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g吃過了飯,又喝了盞茶,看完了宋氏列的菜單子才抬起腿去南院看李氏,周婷忍著沒對胤g解釋,就想看看他會怎麽看待這件事。


    李氏醒轉來喝了一碗藥,胤g去瞧她的時候她正就著石榴的手喝粥,太醫說是虛,其實就是餓的,她哪裏受過這樣的罪,餓了這麽長時候又是哭又是跪的,身體就先吃不消了。再一聽“噩耗”能撐著回了南院屋子裏再暈已經不容易了。


    胤g見她頭上包著帕子,一身素衣,臉色黃黃的,開口問道:“太醫怎麽說的?”


    屋子裏的丫頭全都識趣的退下去,李氏靠在枕頭上,頭發散著,眼睛也沒有往日裏神氣,見了胤g原來幹掉的眼淚又回來了,還沒說話淚就淌下來,嗚嗚咽咽好不傷心:“爺惱了妾便罷了,怎麽竟要把大格格留在正院。”


    胤g沒有理睬她,徑自拿起擺在炕桌上頭的藥方看了一回,知道李氏沒有大礙,也不坐下:“你如今養病為重,其它的我自有安排。”沒有接李氏的話,大格格是斷不能放在她這裏教養了。


    “爺!”李氏這時候也顧不得了外頭的丫頭是不是能聽見,扯住胤g的袖子,身子歪在床外:“妾從來溫馴,不知道做了什麽惹爺厭棄,縱是囚徒亦可自辨,爺惱了妾,妾總要知道是為的什麽!”


    李氏淚眼哭訴的樣子倒真叫胤g心軟了幾分,見她這樣思忖著也許真是巧合。眉頭還沒來及得鬆開就掃見屋子裏哪一樣都沒少,獨獨少了剛抬進來兩天的玻璃燈。


    這一下心頭怒火更熾,可見這些可憐全是裝出來的,她很知道為的是什麽!胤g冷哼一聲:“安安份份,別再起不該起的心思。”一抽袖子轉身走人了,留在李氏伏在炕上咬著牙不停發抖。


    胤g這回是慢慢悠悠走回去的,他心裏的話不能說出來,憋悶得慌。蘇培盛跟在他後頭提著燈籠問他:“主子是去哪兒?”


    “去園子裏走走吧。”胤g吸一口氣往園子深處走,不知不覺就走到水榭邊:“把裏頭的燈點起來,我進去坐坐。”


    周婷早就吩咐要把水榭收拾起來了,裏頭的裝飾全部換過了,因為天冷全用暖色,擺上山水插屏,待外頭梅花開了,不至於叫裏頭的花奪了外頭花的色。


    外頭自然什麽也瞧不清楚了,胤g盯著山水屏風坐了小半個時辰不動。還是蘇培盛勸他就寢才回過神來,抬起手揉揉眉心。


    見微知著,仔細一思量往常這樣的事未必就少了,隻是他從未察覺過。胤g忍不住在心裏愧疚,就為著他的那點顧念,倒叫妻子跟著受了委屈,她一句也沒訴過,可抬燈進來怎麽也不可能不知道的,這事兒是惡心著兩個人呢。他還有氣可出,她卻得裝著不知道。


    胤g微眯了眯眼睛:“側福晉那兒的燈,是誰去辦的?”


    蘇培盛一個激靈彎腰回話:“是奴才去辦的,”趕緊把李氏什麽時候吩咐的拿了多少錢去辦的全說了出來。


    “就隔了一個晚上。”胤g斜著眼睛看他:“是哪個奴才舌頭這麽長。”


    蘇培盛把臉埋了下去不敢接話,兩個跟著的小太監被這樣的目光一掃都跟著彎下了腰,這正院南院別苗頭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往常這樣的事他們是跟著收好處,這回差點吃瓜落,全都不敢吱氣屏氣凝神,就怕被遷怒了。


    胤g站起來像是忘了之前說的話似的:“去書房吧。”他還真不好意思在這種時候去見周婷。


    去書房要經過正院,胤g看了一眼裏頭的燈火吩咐道:“跟福晉回一聲去,也免得她等。”還是小張子來回報的,周婷不知道胤g心裏在想些什麽,皺皺眉頭:“咱們歇了吧,明兒事多著呢。”


    躺在床上周婷就睡不著了,外頭守夜的珍珠聽見她翻身以為她在擔心胤g遷怒,想要開口勸勸又找不到話說,隻說:“主子可是渴了要茶?”


