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淫賊……的確是淫賊。”這莫名襲來的少女所言不差,就連江陵自己都不得不無奈搖首,慘淡一笑供認不諱,他方才的行徑在外人眼中確實荒誕滑稽,那與淫逸行徑幾乎無差的親昵舉動又如何能不惹人非議。


    “擎風,保護好孩子,這裏交給我就足矣!你快去看看那邊的姑娘有何不妥!”少女揚起手中蓄勢待發的皮鞭挺身而出,胸有定見目光凜然,似是義不容辭般將懲惡除奸的重任一肩挑起別無他顧,鞭影重重抽擊聲聲,皮鞭所到之處已將江陵團團圍堵。


    “是,少主人,擎風明白!少主人自己小心!”一條虎背蜂腰的青年身影從少女背後一閃而出,向靳清冽所在的方位直掠而去。青年身軀雖頗為高大,但靈活敏捷絲毫不弱,輕功高明可見一斑。


    “姑娘切莫急著動手,有話好說!”江陵本自恭敬禮待,卻聞少女已然蓄勢攻來,隻得旋即閃身躲過了少女勁道十足的鞭法招式,而唇邊卻又勾起了令人捉摸不定的淺淺笑意。來人話語之意不像是為非作歹圖謀不軌的奸佞鼠輩,反倒似是在行路見不平濟困扶危的俠情義舉。得知他們對嬰兒並無惡意,靳清冽也不至有所危險,這一切不過是場誤會,解決誤會或許根本不用借助武力,那麽事情可就都好辦多了。


    “惡人無需多言,本姑娘今日就要讓你自食惡果喪命鞭下!”少女手中的皮鞭舞得虎虎生風,卻對江陵的禮貌辯解不容置喙,招式更顯凶狠淩厲,完全不給江陵絲毫喘息之機。


    “姑娘且聽在下解釋……”江陵本自不欲動武,言語恭謹隻是一味閃身防守躲避少女的進攻。少女鞭勢雖是犀利無比,但在一時半刻之間卻也奈何不得這身形遊移看似柔弱的清俊少年,何況手無寸兵的少年此時還是毫發無損。


    少女見自己的攻勢已屬不弱,卻連少年的近身都還未能觸及,更不要說傷害少年分毫,不禁有些急火攻心怒意漸盛。“可惡!這賊人竟是如此難纏!”少女雙頰緋紅一咬銀牙,身形一轉長鞭又出,鞭中勁力更顯霸道十足。


    一個正值妙齡的小小女子,卻已練就了一身霸道強勁的身形功法,也確實並非易事,若是與同等修為的靳清冽對峙場中,武功內力均不相上下,或許亦可交為平手。可她偏偏遇上了江陵,這個平日裏隻知談笑風生遍尋美食,看起來文質彬彬不善武力的瘦弱少年,實際上卻是心思冗沉深藏不露,從不輕易顯露武功身法的年輕高手。


    此時但見少女來勢凶猛招招致命,江陵卻也不得不逐漸開始回手招架,若是他在繼續一味飛身閃躲,那這無謂的誤會爭鬥便是久久無法結束。他為平息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尷尬紛爭,卻也隻得無奈出手對壘,他隻想盡快結束戰鬥將此事的個中幹係一並闡明。那個被少女同伴抱走的小家夥身上也還有餘毒未解,縱使熬得一時半刻不至毒發,而後卻也仍舊性命堪憂。這少女的同伴已然捷足先登抱走了孩子,若是他們一走了之卻很有可能延誤了孩子的解毒時機,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


    “姑娘既是不願罷手聽取在下的一言半語,那在下也隻有得罪姑娘了。”時間緊迫之極,江陵須得分秒必爭。耳聞少女身際的鞭聲劈啪作響咄咄逼人,江陵口中也不再多做分辨,隻是暗下神色沉著應對,一個回躍赤手空拳奪步向前,聽音辨位之際與少女展開近身周旋。


    少女手中使的是一條長約二米有餘的皮質軟鞭,力道十足剛柔並濟,長距進攻大有厚積薄發之意味,卻與靳清冽時刻纏於腰間的柔韌軟劍有異曲同工之妙用。


    江陵本自將軟劍藏於袍袖之內以備不時之需,此時卻也隻能暗自嘲笑自己的考量不周。軟劍與軟鞭皆是以柔克剛的利器,但兩樣武器本身卻是屬性相仿用法類似,反而不能天生相克。他若此時使出軟劍,非但不能如虎添翼,反而或會因此受累束縛手腳,隻因軟劍長度不及少女皮鞭,如此一來定當受製於人。江陵若想即刻停止武鬥,唯有與少女徒手相搏近身而戰,才有機會利用空手奪白刃的方法一擊斷下少女連續進擊的鞭勢。


