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市中心,熱鬧繁華的地段,但不是處處都如它表現的光鮮亮麗。


    劉念背著一個泛黃的背包走進一家環境不怎麽樣的小賓館,在櫃台做了登記,順便買了幾碗方便麵,徑自上了二樓,按著號碼進了房間。


    房間靠北,從窗口望出去是一片破破爛爛的私房,俗稱的城中村。


    劉念插上電水壺後便站在窗口向下望,從這望下去可以看清隔著小道對麵小院裏的一景一物,歪倒的小木凳,圓圓的井口,放在井邊的洗臉盆,裏麵甚至還留著半盆水。


    這是個占地麵積很小的院落,外麵的大門緊閉,上麵掛著把生了鏽的鐵鎖,也不知道屋主有多久不曾來過。


    電水壺響起了鳴音,劉念轉身回房,拆了一碗方便麵拿水衝泡,等待的幾分鍾裏坐在床邊發呆。


    這是她近幾年最常做的事,近乎成了舍棄不掉的習慣。


    等到能吃了,摘掉頭上的鴨舌帽,短短的發梢淩亂的四處亂戳著,她扒了扒頭發,埋頭快速吃起來。


    她在這個房間呆了整整三天,餓了便吃方便麵,剩下的時間幾乎都站在窗口望著那個小小的院落,第四天的時候終於等到了一個人,那是個少年,身影清瘦,穿著簡單的t恤仔褲,搖晃著從小道另一頭走過來。


    劉念木然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許表情,死水一般的眼眸中溢出了點點笑意,她看著少年開鎖推門進去,走到井口旁,倒了臉盆中的髒水,重提了一桶倒上,胡亂洗了把,才轉身晃悠悠的進屋,應該是受了傷,腳步一瘸一拐的。


    等沒影了,劉念扭身拎上自己的行李,那個唯一的破背包,下樓去櫃台退房,隨後出門去了最近的藥店買了些傷藥膏,緊接著便找上門去了。


    這裏的環境不是很好,小道旁是細細的出水口,散發著難聞的氣味,但刺鼻的味道並沒有讓她露出絲毫嫌棄的表情。


    走到院門口,大門敞開著,鐵鎖斜斜掛在門把上,她走進去,目不斜視的穿過小院直接進了屋子,入目是堂屋,除了必要家具,沒有其他多餘的擺設,右邊還有個小房間,應該是臥室。


    她走過去看,少年正疲憊的趴在一張單人床上,整個人軟軟放鬆著,似乎之前已經疲憊到極點,床邊是個書櫃,對麵是個衣櫥,整個室內就這麽點東西。


    劉念抬手敲了敲門,床上的少年動了動身子,但絲毫沒有要起來的意思,態度十分不好的開口道:“滾出去。”


    劉念挑眉,有些意外,隨後將背包放到一旁的角落,朝床位走進幾步,抬腿踢了下他的小腿,少年突然跟彈簧似得坐起身,麵目不善的瞪過來,吼道:“我他媽叫你......”


    聲音驀地頓住,身子僵硬的上下審視了她一圈,“你誰呀?”


    劉念摘下帽子,衝他點點頭,“好久不見,習望!”


    物是人非的現在各自都有了巨大的變化,乖巧和善的男孩變成了桀驁不馴的少年,原本精致的五官已經張開,原由的俊美便越發張揚起來,讓人驚豔的不忍直視。


    習望沉默的擰著眉細細瞅她,表情很是糾結,他在這生活這麽久還沒見過這麽一個不男不女的人,這人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也沒聽說周圍來了新鄰居啊,怎麽就跟招賊了似得?


    但這人的五官似乎又挺熟悉,習望拍了拍腦門,有些難受的閉上眼睛,撐著手想了想,半晌後猛地抬頭再次看過去,眼中染上了顯見的震驚,最後演變為不敢置信,“你......劉念?”


    “嗯。”她點了下頭,對他已然想起這事也沒多大反應,扯了扯嘴角,弧度很僵硬,似乎很不適應這樣的變化,最後隻得放棄,淡道:“過的還好嗎?”


