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走了多久,白芷隻能感覺到身旁桂樹不停移動的聲響,她第一次感到害怕,抓緊曲司宸的手,心髒跳得厲害。


    兩人皆是全力奔走,不多時便氣喘籲籲。


    白芷皺著眉看著曲司宸,見他麵上雖是薄汗,但總歸沒有剛才發病時的樣子,漸漸放了心。


    見她在看他,曲司宸停了下來,放開白芷的手:“我們快些出去,如今已晚,怕是外麵都在尋你。”


    白芷點點頭,將散亂的發絲別在耳後,突然叫了聲:“哎呀我的發簪!”


    “……”


    見曲司宸看著她毫無表情,白芷覺得有些沮喪:“那是娘親給我的,很重要。不然你先走吧,我一定要去找回來的。”


    說著轉身要走,曲司宸一把抓住白芷的胳膊,方才聽見她提娘親,曲司宸已經是心下一軟,但是麵上依舊一副冷漠:“就你那樣,去了還回得來?”


    “別瞧不起人,我白芷是誰,才不怕那個瘋女人。”


    “……你根本找不到路。”


    “……”聽見他這般說,白芷一把甩開他的手,“那怎麽辦,我一定要找回來的,但是你還是快些出去,萬一又發病了怎麽辦?”


    見她擔心他,曲司宸心下一愣,半響道:“我陪你去。這病每日就發那麽一次,隻是每次你都恰好碰上。”


    “真的?”白芷有些不信,但是自己的確是找不到路的,看了曲司宸幾眼,方道:“那你如果不舒服就立刻和我說。”


    曲司宸點點頭走了,白芷跟在他後麵,一直無話。


    片刻,白芷望著曲司宸的背影,他比她高一個頭,身形消瘦,甚至於比她哥哥都要瘦,想著他發病時候的痛苦,白芷心下一窒,張了口:“那個,謝謝你。”


    曲司宸回頭望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繼續行走。


    “雖然你是感謝上次我哥他們救那個什麽雲蘿才來幫我,但是我白芷一向是深明大義的!你今天幫了我沒錯,剛才也救了我,所以我才不會不好意思,謝啦。”


    “深明大義是這麽用的?”曲司宸停下腳步回頭看她,隻覺得好笑:“沒事就多讀讀書,免得讓人笑話。”


    見白芷隻仰頭望他不說話,那雙眼眸耀耀生輝,看得他一蕩,隱下心神,輕笑了聲:“你是在怪我沒有和你道謝?”


    “哪有,我白芷才不是那麽小氣的人。”她嘴上雖是如此說,然而上翹的嘴唇已經表露了她的想法。


    曲司宸不禁第一次產生絲挪揄之意,竟玩笑道:“是嗎?既然如此,你也說謝謝了,也說不計較之前的事,那麽如今我們可謂兩不相欠。但是,如今我要陪你去找發簪……”


    “我才沒有求你陪我去!”他話未說完,白芷便急聲打斷。


    曲司宸看了她幾眼,聳了聳肩:“那你便一個人去吧,若是找得到路的話。”


    見他要走,白芷一把抓住他袖口:“你這人怎麽說話那麽不算數,你剛剛還說要陪我去找的!”


    “那你要我陪你去找?”


    “是是是!我要你陪我去找的!”白芷皺眉道,隻覺得拿這人毫無辦法:“你怎麽那麽無賴!”


    “無賴?”那邊曲司宸聽後一愣,隨後冷笑一聲,“這才叫無賴。”說完手便突然撫上白芷的腰,一把將她拉向自己。


    兩人的距離突然變得那麽近,白芷也是一愣,有些驚怔的望著曲司宸,一時竟說不出話。


    曲司宸也未說話,低著頭望著她,她的唇瀲灩而美好,鮮紅欲滴。曲司宸的鳳目就像魘著了般,微微低頭,卻在靠近的時候停了下來。


    白芷心髒本撲通撲通的跳,此刻見曲司宸如此,心裏更是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兩人便如此片刻,曲司宸終是抬起了頭,他的手自白芷的腰間向上撫上她的背,拍了拍,皺眉道了句:“抱歉。”


    這可好了,白芷方才被撞傷的地方此刻被曲司宸這麽一拍,直疼的她呲牙咧嘴起來。


    曲司宸一愣:“你受傷了?”