    鞭影晃晃鞭聲蕭蕭,江陵卻在這狠戾鞭勢的籠罩之下身形飄移左閃右避,躲過層層追擊,在少女尚未察覺之際已然忽而掠至少女身側。少女猛然一驚抽鞭回身欲加提防,卻仍舊是被江陵在瞬間搶占了不可多得的有利先機。


    果然不出江陵所料,少女在近戰之時手中皮鞭便無法發揮全部效用。少女見眼前賊人不再四處躲避反而迎身上前已是大吃一驚,得心應手的武器招式卻又變得異常平庸,此時更見少年身法詭譎輕功奇異,自己實在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心下難免焦躁不安方寸大亂,麵上更是秀眉怒蹙花容失色。


    少女自幼的成長之地實為江湖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一方豪土,更自年少之時便已司空見慣了武林怪客江湖豪俠,原本對自身武藝頗為自負,以為自己在武林之中已是難逢敵手,如今與眼前這年紀輕輕的落拓少年一番交手,卻是暗自心驚膽戰大出意料,竟沒想到江湖之上當真如自己外婆所說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藏龍臥虎高手隱沒。


    少女憤憤難平銀牙暗咬,鼻內竟然突然泛起一陣難忍的酸楚,一雙美目更自不知不覺醞起了淚意,也不知是因為一心一意隻為親手製裁這該死的無恥之徒,卻不能一擊斃命而惱羞成怒不能自已,還是因為發現了自己非人敵手之後,進而慚愧羞恥無地自容。她本來引以為傲的英明神武機智果敢,卻反而令她自己在此時此刻作繭自縛自取其辱。


    江陵既已占了上風,手下招式便緩和了許多不再步步緊逼,麵上卻是始終如一保持著謙遜從容的淺淡笑意:“姑娘明鑒,此事實在是個誤會,咱們可否就此罷手?”


    “淫賊休想狡辯!”少女的招式中雖然已經逐漸露了細微破綻,然而少女仍在堅挺對陣,並且口中依舊是不折不撓絲毫不見有所退讓。這卻也是個倔強要強誓不低頭的硬朗少女!


    “少主人放心!那位姑娘沒事,隻是昏睡過去而已!”高大威猛的青年一路放聲高呼,不知何時已從數十米之遙的巨木之下狂奔而至馬車近前,見自家主人與陌生少年揪鬥一處,頃刻之間大喝一聲縱躍入場,“少主人,我來助你!”


    這青年眼見自家主人武功超絕卻仍不敵賊人,卻也十分驚懼生怕主人身陷險境,當即奮不顧身投入戰場,卻也再不管些什麽以多欺少俠情道義。青年心中本對主人惟命是從,誓要效忠主人保護主人周全。


    “擎風,來的正好,你我協陪合擊此人,定能一舉得勝取其狗命!”少女眼見青年到來,眉目之間似是有了一絲顯而易見的欣喜之色。


    隨著青年不請自來的加入戰局,場上形勢似乎又將發生不可預測的巨大轉變,然而方才青年懷中不斷啼哭的嬰兒卻也早已不見蹤影。江陵隻能遠遠聽到小家夥顯隱交替的嗚咽之聲來自靳清冽所在的遙遠方位,卻也不禁眉宇微蹙有些分神。


    “擎風,孩子可是安頓好了?”少女見青年孤身一身回歸視野,眼簾之中的憂慮之色倒是好似稍有減少,深深蹙起的秀眉凝目反而被唇邊一抹略顯安心的讚慰笑容所取代。強力援手的盡速到來,使得本已身陷頹勢的少女招式之中全力以赴反擊盡起,又開始回複自信展開了新一輪的奮力進攻。


    “少主人還請安心,那個姑娘與老裴家的孩子均都安好!”青年眼神凝重語氣凜毅,沉著冷靜出手迅猛。青年步履穩健意識徒手以對,招式並無繁瑣詭辯,走的卻是大巧不工的路子。


    與少女張揚主動特立獨行迥然相異的同時,二人一靜一動一揚一抑,身形功法皆是對比強烈,但是卻又似出人意料般合作無間,外人看來竟也別有風情相映成輝,令人眼見之下不禁拍案叫絕。而這沉穩青年的武功身法內力修為更似猶在少女之上。


