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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胤禛既拋出話來,周婷手裏就算是拿了尚方寶劍,原還要顧忌這個顧忌那個,辦事之前須尋個好聽的名頭才能不落人口實,如今一概不論,也不管這幾個是不是潛邸的老人,全按著常在的份位來,除了宋氏因實在侍候得久又生過一個小格格,這才落了個貴人封號之外,其餘幾個按著姓氏稱呼,耿常在武常在,就算是把名份給定下了。


    原先沒皇後的時候,康熙把一應皇後應該辦的大事全給兼了,這四十多年下來早在宮裏成了慣例,上至內務府下至尚宮局,全覺得定封號排宮殿那應該是皇帝幹的事,皇後的寶印塵封多年就是個擺設,冷不丁的周婷一出手,倒把那些個有女兒等著受封的人家給弄傻了。


    做了皇帝的女人對這些四品官位都沒有的人家算是平步青雲,按康熙朝的老例算一算,自己的姑娘怎麽也該是個貴人了,若是運道好,說不準就是個嬪了,全都備著紅封眼巴巴等著信兒,誰知道竟隻是個常在。


    背地裏自然少不了人說皇後的閑話,也有人說皇後爭勝好強,連個虛名兒都不願意給,冷眼瞧著這才當上皇後下的第一道旨意會不會給皇帝駁了回去,大大的損一回麵子。誰知道等到自家姑娘都上牒了,養心殿那兒愣是一句話都沒傳出來過。


    李氏家人久不在朝,自然無處可說,心裏也明白那拉氏占了上風,自家女兒唯一餘下的阿哥又是她一手領大的,總算還給了個嬪的封號,也就捏著鼻子認了,其餘人家便沒這麽好的聲氣。


    這些年雍王府裏的人不出去宣揚,外頭人竟不知道圓明園裏頭就隻有周婷一個女人,哪個貓兒不偷腥?那些下官雖知道雍王不收送去的女人,也隻以為是雍王為人清正,不愛此道,誰能猜到他竟連康熙指下來的女人都沒收用過呢。還以為是福晉手段厲害,沒叫那些個女人生下孩子來,不叫人有正經理由抬身份而已。


    如今雍王成了皇帝,那些跟著他的女人自不可同日而語,原來在府裏是格格的,怎麽著也該給個貴人當當,眼看著皇後寶印蓋上懿旨上還在發春秋大夢。


    京裏有短暫的啞然,等醒過味兒來,見皇帝不僅沒發話,還把皇後也挪進了養心殿,夫妻兩人住在一處,這才對皇帝皇後的感情有了新的認識,除了吩咐自家正妻麵見皇後的時候更加小心在意,隻能縮著脖子認下。


    不認又能怎麽辦,這都生了三個皇阿哥了,新皇還在守三年的孝,這三年裏頭是怎麽也不可能有人得龍嗣的,眼看著最大的那個就是太子,此時得罪了她,以後一家子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京裏的傳聞周婷也有所覺,雖沒人敢在她麵前嚼舌頭,也能從那些命婦們舉止動作裏看出一二分來。有寵的皇後跟無寵的皇後又怎可同日而語,胤禛這一下算是幫周婷立了威,女人的麵子就是男人幫著立起來的,原也不是沒有過皇貴妃宮院裏比坤寧宮更熱鬧的先例,那些個宮裏的老人經了這麽一出,知道後宮被皇後把得牢牢的,熄了那往別處使勁的心思,專心往皇後跟前露臉兒。


    這是新皇登基以來第一個新年,萬般氣象新,可新皇又發了話,說要一切從簡。再從簡也是皇家過新年,下麵人原吃不準章程,如今還有什麽可猶豫的,全問到周婷跟前。周婷把事兒一二三四的定下規矩來,大家循著這些才把這頭一個年過囫圇了。


