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厲言的空間本體是一枚純黑的玉石戒指。說是玉石,其實也不盡然,因為它的黑比極品和田墨玉看起來都要純粹,濃烈,而且墨色均勻,沒有一絲雜質,帶著一種純然古樸的莊重和冷熱的華美,但觸感卻又細膩溫潤得不可思議,以至於季諾撿到它後馬上就扭過頭獻寶般地往他手上戴。


    所以,嚴格來講,楚厲言的戒指其實是上輩子季諾偶然撿到,然後送給他的。


    季諾不喜歡出門,上輩子也是,尤其是季爺爺去世後,小孩每天患得患失,天天呆在家裏,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守著他太爺。楚厲言拿他沒辦法,就想方設法哄著他出去玩。


    戒指就是有一次他帶季諾去一個荒島上探險的時候撿到的。


    其實,季諾當時撿到了兩枚戒指,一枚白色的,一枚黑色的。


    黑色的給了楚厲言,白色的季諾自己留著。


    ……


    “楚厲言……把小桶、小鏟、小車、小耙子……所有的都帶上好嗎……”季諾一邊等楚厲言吃飯一邊細數待會兒去海邊玩要帶的玩具。


    “好。”楚厲言喂飽他後才開始吃自己的飯。


    得到滿意答複,季諾仰起頭就著坐在楚厲言懷裏的姿勢親了親他的下巴:“那你好好吃飯吧。不要急。我等你。”說完還很自覺地雙手抱住楚厲言的腰,兩條小腿也不亂晃了,他知道這樣楚厲言就不用因為擔心他會掉下去而沒辦法專心吃飯了……卻一點也沒考慮吃飯完就不要再坐在人家懷裏讓人分神照顧的可能。


    楚厲言應了他一聲,繼續吃飯,手臂沒有再抱著他可也沒離太開而是虛虛地環著。


    季太爺散完步回來,見他曾孫規規矩矩地坐著,就問他:“吃完飯了啊……”


    “吃完了呢,太爺。”季諾看他太爺氣色不錯,小心情也就更好了,“今天楚厲言讓我多吃了一隻蝦……很大一隻喔……”提都不提他用一口肉的代價隻交換了一隻蝦的血淚史。


    季諾長大後總說他爸媽偏心楚厲言,卻不想他從小總是下意識地隻記楚厲言的好,隻說楚厲言的好,長久下來,一有事情,自然連他爸媽都覺得是他不好了。


    “哦哦,好……”季太爺知道他曾孫吃完飯了,就又問,“那你還要言仔抱著……”


    “要的。太爺。楚厲言還沒吃完呢。”


    “哦……”季太爺想了好一會兒也沒弄明白他曾孫的邏輯,就不想了,轉而問他,“這幾天不回來了啊……”


    “不回了,太爺。”季諾道,“楚厲言要帶我在海邊玩幾天,他家離海近,我們住那邊,白天可以多玩一會兒,晚上也可以出去玩。”這些事情楚厲言都跟他講過了,所以他說得很清楚。


    “哦……”楚厲言也跟季太爺交代過了,所以季太爺也沒再多問,就囑咐他曾孫,“到了海邊不要亂跑……不要亂吃東西……玩沙子的時候小心不要弄到眼睛裏……不要見水就往裏麵跳……”


    季諾一一答應著,等他太爺囑咐完了,就反過來囑咐他太爺。楚厲言吃完飯,曾祖孫倆還沒彼此囑咐完,楚厲言就又開始反過來等他。囑咐了半天,季諾終於在他太爺最後一句“要聽言仔的話”中被楚厲言抱上了車。


    清溪鎮夏季涼爽,七八月份平均氣溫也就二十二三度,氣候宜人,是難得的避暑勝地。這也是為什麽每年夏天季太爺都帶著他曾孫不遠千裏從南邊跑到這裏的原因。


    但其實季諾不怕熱,而且他不愛出門,天熱不熱很多時候跟他沒太大關係。他會來這裏,一是要陪他太爺,二是因為楚厲言每年這個時候也要陪著楚爺爺來這裏度假,還要順便見一見他在帝都的一年見不到幾次麵的爸爸——在他的意識裏,爸爸是家裏最可怕的人,更何況是揚言要讓楚厲言喝西北風的楚爸爸,他自然更放心不下,就每年都跟過來了。


    而他每次來,有一半時間是楚厲言陪他住他家陪太爺,還有一半時間是他陪楚厲言住楚厲言家陪楚爺爺,所以他對楚厲言這邊的家一點也不陌生。


    楚厲言家是獨棟的海灘別墅,別墅後麵是連著大海的休閑庭院。季諾最喜歡在院子裏草坪上吊床的上睡覺,背靠著令人安心的小房子,院子兩側花木扶疏,麵前是一望無垠的蔚藍色大海……自由,舒適而又讓人心生安穩,對這些,季諾在不懂的時候已經開始眷戀。


    也注定,在他還不懂的時候,就學會了眷戀給予他這份安穩的人。


    楚厲言跟管家交代完事情來找季諾的時候,季諾已經抱著抱枕迷迷糊糊睡著了。


    外頭的太陽正大,楚厲言怕他曬傷,也不想他現在出去玩,就拿起一邊散落的毯子蓋住他光裸的小腳丫,隨意抽本書在旁邊看了起來。


    身後跟著他的賀秘看著兩人一陣無語:一個好像永遠睡不夠,一個好像永遠不用睡……誰能告訴他正常六歲小孩的一天到底怎樣?為什麽他覺得兩人的日常都很不科學?


