾次邂逅,已經足夠裴敏認清一個人的麵目,驕傲如她,當然不會再繼續放任自己自憐自傷。


    回了書院,一切照舊,諸女每日兢兢業業地讀書習琴。


    隻聽說過不幾日便是花朝節,書院會連放好幾日假,沁瑤等人雀躍之餘,難免有些心浮氣躁。


    到了放假這日,書院門前一早就來了各府的馬車。


    沁瑤一眼便看到了瞿陳氏和瞿子譽,奔上前笑道:“阿娘,哥。”


    瞿陳氏拉著沁瑤細看,見半月不見,女兒比從前出落得更水靈了,笑得合不攏嘴,“好孩子,讓阿娘好生瞧瞧。好好好,沒瘦,還長高了。”


    瞿子譽摸摸沁瑤的頭,笑道:“阿娘先前在家擔心得睡不好吃不香的,這回總算可以放心了。”


    母子三人正要上車回家,瞿子譽不經意往旁邊掃了一眼,忽道:“子期。”


    沁瑤轉頭,見是哥哥的同窗兼同僚王以坤,笑語晏晏,就站在不遠處的一輛馬車前跟人說話,身旁那名女子好巧不巧便是王應寧。


    “文遠。”王以坤一臉驚喜,忙領著王應寧過來了,“早前便想著今日會不會在此處碰見你,沒想到真讓我給猜著了。”


    說畢,兄妹倆齊齊給瞿陳氏行禮,“見過瞿夫人。”


    瞿陳氏早就知道兒子的好友王以坤,知道他是戶部尚書家的公子,以往早見過好幾回,對王公子平易近人的做派很是嘉許,但王應寧卻是頭一回得見。


    見她姿容出眾,舉止嫻雅,心裏先道一聲好,有心拉了近前細看,顧忌著對方是尚書千金,到底沒敢造次,隻不住上下打量,笑道:“好孩子,好孩子,難得阿瑤能跟你同窗,平日阿瑤有什麽不懂的或做得不對的,煩請王小姐多指點指點。”


    “伯母太過謙虛了,阿瑤極好,我還有好些地方要多跟她學呢。”王應寧拉了沁瑤的手,抿嘴笑道。


    瞿陳氏暗歎王家不愧是百年望族,能教養出這樣體麵的女兒,不知以後誰家有幸能求了回去做兒媳。


    看一眼身旁一表人材的兒子,心裏不免遺憾,兒子雖然高中狀元,繼而名滿長安,可自家門第到底低了些,王家這樣的姻緣卻是怎麽也攀不著的。


    幾人說了一回話,便各自告辭,沁瑤上馬車時,頭上一顆溜溜圓的東珠不小心掉到地上,恰好滾到王應寧腳邊。


    王應寧本已轉身離去,不防裙旁滾來一粒珠子,認出是沁瑤頭上之物,微怔了怔,便俯身欲撿,而這時正好瞿子譽一路追著珠子過來,兩人同時伸手,碰在了一處。


    王應寧抬頭一看,見是瞿子譽,臉一紅,忙將手縮回。


    瞿子譽鼻端毫無防備地闖入一縷蘭花幽香,心沉沉一跳,仿佛重物跌落在地發出一聲巨響,炸得他耳畔嗡嗡作響。


    失神了片刻,瞿子譽忙將珠子撿在手裏,也不敢回眼看王應寧,倉皇地道了聲謝,轉身快步回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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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過不幾日便是花朝節,第二日一早,王應寧、劉冰玉等人便遞帖子到瞿府,邀沁瑤節日那日到街上遊玩,沁瑤一一回貼應了。


    寫完才奇怪裴敏為何一無動靜,轉念一想,裴敏一年多沒見哥哥,這幾日恐怕忙著跟哥哥團聚,未必有閑心跟眾同窗玩樂。


    瞿陳氏這些日子兩個孩子都不在家,閑來無事,便給瞿子譽和沁瑤做了許多衣裳鞋襪,連阿寒也沒落下,納了兩雙夏日穿的布鞋。


    用過早膳,沁瑤便帶上給師兄捎的鞋,去青雲觀找師父和阿寒。


    行到三草茶舍時,又下車給師父買了些白毫銀針,順便給小道童福元買了些茶果。


    到了青雲觀,沁瑤遠遠便見觀門前站了許多和尚,其中一個沁瑤上回對付羅刹時見過,正是緣覺座下弟子,不由暗暗一驚,難不成緣覺已收服了玉泉中的怪物,下山回城了?


