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城市街道不會因為她的難過而有絲毫萎靡,燈火輝煌中,她迎著還有些溫熱的夏日微風慢慢走著,有種漫無目的的迷茫感。


    走了很久在一個公園附近停了下來,坐在旁邊綠化帶凸起的地方,伸直僵硬的雙腿一下一下拍著,之後又緩慢的收回用雙手摟住,腦袋深深埋進臂彎內。


    她什麽都不想想,隻是有些累,或者單戀的人注定辛苦,她也不是沒談過戀愛,和傅林東在一起那會可從沒有這樣的無力感,當然那會似乎也沒對那個人有多麽想親近的*,或者愛情分了太多種,很不巧,她選了最沉重的那份。


    劉念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有人戳了戳自己的胳膊,力道太輕,她有瞬間以為自己幻覺了,但是下一秒又被人碰了碰。


    她終於抬起頭來,近在咫尺的是張稚氣未脫的小臉蛋,上麵滿滿的都是疑惑。


    習望指著她的眼睛,“紅了。”


    劉念皺眉,“你怎麽在這?”


    “陳阿姨帶我出來散步,看著像你就過來了。”說完仿佛怕劉念不信似的指了指不遠處,那邊的健身器材上果然有個微胖的中年婦人在鍛煉,明顯是伺候這小祖宗的保姆。


    “噢!”劉念平淡的應了聲,抹了把自己的臉,“我等會就回去了,你也趁早走吧!”


    “我也等會走。”他小聲說了句,雙手搭在膝蓋上,依舊蹲著盯著劉念瞧。


    劉念被他瞧煩了,語氣不是很好的說:“看什麽看?不認識還是怎麽了?”


    這人平時作風就不怎麽樣,但是態度也沒多差到哪去,偶爾惡聲惡氣嚇唬他們的時候習望也明白隻是開玩笑,但今天這樣的惡劣態度確實第一次看見。


    他縮了縮腦袋,小心翼翼的瞟著她,“你心情不好?”


    “嗯。”劉念悶頭悶腦的應了聲。


    “你還哭了?”


    劉念瞪他,“你眼瞎啊?哪隻眼睛見我哭了?”


    習望委屈的撇嘴,低頭看著地麵不說話了,就拿個黑乎乎的腦袋對著他,擺著一副不高興的姿態,卻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劉念挺鬱悶,也沒什麽哄小孩的心思,隻是盡量緩和語氣道:“回去吧,別在我麵前杵著了,萬一控製不住又得被我罵。”


    習望快速抬頭看了她一眼,小聲道:“罵完了你心情會好嗎?”


    “誰知道?”劉念苦笑了下。


    往日的活力在劉念身上顯然消失無蹤,習望很不適應,他眨巴眨巴眼睛,豁出去似的說:“那你罵吧!說不定罵我一頓能讓你心情變好呢!”


    劉念一愣,驚訝的看著他,“你腦抽了?不是見到我挺怕的?”


    “嗯。”他抿嘴,“但你也不是真的那麽壞。”


    劉念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這小孩怎麽能乖成這樣,況且真要她罵,她也罵不出口呀!


    這時遠處的保姆從健身器上下來往這邊走,劉念抬手捏了捏他的臉,勉強笑道:“你家保姆來叫你了,可以走了。”


    習望頭都沒轉一下,不死心的看著她,“你也走嗎?”


    “我再等會。”


    他頭一低,“那我也等會。”


    劉念莫名,“你跟著我幹嘛?我再過個幾分鍾也回家了,難不成你還要跟我家去?”


    “我也過幾分鍾回家。”他弱弱的說道,保持著之前下蹲的姿勢到現在都沒變過。


    這是劉念第一次見到習望的倔強,倔強的有點意外。


    中年保姆終於走到了跟前,衝劉念笑了笑,然後好說歹說的勸著習望,從對方的神情可以看出盡管隻是個傭人卻很寵著這小孩。


    習望依舊呆在那沒動,無聲的表達著他的堅持,保姆很是束手無策。


    劉念歎了口氣終於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習望,“走了,真被你耗死了。”


    隨後側身往來路走去,穿著天藍色雪紡衫的身影因著夏風的浮動顯得越發清瘦起來。


    到家後她也沒搭理沈憶楓,快步直接上課樓將房門甩的震天響。


    沈憶楓蹙眉,點擊著鼠標的手有片刻停頓,最後又快速動作起來,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分析報告,數字驚人。