    “茶就不必了,把燈點起來,我看會子書吧。”反正也睡不著了,不如幹點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現在紙貴,周婷可不缺錢,話本什麽的雖然她不能看,食書衣書之類的還是可以翻兩本的。


    珍珠聽了爬起來給周婷點上燈,又給她裹上了衣裳,從炕桌抽屜裏拿出幾本書給她挑選,周婷隨手拿起第一本來翻看,眼睛盯著心卻不在這上頭。


    她其實還是有些期待的,這個要跟自己過一輩子的男人,如果是個糊塗蟲可怎麽辦?他要是能辯明是非,那她跟了他還不算是太虧。如果是個不堪到底一味護著小妾的,那她以後日子別說隨心所欲了,小心翼翼還要怕出錯呢。


    雖說他沒在李氏那裏留下,也沒有因為李氏暈過去就心軟原諒她。可他去了書房,說明其實他心裏是真的喜歡李氏的,所以這一次才會那麽生氣,怪不得那拉氏絕望離開呢,若是這麽耗下去,他的心終究也還是偏在李氏那兒。


    珍珠調了杯蜜水端給周婷:“主子潤潤嗓子。”瞧著周婷的臉色說:“奴才今兒在南院的時候,瞧見小丫頭抱了玻璃渣子出去扔。”


    周婷這才回想起來那燈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屋裏的燈,一盞沒留?”


    珍珠點了點頭,周婷慢慢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笑來,低頭又翻了兩頁書,突然間心情大好:“吹了燈吧,我有些困了。”李氏恐怕是回過味來了,知道是玻璃燈的事惹到了胤g,但砸爛了燈,原來隻有五分的事在胤g心裏也成了十分,她短時間是不可能出來再蹦噠了。


    第二天周婷早晨去送胤g早朝,仔細留意他麵對自己的神情,還真的看出了些不一樣來,她端茶過去,還沒送到跟前,那位就抬手來接了,周婷抿抿嘴角話說得更軟和,這時候不給自己加分的是傻子。


    “十三弟的生辰在月頭,爺的生辰在月末,宮裏也是要辦席麵的,正巧十三弟妹剛過了門沒多久,額娘那裏恐怕是要讓人過去幫把手的。”雖說他剛大婚還沒建府,隻能在宮裏請上一兩桌,該有的禮數卻是一樣都不能少的,十三福晉新嫁,妯娌之間也要熟悉熟悉。


    十三阿哥生母過世了,這些事沒有婆婆指點還真辦不下來,他是從小在德妃那裏長大的,跟德妃也很親近,上頭又沒有親哥親嫂,操持這些事肯定得由周婷出麵去教導一下新弟妹。


    “也好,你去幫母妃搭把手就是。”照顧一下跟他親近的弟弟,胤g還是很樂意的,他的禮物早就已經備好了,一把牛角弓,雖不多珍貴卻是投其所好的東西。


    “哎。”周婷一麵應一麵走過去給他撣撣衣裳,整整朝冠朝珠,胤g趁勢握一下她的手,周婷就望著他微笑。胤g以手做拳放到嘴邊咳嗽了一聲,轉過臉去的時候周婷竟然看到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胤g一走,周婷意思意思也該去李氏那裏看一看,南院還是那個樣子,但看在眼裏就顯得比過去盛時要黯淡幾分,連下人也大多低頭走路。


    李氏沒有像周婷認為的那個癱在床上起不來,她的臉色甚至還比昨天要好了些,周婷心裏覺得奇怪,她可真打不死的小強啊。


    還沒說上兩句話,李氏就問了丫頭兩次二阿哥三阿哥,周婷這才明白了,挑挑眉毛,這是真的把自己的話當真了,就怕她來搶孩子呢。


    “側福晉好好歇著,旁的就別多想了,兩個小阿哥還指望著你呢。”周婷半酸不酸的扔下這麽句話,李氏也半軟不硬的接下了:“妾知道呢,所以才不敢稍有疏忽。”


    做了媽的,是沒那麽容易就倒下去,周婷瞧著李氏眼睛裏的光倒比過去還要亮了,勾一勾嘴角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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