    “方才在二樓被那個瘋女人一推撞到了尖硬的物什,大概青了,不過隻要不碰到應該沒什麽大礙。”


    曲司宸鳳目微斂,有些複雜的望了白芷片刻,從口袋中拿出瓶藥膏遞給了白芷,“女孩子比不得我們,若是不注意皮膚留了疤以後便不好看了。”


    白芷望著那藥一愣:“這不是上次我給你的那瓶藥?”


    曲司宸手中瓷瓶形狀可愛,上麵寒梅傲開,雕工精致細膩,正是當日在園中白芷留給曲司宸的藥。那日他雖丟了,宴會之後卻還是鬼使神差將它找了回來。


    夜間不容辨認,他找了一宿,待得天將亮才將它尋到。


    本來遞出藥的手就那麽一震,曲司宸一慌,立刻收回了藥,似尷尬般的咳嗽了聲,重新在口袋中尋了藥遞過去:“這瓶……這藥大概比不上你那瓶,但也是我身上最好的藥了,對外傷極有效果,平常雲蘿若是擦傷了便是用這藥。”


    “你身上既帶了外傷藥,為何不帶你那病症的藥?”白芷沒有接過,隻是若有所思問道。


    聽此,曲司宸嘲諷一笑:“我這病自出生起便有了,宮中太醫均無辦法,藥石罔效。”


    見白芷不再開口,曲司宸也不想再說這個事,他本就不喜談論自己之事,如今竟說了此般多,已是難得,是以將藥硬塞入白芷的手中,轉過身道:“走吧。”


    白芷沒有說話,隻捏緊了手中藥瓶,跟在他身後。


    隻是白芷不知道的卻是,這藥是曲司宸如今身上唯一的外傷藥,那日她留給曲司宸的藥被他丟入水中泡了幾日,早已不能用了,如今不過隻剩一空瓶子。


    走了片刻,再次回到了方才那處,兩人進得屋內,那個女人還在原地,她見白芷兩人去而複返,眼中瞬間閃過癲狂的神色,在發絲後麵的笑容愈發詭異:“懿兒……娘親知道,你不會丟下為娘的……”


    她說著向著這邊爬了過來,白芷立刻點了她穴道,看向曲司宸:“那發簪是一枚白玉簪,你去二樓幫我找找,我在下麵找。”


    曲司宸看了眼兩人,點點頭,上了二樓。


    見他上去,白芷看了看四周,並沒有發現白玉簪,於是走至地上之人處,蹲下看著她,道:“那個……”


    剛開口女人已經仇恨的看著她,隻是被白芷點了啞穴發不出聲響,白芷攤開手望著女人,一副無害表情。


    “你看,我並無惡意,你口中所說的懿兒你看也好好的不是?”白芷指了指上了樓的曲司宸,“剛剛還是我救的他。”


    那女人依舊一瞬不瞬盯著她,恍若未聞,白芷隻得又重複了方才的話幾遍,見她眼中的仇恨稍減才繼續道:“剛剛你說,下毒之人?你告訴我怎麽回事好不好,我幫你救他,不讓人傷害他,所以你告訴我好不好?”


    如此重複了很多遍,那女人眼珠轉了轉,終於點了點頭。


    白芷將她啞穴解了,那女人看著白芷眼中神色已無仇恨,卻依舊有戒備:“真的?”


    白芷連忙點頭。


    “你會救我的懿兒?”


    白芷繼續點頭。


    “會解他身上的毒?”


    “他中了什麽毒?”白芷柔聲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然而這話之後女子卻又癲狂起來,淒厲叫道:“她說會讓懿兒不得好死!她說這毒會漸漸要了懿兒的性命!那個女人!那個女人……”


    她的話讓白芷摸不著北,隻隱約聽明白大概女人口中的懿兒是中了種慢性毒藥。


    白芷拍了拍她的肩膀,淡聲道:“那個女人是誰?”


    女人突然便住了嘴,麵上帶了猙獰,她盯著白芷看了半響,最後怪笑道:“嗬嗬嗬嗬嗬桐之,想不到吧……我辛魅還活著……我……”


    白芷正仔細聽著女人的話,那邊曲司宸已經將二樓找遍,在沒有發現發簪後,下來的時候見到白芷竟然在和這個瘋女人說話,立刻抓著她的胳膊將她提起來:“你在幹嘛?”