    跳下馬車,沁瑤對門口幾個和尚點點頭,算作招呼,快步往觀內走。


    剛跨入後院的月洞門,就見阿寒跟福元並排坐在廊下台階上,齊齊托著腮,神色迷茫,正望著地上一對打架的麻雀兒發呆。


    見了沁瑤,兩人忙滿臉驚喜地站起身。


    “阿瑤,你回來了!”阿寒大步迎上來,笑得眉眼舒展,不知顧忌什麽,聲音倒壓得很低。


    “元真師姐。”福元也跟著跑過來。


    “師父呢。”沁瑤見廂房門閉得緊緊的,隨手將手中的茶果遞給福元,問道。


    阿寒還未說話,緊閉的房門內突然傳來清虛子壓抑不住的怒喝:“便是再砸進一個金山銀山又怎麽了?隻要我在世上活一天,我就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靈性消耗,最後變成個傻子!蘇建甫,你自管昧了良心去當你的什麽悟達國師,少到我這寒酸破陋的青雲觀來指手畫腳!”


    門驟然一開,清虛子怒氣衝衝地伸手望外一指,“走!”


    沁瑤等人不知所措,都僵在原地。


    靜了半晌,裏麵緩緩走出來一人,僧衣潔淨,氣度如雲,不是緣覺是誰。


    出來後,緣覺垂目斂眉,並不多看院中的沁瑤等人,一徑從台階上下來,往外走了。


    沁瑤原本存了向緣覺打聽玉泉邪物的心思,被師父這麽一鬧,哪敢再做指望,訕訕地站了一會,便開口道:“師父,我回來了。”


    清虛子見了沁瑤,怒容稍減,一拂袖,忿忿然回了房內。


    沁瑤忙拉了阿寒跟著進去了。


    進去後,見房內幾上放著兩盞茶,都一滴未動,已然涼透,想來兩人的談話從一開始便不順暢。


    蘇建甫,沁瑤斂聲屏息站在一旁,暗暗回想方才師父的咆哮,這個蘇建甫莫不就是緣覺出家前的名字?她之前果然猜的沒錯,師父跟緣覺早就相識。可師父口中所說的金山銀山又是怎麽回事,那個“他”又是誰呢。


    生了一回悶氣,清虛子到底氣平了些,眼風一掃,見沁瑤正偷眼看他,一見他轉臉,忙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道:“師父,我給你買了茶。”


    他心一軟,鼻子裏哼一聲道:“這些日子在書院裏可還好?”


    沁瑤忙點頭,“好著呐,好著呐,師父您沒沒見我都長胖了嘛。”


    說著,見清虛子臉色已經恢複如常,忙將路上買的茶給師父泡上,剩下的,便踮著腳收到床旁的壁櫃裏。


    忙完,又將瞿陳氏給阿寒做的鞋拿出來,讓阿寒試穿。


    沁瑤這一張羅開,原本沉悶的房間頓時如注入了一股歡快流動的清泉,清虛子胸腔裏最後一點躁鬱情緒也消弭殆盡,默默抿了口茶,繃著臉道:“一身的汗,別忙了,先坐著歇會。阿寒,把昨日寧遠侯府送來的夏果拿出來給你師妹吃。”


    阿寒哎了一聲,將壁櫃裏的一匣子做得美輪美奐的點心拿出來,呈給沁瑤道:“師父從昨日起便說你快回來了,說這盒點心看著好,不讓我吃,讓都留給你。”


    沁瑤看一眼臉瞬間又變黑的清虛子,暗暗發笑,忙將點心放到嘴裏,眯眼道:“好吃,真好吃。”


    正說著話,門外傳來福元的聲音,“道長,道長,外麵來了一位姓裴的大人,說家裏鬧鬼,要請您去府裏除妖呢。”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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