    次日中午,正是一天最炎熱的時候,劉念打傘準備出門。


    “去哪?”沈憶楓坐客廳問道。


    “紋刺青。”她俯身穿鞋。


    沈憶楓走過去,溫和的臉龐難得帶了嚴肅,“你確定?女孩子紋這種東西並不是好事。”


    見劉念不吭聲,他又道:“別去紋刺青,我帶你去挑其他生日禮物。”


    “謝謝,不用了,你也不用準備什麽禮物,我要什麽我自己買,以後你都別管了,省的麻煩。”她跺了跺腳,撿起太陽傘直接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沈憶楓閉了閉眼,表情很是鋒利,好一會從口袋掏出錢夾打開,盯著上麵的母女照幾秒,毅然決然的跟了出去。


    劉念打車到了市區,兜兜轉轉進了一條不起眼的弄堂,走到最裏麵的一家刺青館停下。


    店鋪不大,門旁的招牌上隻有一個雕字,劉念以前也來過幾次,都是陪傅林東來的,他身上有好幾個刺青,都很精致漂亮,所以她知道這裏的師傅手藝很好。


    那會傅林東慫恿著也讓她紋一個,不多,隻要紋一個林字就行,那時他們認識的時間已經不短,但劉念沒同意。


    她神色複雜的又看了眼木製招牌,推開門走了進去。


    裏麵冷氣開的很足,室內外巨大的溫差讓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裏隻有一個刺青師傅,不知道叫什麽名字,隻聽傅林東常叫他阿七頭,三四十歲的模樣,身形微胖,不高,梳著長長的馬尾,平時話也不多。


    見著劉念,他微挑眉,顯然還記得她。


    “紋身?”他有些不確定的問了句,之前拒絕傅林東時態度很強硬,強硬到讓這個師傅頻頻側目。


    劉念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點頭。


    “紋字?東?”


    “不是。”她抿唇,“不紋這個字。”


    阿七頭拿出紙筆放到桌上,手指點了點,示意她去寫。


    劉念想了好一會才這下兩個字‘念楓’。


    “和傅林東分手了?”阿七頭瞧了眼問道。


    “嗯。”


    之後再沒涉及私人話題,隻是互相商量著圖案構想,從顏色到畫麵,還有個人喜好。


    阿七頭聽著時不時在紙上畫出或大或小的圖案,全憑構想,絕對原創,更是獨一無二,可能也是這個原因盡管地處偏僻,來這的人也不算少。


    最後選擇的是墨綠帶鮮紅的顏色,筆畫彎曲繚繞宛如攀岩而上的藤條,點頓間是血一樣的紅,不仔細看會以為隻是一朵帶葉的花樣。


    “你想紋在哪?”準備工具的時候阿七頭問道。


    劉念想了想,最後伸出雙手,右手在左手虎口上指了指,“這。”


    她惡意的幻想著沈憶楓見到這兩字時的反應,肯定很精彩。


    刺青就算隻是表皮也多少會有痛感,好在出血量很少,少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劉念呆呆坐了一個半小時終於完工,阿七頭給她帶了個塑料手套,又囑咐了遍近段時間需要注意的事項。


    臨走時給了她一小罐藥膏,“按我剛才說的擦,小心發炎。”


    “好。”劉念低頭看看藥膏,又轉頭看他,“謝謝!”


    轉身出了門,室外鋪麵的熱氣讓劉念頓時皺眉,撐傘時發現地麵緊貼著小片陰影,她愣了下,慢慢抬頭,入目的是沈憶楓那張淡然斯文永遠溫和的臉。


    此時白皙的麵龐有了些潮紅,額頭微微滲著汗,嘴唇抿著,目光緊緊的鎖著她。


    劉念的眉毛不由自主的斜了斜,訥訥的,“你......曬太陽?”


    這問題問的也太蠢了點,她連忙改口又道:“你怎麽在這?”


    沈憶楓看了圈四周,抬手用食指滑過額頭擦掉細密的汗珠,答非所問:“你就在這紋身?”


    “啊!”劉念點頭,將虛虛套著塑料手套的手抬了抬,“剛弄好。”


    “手藝好嗎?”


    “當然好了。”劉念白了他一眼,隨後想起兩人正處於交戰狀態,於是撇著嘴撐著傘將下巴一揚越過他走出去。


    “你去哪?”


    劉念沒搭理他,沈憶楓側了下頭,又道:“我還沒紋呢,你走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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