    少女得了青年相助而後奮起發力,鞭影再起聲勢嚇人,而青年在少女的鞭勢維護之下,沉著進攻逐步推進,招式簡潔勁力雄渾,絲毫不見拖泥帶水猶豫不決。二人合力圍攻之下,卻又似是已經將要扭轉戰況。


    江陵原先本就無心動武,而後卻被少女不由分說一再緊逼,出手相抗實在隻是不得已而為之,於是招式之中一直顧慮頗多。方才終於見到場中局勢漸穩已是為己所控,出擊之間也就不再一味求快求準,倒是為了不傷情誼隻求和解,因而手下處處留有餘地。卻不成想如此做法在青年與少女的左右夾攻之下,反倒是為敵對一方的反攻奠定了有利基礎。


    少女張揚霸道先聲奪人,青年沉著冷靜後發製人,二人武功本就各有所長,但皆已可在武林新生一代的高手梯隊之中獨占一席之地,二人合擊之下攻勢迅猛至極更是威力大增。


    江陵身形不停奇襲未斷,一如往昔不做蠻力抗衡以求保存內力,隻在場中四方遊鬥,身法多變飄忽未定,盡量不與修為較高的青年肢體相接,少女鞭影迭起盡是狠絕之意卻也不能傷他分毫。然而江陵心下卻在努力搜索記憶,少女喚那青年“擎風”,這個名字倒是仿佛略有熟識之感,可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是在哪裏聽過。


    江陵身體本就虛弱不堪不宜動武,先前卻又在病發之際耗費心神內力為靳清冽逼毒,此時又與敵方二人相鬥甚久,早已大感體能不支心力交瘁,身心皆盡痛苦難當,可他猶在兀自堅持。敵方二人本是仗義好心,此時卻因誤會與他糾纏不休,他定要不遺餘力迅速尋得止戈良策。


    青年借著少女凶猛襲來的鞭勢照護,終於抓住機會可與江陵近身相搏。壯臂直展單掌橫出,這一出掌便已貫注七成內力。江陵聞聲暗叫不妙,他此刻最忌便是與人內力相抗。奈何這青年偏偏看準時機來勢凶猛,一隻鐵掌直切江陵前胸。江陵身後尚有少女鞭勢威脅,此時竟似無路可退,眼看就要被青年一掌擊中,萬般無奈之下唯有硬提真氣舉臂相抵,生生接下了青年此掌,而後一個回掠閃身避過青年又再襲來的掌風,終是迅速拉開了與青年針鋒相對的距離。


    豈料這看似耿厚寡言對少女言聽計從的木訥青年,內心深處竟是無比細膩大智若愚,實有非比常人的敏感觸覺與悟性睿智。他與江陵不過幾番交手碰撞,卻已察覺了江陵一招一式之間都是聞聲而動,再而細查江陵雙眸暗淡無光毫無靈活色彩,每次瞄準方位皆為側首立耳之舉,心下就已有了七分確定,這個武功詭譎輕功蓋世的少年實是眼睛不便,並且故意收存內力不做施展,似是身體有恙無力為之。


    少年眼盲,且內力不足,青年恍悟場下對手竟有如此之大的弱勢破綻。既是身體抱恙內力不濟,如此一來少年勢必不善久鬥。他與少女二人若是不加合作隻使單人之力,都會不敵少年的絕高武功,但他二人合擊之下卻也並非束手無策,場中情境現下本已是相抗雙方勢均力敵,若是拖得久了,少年以一敵二體力定會大為透支,那時他們便可占取上風一舉擒得賊人。亦或者也可縮短戰程取其弱勢攻其不備……


    隻見青年不動聲色向少女使了一個眼色,唇角微顫似是在對少女述說密語,可卻並未發出一絲聲跡,原來卻是在與少女以唇語交流。少女與青年實在甚為默契,即刻發現青年在向自己示意,一麵解讀青年唇語含義,一麵臉上卻不禁露出片刻詫異之色。而後少女隨即回複青年一個默許點頭,秀臂一揚收回鞭勢,卻不再在場中多做停留,俏麗身影一個縱躍已至場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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