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時候你隻能做一次選擇,錯選便會跌入萬丈深淵,就像當初的我一樣,害人害己。”


    羽輕笑一聲,並不打算給他喘息的機會,輕振手中太刀追上去,往前斬出一劍,風雷大作,電光四溢。


    發生了.什麽?


    神宮寺柊鏡本想著用符咒脫身,一轉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裹挾走了,此時有些暈頭轉向,天地好像都顛倒一般。


    如瀑的長發此時在風中淩亂,原先精致端莊的公主切發型此時早已經不成人型。


    神宮寺柊鏡也不在意,微微眯起眼睛,在顛簸閃轉帶來的慣性裏艱難抬起頭,近在眼前的是一顆神色凝重的狐狸頭。


    自己這是在他嘴裏?


    神宮寺柊鏡此時不用躲避,倒有心思冷靜思考起來,想到剛才的機會,倒沒有很生他的氣,隻覺得有些遺憾,甚至還有些許溫暖——當然,埋怨肯定是少不了的。


    變成狐狸以後難道就放棄思考了?真以為自己會送死嗎?


    失去了這次信息差帶來的優勢,之後恐怕就難了


    神宮寺柊鏡回想剛才自己符陣被一劍斬破的情況,不由感到有些無奈。


    那些符咒每一張都相當珍惜,哪怕是自家的製符大師也要數月才能製作出來一張,剛才一下就報銷了幾十張


    她想了想自己身上剩下的法器寶物,已經算手段盡出了,雖然還有其他珍貴的符咒、法術之類的,但除了一件替身符咒可以用來保命,其他大概都沒什麽用,使出來恐怕連阻攔都做不到。


    這墮神實力遠超預期,自己和他恐怕沒法支撐到父親他們趕來了吧。


    正這樣想著,東野瑜似乎注意力放在了躲避身後那墮神揮砍的雷劍,下意識咬緊了些。


    有些痛。


    神宮寺柊鏡微微皺起柳眉,拍了拍身下的狐狸下頜。


    東野瑜正專心躲避同時想找機會往山下跑,被拍了兩下,這才想起來嘴裏的少女。


    瞅了眼嘴裏的神宮寺柊鏡,露出一抹歉意的神色,稍稍放鬆一些,神識傳音道:“抱歉咬疼你了,現在怎麽辦?要是直接下山,恐怕還沒到半山腰就被砍成兩截了,柊鏡你來的時候有沒有帶什麽法寶能拖延一下的?”


    雖然自己可以拿出純陽劍匣一劍給這墮神斬了,但純陽真人的一劍隻斬個半死不活的金丹墮神實在有些虧本。


    而且這劍一出,酒吞童子那邊估計也會知道,失了先機以後再想斬他可就難了。


    被這樣一個妖魔惦記上,要是不盡早解決的話,那真是吃飯睡覺心裏都不踏實。


    嗤!


    正想著,身後突然躥出來一道雷光,嚇得東野瑜連忙急轉才躲過。


    “我觀你修行法門不俗,像是神州那些教派所傳,卻隻有這點修為,實在暴殄天物,不如交出來,我放你們一條生路,否則你倆大概隻能當一對亡命鴛鴦了。”


    羽緊追不舍,一邊砍一邊笑著說道,雖然是笑著,但紅色眼瞳裏卻隻有死寂。


    妻子死後,他的全部都為了向人類複仇,不在乎東野瑜的師承是誰。


    更何況,真要是厲害的師承還會被酒吞童子盯上?


    那妖魔來曆可不俗,當年被坑過後,現在也很有眼力了,有大神背景的他都不會去招惹,能被他盯上的,想來也不是什麽厲害師門的傳人。


    不過這道法和法門倒是很有當初自己在神州見識過的那些煉氣士的樣子,可能是這白狐運氣好不知從什麽地方得來的傳承吧。


    我就算給你,你要得起?


    東野瑜不回答,全神貫注地警惕著對方的攻擊,眼看著就要砍到自己尾巴,頭也不回,身邊不斷浮現洶湧狐火。


    這些狐火連成一片火牆方才算是阻攔了那墮神片刻,東野瑜站在殘破的參道下,隔著火海焰浪抬頭注視他,同時放下神宮寺柊鏡,回頭瞥了眼自己肩胛部位。


    被砍了一刀的傷口焦黑一片又在剛才的躲避中崩裂了傷口,鮮血染紅了一片毛發,有屬於神雷的力量在那裏肆虐破壞。


    東野瑜皺眉,花了些心神運轉法力將那神雷煉化,傷口這才快速結痂自愈,隨後看向有些恍惚地少女。


    “沒事吧?”