    才出熱孝必停酒肉,除了先帝妃嬪跟太皇太後同皇太後處,餘下宮妃們不許打奢侈首飾做錦繡衣衫。皇後帶頭守孝,就是兩個嫡出格格處也沒添加東西,再不甘心也挑不出刺兒來,宮裏頭一次過這樣簡樸的新年,除了掛上紅燈籠,竟沒別的消遣。


    主宮裏頭掛了一溜,舊年的那些還有大半堆在庫房裏頭,沒別的原因,這滿打滿算的,除了皇後的坤寧宮,隻有景陽宮裏掛起了紅燈籠。


    要說那些個格格們才得了常在身份挪進宮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重起那心思的,無奈除了才進宮那一天皇後在坤寧宮裏受了她們的禮,再沒能踏出景陽宮的大門,日子過得還不如在雍親王府裏自在。


    那時候府裏沒正主,女人間彼此想有矛盾都別扭不起來,日子過的鬆快愜意,想逛個花園結個伴走一走就到了,如今宮門踏不出去不說,因著守孝連平日裏常玩的葉子戲都不能碰,幾個女人天天呆在一處你看我我看你,沒幾日就厭氣的恨不得沒進宮。


    宋氏自李氏喪事那回她就一直被看在屋子裏,一開始是周婷壓著沒提,到後來連她都忘記了宋氏的禁足令,這一禁就禁了三四年。還是按排人頭的時候記起了這個姿態低順實則滿是心眼的女人,等來行禮的時候一看,把周婷驚著了。


    宋氏整個人像是發麵饅頭那樣,胖了兩圈都不止,眼角眉梢全是皺紋,眉間卻有抹不平的褶,這一打眼真像個裹了餡的包子,周婷差點沒能認出來。


    這一怔忡周婷就沒再提禁足那話,宋氏感激涕零,伏身行禮泫然欲涕,周婷意思意思安慰了她兩句,恩威並施的說:“你既是貴人又侍候的最久,行事自該與那些不同,年氏雖位高,到底年輕,到時候還需你多幫襯。”


    宋氏垂著頭應是,年氏進門也有小三年了,她還從來沒打過照麵,卻已經從周婷的語氣裏聽出些端倪,不應也得應下,誰讓她現在指著周婷過活呢。


    餘下那些個小常在們就更恭敬了,雖沒正經跟周婷交過鋒打過照麵,卻天然就是矮了她一頭的,更別說她穿著皇後常服坐在上首,看著慈和,但想一想把她們這些人擱在潛邸這麽些年都沒人跳出來說她不賢,就能知道她的手段了。


    畢恭畢敬的行了禮,安次排開。周婷往下一看也覺得有些少了,除了宋氏得了貴人封號,餘下那些都不夠湊個三桌麻將的,對於一個帝王的後宮來說,這點人數真是少的可憐了,比一比康熙時的後宮,那時候的宮妃排得上名號的過年吃席聽戲就要從正堂排到偏殿去,為了比座次可沒少往一宮正位那裏使勁。


    所幸今年不用排酒,叫外頭瞧見了過個三年非想著法兒往胤禛處送美人不可。她心裏這樣想,臉上卻不露出來:“你們才剛進宮,有些規矩還得由著嬤嬤們教導,如今正守孝,就不要各處走動,免得惹出閑話。”一句話就是老實呆著別想著惹人注意。


    常在們這些年連胤禛的身都沒近過,性子早就給磨平了,周婷眼睛再不盯著府裏,總留了人幫她留神看著,知道這些個女人裏頭一大半兒的都信了佛,和藹的吩咐一聲:“景陽宮裏頭也設了小佛堂,無事就在菩薩跟前坐一坐,也好染點佛性。”


    小常在們的年紀說小也都不小了,最年輕的也都快二十了,這麽些年就明白了一個道理,福晉是個厲害人,瞧瞧宋氏再比比年氏,自己要出頭隻怕這輩子都沒機會了,一齊點了頭,有幾個原來周婷見過的還陪了笑搭上一句:“主子娘娘想著咱們,咱們自然不負主子娘娘的期望。”無子女又無寵愛,守了這些年早就沒那個心了。


