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憶楓的活動範圍很小,換句話說,他的活動範圍僅以劉念為圓心的直徑兩米圓麵積內,私自離開的可能性極小。


    但最近他卻時常不見人影,天沒亮透就離開,大中午回來,身上總帶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客棧裏幾個小姑娘詢問,他也是遮遮掩掩的不做明確回答。


    他的身份特殊,沒人會去特意限製他的自由,劉念坐在樓下淡淡看著,也不做表態。


    一段時間後,沈憶楓消失的時間便更長了,早出晚歸,身上的那股子味道也更濃了些,突兀的闖進門,那股臭味蔓延的特別離譜,這一次甚至趕跑了幾個客人。


    劉念終於接到了別人對他的投訴,她似乎一直在等這個關口,一個可以任她理所當然爆發的機會。


    “明天我給顧倫打電話,讓他來接你回去。”


    一樓大廳,沈憶楓木愣愣的站著,燕芳幾人則挨在櫃台旁看著,客人已經全走光了。


    劉念又道:“我收留你不是讓你來搞砸我的生意的,我還要生活,還有一群員工要養,免費給你提供吃住已經算是壓力了,你現在給我帶著一身掉進茅坑似得味道亂晃,你當我土豪呢?”


    沈憶楓深深的垂著頭,顯然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他低低的說:“我不會讓自己再臭了,我不走。”


    “憑什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他堅持道:“我會把自己收拾幹淨的,真的,你別趕我走。”


    劉念一拍桌子,喝道:“把頭抬起來說話,你脖子斷了啊?”


    沈憶楓連忙抬頭看向她,眼鏡清澈而無辜,眉毛微微擰著又透著點點的委屈,這個傻乎乎的模樣和之前沒任何差別。


    劉念手指輕輕點著桌麵,目光細細的在他臉上掃了好幾個來回,依舊沒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她抿唇,思忖道:“好,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


    這個晚上她特意給調了一個鬧鍾,次日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劉念首次拒絕了自然醒,她痛苦的從床上爬起來,將自己收拾了一遍,走出門,站在樓梯口等待著。


    沒多久,下麵傳來了微弱的腳步聲,她探身張望著,視線範圍內很快出現沈憶楓攏著外套的身影,輕手輕腳的下了樓。


    劉念冷眼看著,悄悄跟了上去。


    室外的溫度低的讓人直打哆嗦,江南小鎮在朦朧的天色下還沉沉睡著,劉念縮著脖子,小心翼翼的跟著。


    沈憶楓沒走遠,轉個身直接進了客棧旁的一條廢棄的小弄堂裏,地麵覆蓋著青苔,狹小的兩側有零星潰敗的樹枝。


    他在角落停住腳步,蹲身翻看著什麽。


    劉念走近一些,發現是一隻黑色的,體積不大的陶瓷缸。


    她冷冷的看著還毫無所覺的人,突兀的開口:“這是什麽?”


    沈憶楓嚇得驚叫了聲,快速回身,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嚇,他愣愣的,“劉念?”


    劉念無視他驚魂未定的模樣,又問了遍:“我問這是什麽?”


    沈憶楓身子一側,遮擋住地上的東西,欲蓋彌彰的地生說:“沒什麽。”


    撒謊水平真是越來越低了,這副做賊心虛的模樣,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人窩藏著見不得人的東西。


    劉念懶得跟他廢話,地上倒著一把錘子,風吹雨曬下已經是鏽跡斑斑到不堪入目,手柄也已經斷了一截。


    她沉沉的盯著麵前沉默垂首跟犯了大錯孩子似的男人幾秒,突然隨手操起,幾個跨步,大力砸了過去。


    沈憶楓回過神,連忙去擋,喊道:“別砸!”


    事情僅發生在幾秒內,一聲巨響後缸破了,裂了一大半,裏麵的東西混合著渾濁的液體淌了出來,還有一股衝鼻的惡臭。


    沈憶楓蹲地上,目光有些呆滯的看著那些東西,右手阻攔時被砸中,中間兩根手指已經腫了起來。


    劉念將錘子一扔,看著那流了一地烏七八糟的東西,“這什麽東西?”


    沈憶楓沒吭聲。


    她抬腳踹了他一下,“問你話呢,什麽東西?”


    沈憶楓抬頭看她,那黑沉沉的目光裏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噴發出來一樣,在劉念想要看的更清楚些的時候,這人突然嘴巴一撅,哼了聲,又埋下頭。


    劉念皺了眉,“你哼什麽哼?這到底是什麽東西?說不說?”