    神宮寺柊鏡站在地上有一種失重感,下意識揉了揉肚子點點頭,同時觀察周圍——盡管東野瑜已經很小心了,甚至用舌頭托著她的下身以免被牙齒刺穿,但一陣顛簸搖晃之後,難免會難受疼痛。


    已經到這裏了嗎?


    神宮寺柊鏡用東野瑜的法門築基後也算是耳聰目明,此時借著暗淡的星光和洶湧狐火也能很清晰看清楚周邊。


    她發現此時自己已經出了神社,在山道這邊,距離半山腰供遊人休息的平台已經不遠了。


    這裏也算是參道,不過年久失修,石階破損的破損,碎裂的碎裂,日之出町那邊的當地政府雖然想要借鶴歸山提振一下旅遊經濟,但還沒落實到位,隻是對外宣傳預熱了一下鶴歸山的傳說故事,山道隻修葺了一半。


    旁邊就是荒野叢林,山坡陡峭,一有不慎就可能一路滾到山底。


    明白所處位置後,神宮寺柊鏡往更下方看了眼,沒發現除妖師的身影,心底一沉。


    她握緊國光入道一心,麵向墮神:“他很快就能突破這道火牆。”


    話音剛落,羽衣袖一揮,肆虐的大風席卷著火牆衝天而去,如一道暗淡的小太陽般在空中爆炸。


    他手中太刀下垂,緩步走下石階:“我剛才給了你十秒考慮時間,如何?要不要用法門、術換取你和這位小姐的性命?”


    東野瑜將神宮寺柊鏡護在身後,露出獠牙:“你已經與妖魔沒什麽區別了,給與不給,你都不會放我們走。”


    羽露出微笑:“這可說不準,萬一我心情好呢?萬一我被你們之間的情誼感動了呢?想想看,狐妖和除妖師相戀,這可比一般凡人與妖怪結合更有故事性,放在戰國時代,說不定會傳為佳話。”


    神宮寺柊鏡眸光閃動,盡管此時她全身心都在警惕,但聽到這話,也不由下意識看了眼身前的白狐。


    他會怎麽回答?是斷然否定,還是.


    “是嗎?如果你信守承諾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神宮寺柊鏡聽到這裏,收回視線,盡管猜測他大概隻是在和這墮神拖延時間,不知為何,心裏還是踏實了許多。


    東野瑜的確是與他虛與委蛇,身體緊繃著慢慢靠近過去,準備找機會給他來個大的——即便對方是金丹墮神,被自己的斬妖一口咬中也是十死無生。


    羽看著靠近的白狐露出微笑,張了張嘴,似乎要說下一句話,結果身影卻倏地消失在原地。


    “可惜,她死之後,我的耐心就不怎麽好了。”


    “你不要法門了?”東野瑜伏低身體警惕四周。


    “將你扒皮抽魂之後,也是可以問的。”


    神宮寺柊鏡先前放出的紙人率先發現了羽的位置:“在上麵!”


    伴隨著這聲音,身穿羽織手握雷劍的神明陡然出現在東野瑜頭上的半空中,手持雷劍往下揮舞,勢必要將東野瑜梟首。


    東野瑜一扭頭再次將神宮寺柊鏡叼在嘴裏,同時跳起閃躲,龐大的身軀靈活得像是山貓。


    神宮寺柊鏡則捏決施法,為東野瑜召來精靈相助,以求其能更敏捷一些。


    羽一擊斬空也不慍怒,低頭看著滯留在空中的白狐,從胸口拿出一把赤紅的羽扇。


    這是屬於他妻子的法寶,由真羽煉製而成,與他的風雷寶扇不同,這把是赤焰寶扇,一扇揮出,真火煉化萬物。


    他握著羽扇沉默半秒,輕輕往下一揮。


    呼!