    胤禛話裏話外都沒提到過年氏,周婷卻不能就這麽把她給忘了,她好歹是先皇帝賜下來的側福晉,就算胤禛夫妻倆把她給忘記了,還有別人要把這樁事翻出來。


    年氏不同於李氏,她的兩個哥哥還在朝呢,叫她身份不明的呆在莊子上,就是年家不提,宗人府也要提出來的,那可是上了牒的側福晉,再怎麽不看重,也不能在封號上頭繞過了她。


    周婷把這些常在們安頓好了才下旨意把年氏接進宮來的,她原本沒想著要把年氏放在景陽宮裏,可再一細琢磨還隻能把她擺在那兒。


    年氏的份位定在了嬪上頭,既不是一宮主位,就沒有把她單放一間宮室的道理,周婷原倒想給她個妃位,她的出身可不是李氏能比的,可不論是胤禛還是皇太後都厭惡這個才進門就作張作致的女人,周婷才提了一句就被他們聯起來給駁了。


    皇太後還皺了眉頭歎一聲:“你可不能再這樣好性兒。”兩句話把她定在嬪上,連封號都是皇太後給定下的,圈了個“謹”字,還特別指了自己身的侍候的人去教導她規矩,安慰周婷道:“你這孩子就是太軟和,似這樣不規矩的,就用不著給她體麵,就是先帝也說過年氏不堪高位。”


    康熙是露過這個意思,不過是跟德妃說說私房話兒,到了如今的皇太後嘴裏就成了金科玉律,連胤禛聽了都覺得很有道理,就是年氏那個妹妹過了三年再大挑也依舊沒有好歸宿。


    有大妞二妞加上弘昍日日在她這裏撒嬌奉承,皇太後本來就偏向周婷,現在更是事事先為了周婷的孩子們考慮,她也是盼著後宮和睦的,若進來個刺頭兒,頭一個發難的就是她。


    年氏在莊上這麽些年,周婷都不曾見過她,這一進宮比宋氏的變化還要叫她吃驚,關在莊子上這些年,她竟更加美貌了!


    周婷並不曾苛扣過她的用度,四時衣裳三餐飯食都是按著側福晉的標準給她配的,她手裏雖然沒銀子卻有東西,這時候也不吝惜東西了,可著勁兒的給看管她的人塞東西,除了銀錢首飾連自己份例裏的炭肉也舍了出去,這才換得能在小園子裏走動的權力,這些年她不但沒像宋氏那樣黯淡憔悴下去,反而比過去變得美了。


    年氏原本底子就好,如今正是最美貌的年紀,加上抽了條身體有了曲線,關了這些年不見外人,身上那種嬌怯怯的意味更加重了,她軟腰行來見著周婷就盈盈下拜,抬頭的時候臉上竟還帶著笑意。


    周婷衝她點一點頭:“還是莊上的水土養人,這些日子不見倒是大好了。”場麵話誰不會說,周婷沒想到的是自己話音才落,年氏就接口過去。


    “全是主子娘娘這些年疼愛嬪妾,雖遠在莊上,卻時時都能感受關懷,嬪妾如今篤信佛義,日日都為娘娘祝禱。”因是守孝,年氏身上穿著那件素白衣裳顯得合乎時宜,臉上更是唱作俱佳,一會兒淚一會兒笑,周婷坐在上首就跟看了場鑼鼓戲似的。


    周婷哪裏知道年氏等的就是胤禛上位的這一天,她雖不甘心就這樣被發落到莊子上去,心裏卻很明白今時不同往日,年家就算能幫她也很有限,雖也使銀子叫人送信回家,卻一絲音信也沒能接到,心裏氣苦不說,萎頓幾日突然就想明白了。


    她唯一的機會就是在胤禛登位之後回到宮廷之中,若這時候就先憔悴了,那她再回宮中也不可能得到寵愛,年氏對著鏡子看著鏡中那張臉打定主意,決不能還未進宮就被莊子上的水洗去顏色。


