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沈憶楓給劉念準備好早餐後開車回家,他住的並不遠,車程不到三小時,標準的兩室一廳,一個人住也夠了。


    洗完澡出來接到了秦妍的電話,她準備年後過來,沈憶楓有一下沒一下的擦著頭發,邊道:“可以,到時我讓顧倫去接你。”


    “好。”她高興的應了聲,頓了頓,又道:“你和那女孩處的怎麽樣?”


    “還成吧!”他把毛巾往邊上一扔,“反正是個典型的不良少女。”


    “這樣反而好,如果這人太優秀太善良,我怕下不去手,不過太恨了,要真下不去手我會難過的。”


    沈憶楓無聲笑了笑,“放心,我們受的都會從她身上分毫不差的討回來。”隨即轉了話題道:“秦叔身體還好嗎?”


    “前兩天降溫感冒了,住了幾天院,現在還好。”


    “那就好,讓他多注意身體。”


    “好!”


    掛了電話,沈憶楓拎著公文包去臥室,嗓子還有些沙啞,癢癢的難受。


    他皺眉揉著脖子從包裏拿出手提電腦,連帶的還有一盒感冒藥,這是昨晚劉念特意跑出去買回來的,翻轉著看了幾眼,隨後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這之後沒多久便是年關,大街上來來往往都是置辦年貨的行人,街道商鋪都紛紛揚揚點綴起過年裝扮,年味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濃了。


    劉念不喜歡這種全家團聚的節慶日子,開始整日整日待在家,年底最後一天鍾點工向她請了三天假,至於沈憶楓,也沒來,據說他要陪他母親吃飯。


    沈憶楓陪他母親吃飯的次數越來越少,自從來到這更是連麵都很少見了,陳莉群對此感到很難過,試著勸過他好幾次都沒什麽效果,她感到很無奈又很愧疚。


    地段繁華,交通便利的高檔住宅區,沈憶楓和陳莉群相對坐著,麵前放著簡單的幾盤家常菜。


    陳莉群看著眼前俊朗帥氣的兒子,麵色感慨又複雜,好半晌她道:“憶楓,現在依舊有去看那個孩子嗎?”


    “嗯。”他淡淡的應了聲,隨後夾了筷菜到她碗裏,笑了笑,“媽,今天別提那些有的沒的,好好吃飯。


    陳莉群頓了頓,依舊開口道:“憶楓,媽不是故意要惹你不高興,隻是那個孩子也不容易,兆鏘從她出生到現在就沒給過她金錢以外的任何東西,你……”


    “媽,”沈憶楓放下筷子,拿起手邊的毛巾擦了擦嘴,平靜的打斷她,“你別說了,我都知道,我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陳莉群憂心忡忡的表情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有絲毫緩解,“兒子,你有沒有怪我?”


    沈憶楓抬眼看向對麵的婦人,簡單的著裝,微卷的長發,雖已到中年,但舉手投足間依舊有著掩蓋不住的風韻,這位天生就具備著優雅媚態的女人是他的母親。


    他道:“現在的日子你過得開心嗎?”


    陳莉群的五官有些扭曲,最後依舊誠實的點頭,“嗯,這是我渴望了大半輩子的生活。”


    沈憶楓看著手中皺成一團的毛巾,聲線淡漠,“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你喜歡就行,那個人今天也會來吧?”


    陳莉群看眼時間,點頭,“因為過年他今天會特意提早回來。”


    “好,我先走!”沈憶楓拉開椅子起身。


    陳莉群跟著站起來,急道:“今天就留下來吧,你劉叔叔見到你一定高興,他時時念叨著你呢,難得過個年,大家聚聚!”


    沈憶楓拿起外套穿上,理了理領子,“不了,下次吧!”