    滔天赤金焰浪將白狐吞噬,高溫將空氣扭曲,光芒將半座鶴歸山都照亮了。


    姝,不要責怪我。羽心知自己助紂為虐並非義舉,默默收起羽扇,同時向過世的妻子致歉。


    羽並不能如指臂使的控製這些真火——赤焰寶扇說到底是他妻子的本命法寶,並非他所有之物。


    當然,如果煉化之後倒是可以做到控製自如,但那樣一來,妻子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印記也會消散,他不願做這樣的事。


    等待片刻後,下方沒什麽動靜,感覺大概是煉化了。


    他禦風落下,焰浪被風壓吹出一條通路,火星流溢,石階都成了橘紅的熔融狀態,如岩漿一般流淌。


    羽準備將那白狐的魂魄抽離出來審問。


    咻。


    山下似乎傳來一道奇怪的動靜,又或者是別的什麽響聲,羽的注意力被吸引了一瞬,緊接著身前的火焰中有死亡的氣息在蔓延。


    糟了。


    直覺在瘋狂示警,他皺眉想要後退,一顆足有汽車駕駛室那麽大的狐狸腦袋從真火中毫發無損地探出頭來。


    來不及了。


    羽當即一邊後退一邊將手中雷劍投向白狐,那白狐卻不閃不躲,任由雷劍刺入上顎然後以肉眼幾乎不可見的速度——


    哢!


    血盆大口猛然閉合,將羽瘦削的身影咬在其中,力道之大,閉合的瞬間便有金色的血液迸濺,骨頭碎裂的聲音此起彼伏。


    怎麽會.


    羽神色驚愕,倒不是意外於這狐妖竟然有弑神之能,而是意外他怎麽沒被真火煉死。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妻子赤焰寶扇的威力。


    自己的風雷寶扇其實更偏向於掌控天氣,論殺傷力遠不如赤焰寶扇。


    姝的火焰非同一般,這真火連一些成名已久的大妖魔都能煉殺,當初自己和她能平安從神州帶著經書和各種書籍典籍返回也全賴這真火之威。


    這狐妖怎麽會平安無事?


    “你怎麽會沒事?”


    他忍耐著劇痛,艱難抬頭,見這狐妖神色猙獰還在撕咬自己,連忙說道:“別咬了,我丹元已碎,死定了。”


    嗬,等你真死了再談。


    東野瑜生性謹慎,害怕有詐,更怕這金丹妖神緩過氣來,理都不理他,用了吃奶的力氣去死命撕咬,一邊咬一邊搖頭撕扯。


    見東野瑜不搭理自己,羽心中歎了口氣,沒想到我會死在這小小狐妖嘴裏。


    這難道是你給予我的懲罰嗎?


    他如何也不明白為什麽這白狐能在龍都要退卻的真火中安然無恙,便將其歸咎為羽扇的問題。


    或許是姝不讚同自己的做法吧。


    你就是死在了自己的善良上,現在我也要死了。


    羽有些默然,他依然不認為是自己錯了,但也沒有怪罪自己的妻子。


    隻是放棄抵抗一般任由白狐撕咬自己,睜著眼睛看眼前這搖晃的世界,視線逐漸模糊,仲夏之夜的星光倒懸搖曳,他突然覺得眼前這一幕好似當年自己與她在夜空中翻飛。


    耳邊仿佛傳來一道溫婉的聲音。


    “羽,我們走吧。”


    哢哢!


    片刻後,一陣清脆的骨裂聲響起,隨後是血肉撕裂的聲音。


    騎在東野瑜身上的神宮寺柊鏡見他死咬著已經斷氣的妖神不放,扯了扯他的毛:“阿瑜,祂死了。”


    “啊?”


    殺紅眼的東野瑜這才停下,低頭一看,這妖神已經斷成了兩截,一截在樹上,一截還在自己嘴裏,金色的血液淌了一地,和熔融的石階混作一起。


    “真死了?呸呸,噗!”


    東野瑜鬆開嘴,將嘴裏的鮮甜的血液都給吐了出去,用爪子碰了碰妖神的屍體,仔細感知氣息,確定死了之後方才鬆了口氣。


    這波其實有點極限的,自己賭他不知道自己有避火訣會大意,如果賭輸了,那隻能用純陽劍匣,今後酒吞童子會變得極難處理。


    所幸結果還好。


    緊接著想起來剛才這妖神臨死前好像說了什麽,回頭看向背後的少女:“柊鏡,他剛成問我什麽來著?”


    東野瑜此時的樣子著實有些驚悚,小汽車車頭那麽大的狐狸頭突然出現在神宮寺柊鏡麵前,猙獰的嘴邊染著金色的血液,兩顆眼睛映著已經周圍燃燒愈演愈烈的森林亮得像是車燈。


    神宮寺柊鏡與他對視一眼,不知怎麽,突然有些想笑。


    “他問你怎麽會沒事。”


    “哦,這個啊。”東野瑜一咧嘴,低頭湊到死去的妖神耳邊:“我隻告訴你一個人,我有避火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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