    她下了死力氣保養,閑來無事把前世今生胤禛跟她在一處說的那些話思量了又思量,覺得自己這一回吃虧就吃虧在沒弄明白胤禛喜歡什麽看重什麽,既他如今重的是規矩,那她自然就開始講規矩守本分,隻要能再入胤禛的眼,寵愛一步一步都會回到她的身邊來。


    當她聽說胤禛竟早了十年登上了帝位,抱著被子差點兒從夢裏頭笑醒,覺得連老天爺都在幫她,心裏的喜歡從裏到外透出來,就跟吃了仙丹妙藥那樣紅光滿麵,抱著鏡子摩挲自己的臉躊躇誌滿,倒一天比一天更透出活力來。


    年氏進雍王府是一頂小轎,進紫禁城也是一頂小轎,這一回比上一回還叫她躊躇滿誌,覺得大把好時光就在後頭等著她,那一排排的琉璃瓦紅宮牆看得她往上揚的嘴角就沒耷下來過。


    周婷心裏不是不詫異,但她很快明白年氏能活成這樣,決不似宋氏跟那些個小常在一樣就此認命,這是憋著勁無時不刻不想抓著機會博一下,如今雖然守孝卻也不能放鬆她,指不定什麽時候她就要像今天一樣讓周婷吃一大驚。


    年氏以為自己已經夠安分了,卻不知道她一打眼就叫周婷嗅出了危險的氣息,她兀自不覺,一路景陽宮去的時候還在心裏暗喜,等到了地頭,才發覺景陽宮是東西六宮裏最冷清最偏僻的宮室。


    這裏原是貯書用的,因著一宮嬪妃要住進來,還專門把藏書都翻出來挪到了永壽宮去。這是胤禛定的主意,養心殿跟坤寧宮之間就隔一個永壽宮了,消息傳到周婷耳朵裏的時候,她抿著嘴臉頰泛紅,胤禛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叫她不必擔心。


    周婷是高興了,可苦了這些小常在,這裏既是貯書的地方,年年六月初六小太監們都要把藏書一本本拿出來翻曬的,既要曬書宮院就必須廣闊寬大,裏頭自然少花木,光禿禿連株樹都沒有,一眼望過去就是別人的窗框,四四方方箍起來的一塊巴掌天,人都快瞧傻了。


    這些個年氏還沒回過味來並不覺得,才進了偏殿還沒理完東西,皇太後那裏就分派了個嬤嬤過來。年氏經過府裏那一回學得聰明了,見著嬤嬤來也不擺架子,好聲好氣的賞了東西下去,關起門來就問新派過來的宮女,這一宮都住了什麽人。


    聽見那宮女數了一回便摸下個銀鐲子賞給她,笑眯眯的說:“我比別人都要後來,有什麽忌諱的還要煩你先告訴我。”


    宮女受寵若驚,連稱不敢。這些人才剛來,還沒機會摸清各家主子的情況,收了鐲子往外一交際,半天不到宋氏那裏的宮女也回報上去:“謹嬪娘娘著人打聽主子呢。”


    年氏進府的時候,宋氏已經被禁了足,兩人還真沒照過麵,宋氏靠在床頭歇氣,天天呆在屋子裏,就是健康的人也要生病,她這五年關下來身體一直好不了,這會兒還正病著,聞言露出個笑來:“一宮裏住著,有什麽打聽不打聽的,等放了飯,你從我這兒拿碗菜出去,跟那些個分著吃,也算結個緣。”


    那宮女“哎”了一聲,有主子給她作臉還有什麽不高興的,宋氏閉了眼兒心裏冷笑,這又是一個非要撞上南牆才肯回頭的。


    這麽些年她早就明白了,爺的心那就是釘在福晉身上了,再怎麽攏也攏不回來,她還生過一個小格格呢,也不過是個貴人,年氏若不是有個側福晉的名頭,這輩子也越不過她,如今還沒得意就急躁起來,上頭那位哪點不看在眼裏。