    管家聽了賀秘的擔憂,笑道:“賀秘書不用擔心,少爺三歲的時候就學會了合理安排時間,至於小少爺……”說到季諾,管家也有些哭笑不得,“小少爺從小就很喜歡睡覺,去年來的時候平均每天要睡十六個小時,五歲大的寶寶像五個月的嬰兒一樣愛睡覺,大家都習慣了……你說他現在加上午覺也隻睡十三四個小時,可見比起去年少睡很多了。”


    賀秘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管家說的小少爺指的是季家少爺,不由得好笑道:“因為現在已經是六個月的寶寶了嗎……”嘴上雖然這樣說著,賀秘心裏卻驚訝於管家對季家少爺的稱呼——傭人一般叫家裏的小主人為小少爺。管家這樣稱呼季少,好像他不是這裏的客人而是主人一樣。


    再想想在季家的時候,那邊的傭人叫楚少好像也是不帶姓氏,直接稱呼少爺,甚至關於季少的很多事,季家的傭人甚至連季太爺都習慣先請示楚少……這樣一想,賀秘直覺他漏掉了什麽不得了的信息,可又不好直接問,隻能心裏幹癢癢。


    管家聽了賀秘的打趣,好脾氣地笑了笑,繼續道:“不過,小少爺睡眠淺,很容易被少爺以外的人驚醒,而且不管是誰吵醒他,他都衝少爺發脾氣。”說到這裏管家更加哭笑不得了,“所以,小少爺睡覺的時候,最好不要找少爺說事情。”


    “原來是這樣。”賀秘這才明白為什麽每次季少一睡午覺楚少就開始遣散傭人了。也終於明白剛才楚少在給季少蓋毯子的時候,季少眯著眼看他那一眼的意思以及為什麽他現在在和管家挖坑種樹而不是在庭院裏悠閑地享受陽光沙灘的原因了——敢情他剛才是被楚少清場了。


    “少爺也不喜歡小少爺睡覺的時候被人打擾,不是怕小少爺的起床氣,而是因為……”管家指了指別墅的方向,“你也看到了屋子裏都新鋪了加厚的地攤,後院所有可以休息的地方都鋪了軟墊,放了抱枕和毯子,泳池旁邊有個很淺的小泳池,連著海水的地方都加了護欄,後院兩側通往樹林的小路上的鵝卵石對五六歲的孩子來講不大不小正好適中……這些都是少爺還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為小少爺做的。甚至,連我們兩個現在正在種的果樹,也是少爺吩咐要種的,你也知道,小少爺比較喜歡吃水果……這樣說,你明白了吧……”


    管家看賀秘聽了進去,也就多說了幾句。他不是個多嘴的人,但既然家主派這個人過來跟著兩位少爺,就有必要讓這個人心裏有個數。


    “我懂了。”賀秘感激管家的提點,很真誠地道了謝。他在季家的時候很多事情不好過問,好不容易來到了楚家的地盤,又遇到了一個一看明顯就很好說話的管家,自然就想多了解一下他的兩位小老板。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賀秘忽然發現有些不對:他的小老板明明隻有一位,為什麽他會覺得是兩位?可再仔細想想,這樣說也不對,因為他被大老板發配的時候好像就是被要求聽候兩位小老板的差遣。可這樣更不對了,大老板姓楚,讓他聽命楚少合情合理,但季少……想到這裏賀秘也不禁開始深思了,據說季家有一筆貸款一直被有心人壓著,昨天楚少陪季少去一趟銀行那筆款子就被批了……兩人在銀行做了什麽?南部季家跟北部楚家到底是什麽關係?


    賀秘實在按捺不住滿心的好奇,他不敢直接問季楚兩家究竟有什麽淵源,就麵帶不解地試探道:“楚少好像對季少特別好……”


    管家反射性地回道:“那當然了,少爺從小就是個好哥哥,很寵愛弟弟……”說到這裏微微一愣,然後用充滿懷疑的目光看向賀秘,“兩位少爺的關係……你不知道?”


    這個人真是家主派來跟著兩位少爺的嗎?


    賀秘卻已經驚呆了。


    哥哥!弟弟!


    賀秘瞬間腦補了好幾個版本的豪門恩怨,家族情仇,但在管家一副你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的目光下,他隻想咆哮一句,這麽辛秘的事,他一個小小的二秘怎麽可能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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