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


    幾個家長抬著頭觀察打開門出來的那青年,心中醞釀已久的憤怒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兩個有些矮的男家長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生怕他突然狂性大發衝過來幹出什麽不理智的事。


    一個身材豐腴,風韻猶存的婦人注視著東野瑜的臉愣了一秒,臉上的怒氣不自覺消散了許多,一雙貼了假睫毛的眼睛異彩連連。


    這可比牛郎店裏那些濃妝豔抹的牛郎帥多了,長相倒是其次,主要是氣質。


    如果說那些牛郎是彌漫著腐爛甜香的爛桃子,那這個青年就是還掛著晶瑩晨露將熟未熟的青葡萄,讓人口幹舌燥,想要咬上一口。


    另一個神色嚴肅,長相普通,身材清瘦的婦人盯著東野瑜,目光恨恨。


    她手邊的正是那天摔了個狗吃屎的小孩,兩邊膝蓋都貼上了紗布。


    東野瑜打量一遍,除了風韻猶存婦人那家穿著好一些,其他兩家的家長穿著都很普通,看起來就是一般工薪階層。


    也難怪孩子長得不太像人。


    倒不是看不起島國窮人,這其實是一個社會問題。


    島國這些基層工薪階層,父母都得工作——這種不富裕的家庭,妻子可沒有當全職太太的機會。


    有時候很晚才會回家,對於孩子基本都是疏於管教,任其瘋狂生長。


    一些家庭重視教育,孩子就長得好一些。


    一些家庭中的家長本身就是曾經的不良或者太妹的,那教出來的孩子就可想而知了。


    聽有馬那小子說,最近東京大久保公園多了不少離家出走的高中少女。


    其中很多少女都是來自這種家庭,之前那三個出生大概也差不多。


    父母子女間缺乏溝通,從小就沒怎麽管孩子,到了一定年齡放出來傷害他人危害社會。


    倒是沒見到那個刺蝟頭的男生,是叫文太還是什麽?


    東野瑜視線在幾個小孩身上掃過,他們正躲在父母後麵朝自己做鬼臉。


    麵無表情地瞥了他們一眼,那幾個小孩頓時如鵪鶉一般縮了回去。


    東野瑜挪開視線,看向警察,聲音平靜地問道:“請問你們有什麽事?”


    與此同時,樓下的小田三郎正端著一盤油豆腐要去供奉路邊的禦前稻荷。


    先將油豆腐供奉上,雙手合十祈禱片刻,隨後站起身抬頭一看,三樓那京都來的窮困高中生東野君的住所擠了一堆人。


    小田三郎以為是不良找東野瑜麻煩,皺了皺眉,朝樓上大聲問道。


    “喂!你們是什麽人?!”


    這時候一個警察從走廊上探出頭來,朝小田三郎點點頭:“小田桑,是我在辦案子。”


    小田三郎看了一會兒,小跑著回了店裏,拿出手機給伊織忠道打電話。


    ......


    正在午睡的伊織忠道被手機鈴聲吵醒,眯著眼睛摸索著將玳瑁色老花鏡拿到手裏,努著嘴將手機拿遠一些。


    看清來電信息是居酒屋的老板,接通電話,笑嗬嗬地說道:“喂,三郎,又有新的酒釀好了要請我過去品嚐嗎?”


    躺在一旁的伊織老太太睜開眼睛瞥著他,不說話。


    伊織忠道連忙用肩膀夾著手機,雙手合十笑著求饒。


    電話裏傳來小田三郎的聲音:“伊織宮司,有警察找上東野君了,跟著的還有一些別的人......”


    聽罷過後,伊織忠道臉上笑容緩緩消失,聲音嚴肅了一些。


    “好的,我的知道了,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老爺子就準備起身,伊織老太太見他這樣著急要出門,連忙問道:“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大事,東野君遇到了一些麻煩,我過去看看,一會兒就回來。”


    伊織忠道笑著說道,給老伴掖好被子,隨便披了件青色繡有花瓣花紋的吳服,步態悠閑地踩著木屐走了出去。


    老太太躺在床上看著他的背影,有些無奈,幾十歲的人了,演技還是這麽蹩腳。


    不過為了不讓他擔心,老太太還是閉上眼睛裝作睡著。


    伊織忠道回頭看了一眼,見妻子睡著了,小心翼翼地合攏障子門。


    走遠一些後,腳步逐漸快了許多。


    老朋友將看重的後輩托付給自己,現在那後輩遇到麻煩了,自己於情於理都得去幫襯一下。


    更何況東野君與人和善,見誰都很有禮貌,知進退,重情義,不論是長相還是學習都是上上,自己也頗為喜歡,將其當做子侄看待。


    以他的性子必然不會犯罪,肯定是有什麽誤會。


    伊織忠道這樣想著,正要離開庭院,身後傳來孫女禦子的聲音。


    “爺爺,你要去東野尼桑家嗎?我也想去。”


    回頭一看,她正拄著拐杖要跟過來,看著行動不方便的孫女,伊織忠道有些心疼,走近過去摸了摸她的腦袋。


    “爺爺可不是過去玩的,東野君遇到麻煩了,爺爺去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幫到他的地方。”


    “那我就更要去了。”伊織禦子注視著自己爺爺疑惑的神色,微微低垂下蝶翼般的眼界,輕聲說道。


    “東野尼桑遇到的麻煩跟我有關係,我是證人。”


    伊織忠道愣了一秒,“什麽證人?”


    “昨天東野尼桑教訓了我的幾個同學,就是石田同學他們幾個。”


    伊織忠道這下有些不理解了,東野瑜看上不像是恃強淩弱的人才對。


    他思考了片刻,皺眉問道:“東野君為什麽要教訓他們?”


    伊織禦子微微抿起小嘴,冬泉蒙霧的眼睛有些發空,沉吟一會兒方才想了起來。


    “好像是因為他們說我的壞話?”少女有些不確定,她對於這些惡言向來是記不得太久的。


    伊織忠道聽到這裏,腦子嗡了一下,想到之前就聽說過禦子在學校裏處境不好的事。


    當時因為是冷暴力,所以即便是自己也沒什麽辦法,隻能換學校。


    但換來換去,還是會出現這種情況。


    小孩子的惡意來的非常單純直接,有時候甚至會讓人覺得人性本惡才是對的。


    近來伊織忠道已經在考慮讓禦子轉去殘疾人學校了。


    隻是那所學校距離神社比較遠,自己眼睛又不好開不了車,禦子來回通勤不方便,因此一直猶豫不決。


    但現在,居然已經發展到惡意霸淩了嗎?


    老爺子心底的火氣騰地就起來了。


    不可饒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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