    女人見曲司宸來了,立馬眼中帶著光華嘴中不斷呢喃著那什麽懿兒。


    白芷皺眉看他,“你不覺得這個女人很奇怪嗎,這裏怎麽會有這麽一個瘋子,還說是你娘……難道……”


    曲司宸瞥了眼那個女人,嗤笑一聲:“這皇宮中有什麽秘密本就是常事,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就算出去,你最好把這裏的事情忘了,況且我確然乃當今寧妃所出。”似不再願意說這事,曲司宸對著白芷道:“二樓我已經找過了,並沒有。”


    “一樓也沒有。”


    “那我們先出去。”


    白芷最後看了看地上的這個女人,知道曲司宸說的沒錯,來京城前,容覃也對她千叮嚀萬囑咐,說是京城中最是複雜。白芷點點頭:“如果房內沒有的話。”


    她想了片刻,似想到了什麽:“之前我有為你打過水,外麵的池塘!”


    曲司宸聽後立刻拉著白芷向門外走去,那女人見此,大叫道:“懿兒……懿兒你不要離開娘!”


    然而曲司宸哪裏理她?隻立刻解了她的穴道抓著白芷便向門外而去,這女人好似不會出得這屋來,是以兩人出來後將門關上隻聽得那女人的呼聲,卻是聽不清她到底在說什麽。


    白芷看了眼木屋,歎了口氣,沒再說話。


    兩人走到池塘邊,曲司宸看了她一眼,道了聲:“你在這等我。”便跳進了池塘。


    白芷嚇了一跳,待見那池塘並不深,水隻到曲司宸腰腹,才稍稍鬆了口氣。


    池塘之上滿是白蘋,曲司宸將這些白蘋撥開,慢慢探下水去查找,此時隻能借助天上月光,不多時,曲司宸全身已經濕了去。


    白芷突然便不知道自己心裏現在是什麽感覺了,隻覺得又擔心曲司宸因為身體不好而受了涼,又為他這般替她尋找簪子而開心。


    但是想著曲司宸體弱,剛要開口叫他上來,那邊曲司宸已從水裏起來對著她道:“找到了。”


    手上的確是之前容覃送給她的那白玉簪。


    白芷一愣,隻覺得心裏有些酸酸的,盯著曲司宸望了半響:“謝謝,這是我的東西,本該是我自己去找的。”


    將曲司宸拉了上來,白芷去接那白玉簪,卻被曲司宸捏在掌心收了回去。


    白芷疑惑望著他,曲司宸麵無表情,鳳目漆黑幽深,“你說過這東西對你來說很重要。”


    白芷點點頭。


    “我來禁地確是為了報上次你們救雲蘿之恩。”曲司宸看了看手中的白玉簪,“而這個是感謝你之前的照顧。”


    說完才遞給白芷,白芷接過白玉簪,笑了起來:“說句謝謝就夠了,怎憑地那麽別扭。”


    隨後撇眉望著衣衫盡濕的曲司宸,有些擔憂:“我們還是快些出去。”


    曲司宸點點頭:“雖知我沒有權利說,但是……那日你在園中喂藥之事,以後還是不要再發生的好。”


    說完向前走去,白芷愣了片刻趕忙追上曲司宸有些不太明白,“也就那一次啊,我身邊又不是所有人都向你一樣,不過不對嗎?我見母狼喂幼崽的時候就是如此啊。”


    “……”曲司宸眼瞼微顫,卻是沒再說話。


    兩人漸漸無語,沉默走著,不多時總算是走出了這木樨園。


    然而此時天色已晚,白芷既擔心容覃在找她,又擔心曲司宸如今的身子。


    雖然八月天氣炎熱,但是曲司宸體質本弱。


    見白芷看他,曲司宸搖搖頭並不在意,也不多話,轉過身便要走,好似如今兩人再沒瓜葛一般,白芷討厭這種感覺一把抓過他:“我先陪你回去換衣服,你這樣如果生病了……”想到他本就病著,白芷突然止了口。


    “不需要。”曲司宸一甩她的手,“公主怕是在找你,你還是快些回去的好。”說完不再看她,轉身走了。


    白芷望著那單薄背影,左右看了看,咬了咬唇,還是跟在了曲司宸身後。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曲司宸微怔,心裏糾結了片刻,終究沒有趕走她,隻隨白芷去了。


    到得曲司宸住所的時候,卻發現如今這裏很是熱鬧。


    曲司宸鳳目中諷刺一閃而過,麵上一片冷漠,卻是禮貌的。


    白芷跟在他身後,此時見了,也是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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