    沈憶楓嘀嘀咕咕的說:“臭豆腐,劉大爺那的臭豆腐,我好不容易弄出來的,你為什麽要砸了?我好不容易弄出來的。”


    說的委屈極了,他抬手還抹了抹眼睛。


    劉念眨巴著眼睛,想了會,靠過去,歪頭看他,沈憶楓眼睛微微有些紅,但沒什麽水漬,所以沒哭,隻是這小模樣依舊是智商捉急的德行。


    “沈憶楓!”


    沈憶楓巴巴的看著她,嘴巴一撅一撅的。


    劉念一字一句的問:“你真傻還是假傻呢?”


    沈憶楓表情不變,就像沒聽見似得,好一會,他說:“我不傻的,我不傻!”


    兩人就這麽對視了好一會,劉念吐了口氣,將視線下移到他的右手上,點了下下巴,“感覺怎麽樣了?”


    沈憶楓答非所問,又將目標轉到了臭豆腐上,“我好不容易等到現在的,我的臭豆腐。”


    劉念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幾塊臭豆腐用得著這麽惦記著?”


    沈憶楓大聲說:“我好不容易醃好的,都快能吃了。”


    劉念回吼:“這麽想吃就去買啊,你神經病啊,醃什麽豆腐?”


    沈憶楓突然眼就紅了,“這是你愛吃的!”


    冬天的風比較蕭瑟,南方的濕冷透過厚實的棉衣依舊往骨子裏捅,弄堂裏的風更是摻雜著尖銳的陰涼,劉念感覺脖子上起了重重的雞皮疙瘩。


    劉大爺的臭豆腐攤搬到這裏還沒多久,但已經是出了名的好吃,又臭又脆,沾著家族特製醬料,收獲很多好評,隻是劉大爺年齡大了,每天出售的時間很有限,購買隊伍能排幾十米。


    劉念是很饞這家的臭豆腐的,隻是每次買太麻煩,她也沒那個耐心,之後就不了了之,也不再念叨。


    她不確定的問:“你在學怎麽製作臭豆腐?”


    沈憶楓悶悶的點了點頭。


    “你......去劉大爺那學的?”


    沈憶楓說:“我還給劉大爺幫忙了呢!不然他不教我。”


    所以每天都早出晚歸,所以每次回來才一身惡臭。


    劉念說:“你怎麽這麽蠢?每次回來不可以帶個一盒啊!”


    沈憶楓:“我不學會,劉大爺就不賣給我。”


    傻逼。


    劉念又踹了他一腳,“走吧,先去醫院看看你的手。”


    冬天的清晨,城市蘇醒的格外緩慢。


    他們在醫院門口等了好一會掛號窗口才有人上班,之後去做檢查,又去拍片,情況不是很好,一錘子下去中指斷了。


    沈憶楓也不能去劉大爺那接著幹活了,在醫院做過包紮後直接回了客棧,幾個睡眼惺忪的小年輕,見著兩人從外麵進來都一臉驚訝。


    燕芳道:“小老板,你們去晨練了?”


    慧慧眼尖,一下看見了沈憶楓的右手,“呀,這怎麽弄得?大早上就負傷了?”


    劉念也不好詳細說經過,隨便找了個借口蒙混了過去。


    沈憶楓傷了手後自然又安分的呆在客棧裏,隻是很多事變的不方便。


    幾人圍著一張桌吃飯,沈憶楓磕磕絆絆把米飯吃的到處都是,想夾個菜都得吳川眼疾手快的幫忙,燕芳實在看不過去他的慘不忍睹。


    她說:“哎哎哎,要麽我喂你得了,這麽一頓下來我們看著你都累。”


    說著就要去接他手中的飯碗,沈憶楓掀眼看對麵無動於衷的劉念,身子一側,避過了,小聲說:“我自己吃。”


    這吃飯也就算,不還有晚上洗臉啥的?


    劉念看著堵在自己門口的男人,“你脫個衣服,洗個澡,不覺得找吳川更合適?”


    沈憶楓:“我不喜歡陌生人碰我身體。”


    “你搞的來好像我很喜歡碰你身體一樣?”劉念往門上一靠,“你要麽去找吳川,要麽就自個另外想辦法,要我搭把手你想都別想。”


    說完,直接甩上門。


    沈憶楓眼神暗了暗,對著受傷的手指苦笑了下,緊接著轉身,背靠牆,直接坐了下來。


    這人倔的跟頭驢一樣,劉念早該料到,沈憶楓不會輕易妥協,她在這人身上見到那麽多的案例,怎麽會天真的以為他會放棄呢?


    幾天後,沈憶楓終於邋遢到不堪入目的地步。


    燕芳受不了的說:“小老板,你就給他收拾收拾吧,再不收拾都要餿了。”


    劉念看眼一旁下巴泛著青黑的人,歎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下文再過兩三天開始連載~!^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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