    習望顯然還回不過神,緊緊蹙眉,不斷上下打量著眼前突然出現的女人。


    劉念無視他的沉默,將視線轉到他腿上,牛仔褲膝蓋那裏破了一個洞,此時泛著青黑血絲,“受傷了?”她抬了抬手,“我給你上藥。”


    在對方還沒回過神的當下坐到他床鋪上,看了傷口幾眼,拍拍他的小腿,“褲子脫了。”


    習望一愣,瞬間隨即收起極為失態的驚愕,沒動作,隻淡道:“你怎麽在這?”


    “沒地方去就到這來了。”


    習望搖頭,“我不懂。”


    劉念捏著手上的藥膏,“我能不能在你這住段時間?我沒地方去。”


    習望現在一個人住,憑著以前的交情收留劉念是件很容易的事,他道:“你住這裏沒關係,但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其他沒什麽好說的。”她一語帶過,指了指他的腿,“褲子脫了。”


    習望沒動,眼前這個女人比起三年前也有了很大的變化,除了外形,還有沉寂下來的性格,那個像火一樣的劉念闊別多年後被灰燼給取代了,這人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沒再追問,因為知道問了也不會得到正確的答案,就像如果劉念問他,他也不會告訴她這幾年自己是怎麽過的。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無法被別人觸碰的地方,他和劉念也一樣。


    見他沒反應,劉念也沒說什麽,把藥膏放在床上後起身走去角落重新撿起背包出了房間。


    好一會習望脫了褲子,拿著她給的藥膏上藥,抹的差不多了,穿上褲子走出去,劉念拿了院子裏的臉盆,也不知道哪找來的抹布,居然在收拾屋子,收拾的很認真,行動間的熟悉度可以看出這樣的活她沒少幹。


    習望看了她一會,轉身重新進屋躺床上去了,他很累,已經很久沒睡過安穩覺,於是這一閉眼便是整整一個下午。


    再次醒來外麵已經一片漆黑,隻有堂屋裏散發著柔柔的光線。


    他起身迷糊著眼出去,劉念正坐椅子上發呆,旁邊桌上放著幾盤菜和一碗米飯。


    聽到聲響,她抬頭望過來,“醒了?洗把臉過來吃飯。”


    “你做的?”習望走進看了幾眼,都是普通的家常菜,色樣一般。


    “嗯,你將就一下,我會做的不多。”她把碗筷放到他在的那一側,昏黃的光線給她的輪廓打了個剪影,習望發現這人瘦了,而且瘦的離譜,以至於那雙本就不小的眼變得更加空洞起來。


    他坐到位置上,夾了筷塞進嘴裏,如她所說真的隻能將就,味道豈止是一般,簡直夠得上難以入口了。


    兩人沉默著,等習望吃了飯,劉念自動起身收拾,她很平靜,平靜的沒有生氣。


    以前為數不少的相處裏都是劉念嘰嘰喳喳的念叨,和韓企有一拚的鬧騰,現在這副樣子倒挺不適應起來。


    習望看著對方隻剩一把骨頭的下巴,“你特意來找我的?”


    “不是。”她擦完桌子將空碗拿在手中,“碰巧在路上見到跟過來的而已。”


    說完轉身去院子裏清洗了,在井邊打了水,蹲地上動作著,習望坐在堂屋裏可以聽見碗筷碰撞的聲音。


    這樣的說詞他不怎麽信,但他沒什麽好奇心,對方若打定主意不開口,問再多都沒用,他和劉念的接觸回憶起來還要回到幾年前,那是怎麽樣的一段時光旅程?


    現在的天還不算涼,習望把床讓給劉念,自己在堂屋打地鋪,因為下午睡的有些多,此時精神很好,雙手枕在腦後盯著上麵的房梁出神,因著劉念的出現,他難得回想過往的畫麵,那些東西離他已經很遠,遠的都有些記不清,隻剩模糊的輪廓玄玄存在著。


    裏麵的劉念同樣沒睡好,盡管閉著眼,大腦卻是清醒的,她沒想任何人事物,單純睡不著而已,近幾年一直如此,倒也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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