    緊接著在陳莉群失望的注視下走出了這個富麗堂皇的公寓。


    另一邊,偌大的房子在這一個平常日子,卻又不平常的時間裏隻剩了劉念一個,其實她也習慣了,錢清在的時候兩個人也隻是應付著過,錢清去世後劉念也同樣應付著過,少了一個人而已,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


    她坐在沙發上看了一天的電視,將音量開到最大,整個房子也就變得不再那麽清冷。


    華燈初上的時候,劉念從房裏拖出一堆節慶用的裝飾物品,電視機裏播放著春節晚會倒計時的準備工作,她哼著歌獨自興衝衝的將那些春花春聯大紅燈籠小紅燈籠一個個的往屋子角落牆壁上又掛又貼。


    為了喜慶點她頭上還戴了頂聖誕帽,滿室燈光下,隨著越來越多的大紅色,一個人的喜慶似乎也漸漸濃鬱了起來。


    她高興的看著周圍的琳琅滿目,工作的也越發起勁起來。


    沈憶楓走進來時看見的便是這麽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有踮腳站在椅子上還在胡亂貼掛的劉念。


    他拎著兩個購物袋換鞋走進去放到桌上,側頭看不遠處哼著走調的歌還沒發現自己存在的女孩。


    “你幹嘛呢?”他開口問道,指著散亂在地上的東西,“這都要掛?”


    劉念被突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踉蹌著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她扶著牆轉頭看沈憶楓,頭上的聖誕帽斜斜的歪在一側。


    木木的,“你怎麽來了?”


    他笑著說:“噢,吃過飯就過來看看!”


    語氣淡淡的,仿佛再理所當然不過。


    劉念從椅子上爬下來,手上還拽著膠水和貼花,走到沈憶楓身邊,“你不是說過年不過來了嗎?”


    又側頭看桌上的購物袋,“這又是什麽?”


    “麵粉,可以做水餃吃!”他指了指桌子另一邊冷了的方便麵盒子,“就猜到你會這麽過,所以就過來了。”


    男人的表情沒多大的變化,說的仿佛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大年夜的晚上劉念已經很久沒見過外人了,她雖說已經習慣了一個人但不代表真的喜歡一個人,她也渴望有個家,完善的,溫暖的,可以很普通,但總是能聚在一起的。


    但現實給了她太多失望,已經明白有些再簡單,對別人而言再常見不過的東西,對於有些人來說是終其一生都難以獲得的,比如她。


    所以很早之前她就不在懷有念想,努力讓自己過的更好,想辦法讓自己可以最大程度得到快樂,你看,失去一些東西後,她同樣可以獲得另外很多東西,她不虧,對不對?


    然後在一個始料未及的日子裏,沈憶楓突然到來,告訴她隻是過來看看,隻是猜測她會胡亂解決三餐,所以跑過來看看。


    這是種再正常不過的行為,誰都可以理解,隻要有心,也誰都可以辦到。


    但對於劉念依舊是第一次,她突然發現眼前這個人可能是真的關心自己的,越缺愛的人,對於外人再小的關懷都能被輕易感動,這是他們最大的缺點,因為得不到,所以更加渴望,隻要有一點苗頭,就會努力的抓住緊緊不放,也因此,當很多東西浮於表麵,發現那些最彌足珍貴的東西僅僅是種手段,是種假象,就會有種天都塌了的絕望,再想快樂,已經沒有力氣去快樂了。


    彼時的劉念還保有那份孤勇,她還有力氣笑,還有力氣哭,她還會願意照顧那些可以開出溫暖的小花苗,直到某一天發現那些隻是季度開花的苗苗,花開到最絢爛的那一刻之後迎接的便是隕落,然後腐爛毀滅融入泥土消失不見。


    劉念神色複雜的看著沈憶楓,似乎很高興,又似乎有些不確定,好一會摳著手裏的膠水盒子問道:“你是要陪我過年?”


    “嗯。”他推了下眼鏡,“我家不缺我一個。”


    下一秒沈憶楓看見眼前的女孩裂開了嘴,且那個弧度還有越來越誇張的趨勢,那雙大大的眼睛瞬間變得彎彎的,青春洋溢的臉龐溢滿了顯見的高興。


    她將膠水隨手一扔,頂著帽子興奮的拎起桌上的購物袋鬧騰騰的就要往廚房衝,嘴裏嚷嚷著,“那包水餃吧,哎,你手藝好嗎?哎呦,我可還是第一次呀,你得好好教著。”


    於是這個晚上兩人擼著胳膊一起包了好大一托盤水餃,樣子都不怎麽樣,好在個大,餡也實在,想來煮了吃勉強還是可以的。


    劉念學著電視裏以前放的片段要在水餃裏包硬幣討彩頭,沈憶楓覺得不衛生堅決抵製,兩人就此僵持了很久,誰也沒讓步,但最後還是沈憶楓妥協下來,他回神後覺得跟個小孩計較這麽多實在沒意思,便囑咐著將硬幣用洗潔精多洗幾遍也就隨她去了。


    春節聯歡晚會早就開始了,相聲小品舞蹈演唱各喜慶節目輪番上演著,等他們包完水餃,節目也已經放了一大半。


    兩人各自坐沙發一頭邊吃水果邊休息,時不時對播放的節目評頭論足一番。


    臨近零點的時候,外麵已經零星想起了鞭炮聲,劉念興衝衝的催促沈憶楓去煮水餃,這個年她最感興趣的還是自己首次動手揉捏出來的作品,非常想品嚐品嚐那個口感。


    零點倒計時開始,水餃悶在鍋裏還在煮,時間越是接近,外麵的鞭炮聲便越響,到最後除了劈裏啪啦其他啥也聽不見了。


    劉念拉著沈憶楓站在大門口看著天上一朵朵的煙火,整個夜幕成了餐桌,五彩煙花仿佛碗口似的一隻隻在上麵閃現。


    她捂著耳朵癡迷的盯著上方,時不時扯一把沈憶楓的衣擺,指著一個又一個的方向讓他看,清俊的男人這一刻聽話的隨著她的指點遙望,這一年於沈憶楓而言其實同樣意義非凡。


    鞭炮聲漸弱時兩人回了屋,水餃這時也好了,沈憶楓用毛巾裹著邊緣端出來,整整兩大碗,劉念快速舀了一隻呼呼吹著往嘴裏塞,嗯,皮厚了點,但味道還不錯。


    她滿足的點著頭,邊對著沈憶楓含糊道:“你吃著感覺咋樣?”


    相比她的狼吞虎咽,沈憶楓則要斯文矜貴的多,一手筷子,一手湯匙,就跟吃佳肴一樣,他點頭,中肯道:“還可以!”


    這一晚劉念成功吃到兩隻包硬幣的餃子,沈憶楓則吃到了一個,結束後又匆匆收拾了下,時間已經是淩晨一點多。


    於是相隔沒幾天沈憶楓又在客房睡了一晚,而劉念已經17歲。


    次日兩人睡到很晚才起,昨天包剩下的餃子還有一些,直接當午飯解決了。


    劉念照常吃的爽快,隻是一不小心把包有硬幣這事給忘了,等嘴裏雜音一起,她就知道不好,尤其還伴隨著越來越無法忽略的疼痛。


    她把調羹一扔,捧住下巴,嘴微微張著,雙眼頓時疼的包了淚。


    沈憶楓愣了下,“咬到了?”


    見劉念可憐巴巴的點頭,連忙起身把人領到廚房對著垃圾桶讓她把嘴裏的東西給吐了,然後掰開她的嘴查看。


    內側大牙磕下了一大半,滿嘴都是血,沈憶楓抬眼同情的看向劉念,拍了拍她的腦袋,“看牙科吧!”


    於是新年第一天劉念很不幸被送進了牙科醫院。


    止血消炎做完檢查後劉念戴著口罩跟著沈憶楓重新走出牙科醫院,因為牙齒缺了一半還沒補說話很不方便,加上疼痛感還在,原本勁頭十足的小孩耷拉著腦袋顯得懨懨的,沒什麽精神。


    到家後劉念悶頭悶腦的坐在沙發上,顯得很沮喪,這種感覺也能理解,畢竟這大過年的還是新年第一天就碰上這麽個倒黴事,那硬幣還是她自個巴巴的上趕著往裏塞的,結果就這麽把牙磕了,仔細一回想,要安在別人身上同樣也能擺出這幅窩囊樣。


    沈憶楓坐在她旁邊,這時從口袋裏掏出一副毛絨皮蛋手套遞過去,劉念接過捏了捏,看他一眼,甕聲甕氣的說:“給我的?”


    “昨天買的,就當新年禮物了!”


    手套背麵有個雪花圖案,質量很好,捏在手上很舒服,劉念小聲嘀咕,“一點都不好看,灰色都是男人用的。”


    話是這麽說,她仔細的把手套撫平塞進了兜裏!


    沈憶楓挑了挑眉,但也沒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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