    她歇了要爭的心思,年氏卻屈尊往她屋子裏來了。她不來倒好,大家一宮裏住著不打照麵也就罷了,她既來了,宋氏自然要起身給她行禮,年氏身在高位這麽些年,宋氏給她行禮再平常不過,可在宋氏眼裏,年氏比自己還不如,連寵愛都沒承過,架子還擺的這樣足,心裏難免不痛快。


    這些女人沒進宮的時候呆在院子裏想爭也爭不起來,進了宮又是一樣的份例,吃的喝的用的全一樣,早就熄了攀比的心思,年氏一來倒把這一潭子死水給攪了起來。宋氏行完禮趕緊讓座,心裏雖然不舒服,麵上一點兒也不露,笑盈盈的吩咐宮女上茶果點心。


    年氏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她自覺比這一宮的女人都要出挑,就算是要選秀也得等守完三年孝才能預備起來,到時候她就是闔宮上下頭一份,不信皇帝能不翻她的牌子,皇後再比過去年輕,三年下來也不年輕了。


    宋氏如今成了宋貴人,早年那些風流嫵媚在她身上已經一點影子都看不到了,她不比年氏心裏還有個盼頭,知道這輩子再無指望,見著了年氏就跟看見了年輕時候的自己那樣,她那時候是仗著福晉年紀小承寵不便,現在年氏心裏想的不過是皇後年紀漸長,寵愛總有式微的那一天。


    她在心裏哂笑一下,臉上卻撐開笑:“我在府裏那些年,身上一直沒好過,倒沒去請過安,實是失禮了。”


    這是要臉麵的說法,大家誰不知道誰,年氏原在府裏認真打聽過李氏宋氏這兩人的事,聽說宋氏也是南邊姑娘的樣子,在心裏也比過幾回,如今打眼一瞧差點兒笑出來,這付包子饅頭的白胖樣兒,哪裏有一點婀娜,她咳嗽一聲拿帕子掩了掩嘴,順了宋氏的話頭往下說:“姐姐是侍候爺的老人兒了,該我去拜訪才,隻恨我這身子骨也不好。”


    兩人一來一往的說了這兩句,彼此都有些尷尬,兩人的底細互相都清楚,說這話沒意思到了極點,都是被拘起來的,誰也沒好過誰。


    這樣一想麵對麵著竟開不了口,再論了幾句天氣嚐了塊糕點,年氏就站起來告辭,宋氏送她到了門邊。夕陽下落的光給琉璃瓦鍍了道金邊,遠遠看過去一城的繁華,年氏心裏那點不得勁兒跟長了翅膀似的飛遠了,嘴角邊又挑起笑來,昂著頭一步一步往偏殿裏去。宋氏望著她娉婷走遠的樣子倒笑不出來了,年氏起碼還能掙上一掙,其它女人這輩子都看不到希望了。


    (二)


    周婷挪進體順堂在宮裏不過是胤禛一句話的事兒,她是正經的嫡皇後,這還是分了兩個屋子的,就是住在一個屋子裏頭也沒人敢說皇帝的不是。胤禛是發願守孝的,可就是外頭喪父要守孝,也沒有硬叫正頭夫妻分開來住的道理,不往小妾那兒去是真的,正妻卻是從根上就不能一處論。


    周婷挪進體順堂之前還在皇太後那裏做了許多鋪墊,每日請安都要感歎兩句胤禛的身體,怕他剛接手國家太過辛苦,養心殿裏日日點燈熬蠟到三更。


    是以消息傳到皇太後那兒的時候,她隻有高興的,還拉著周婷的手吩咐她好生看著胤禛,別叫他辛苦太過:“哪能一口就吃成個胖子,原來先帝爺也沒他這樣拚命,等你去了且盯著他,睡不足哪有精神頭辦國事呢?”


    皇太後金口玉言,周婷一去就先立下了規矩,叫她屋子裏的人不要多跟養心殿的奴才們攀扯,不許拜幹親不許結伴當,不為了別的,養心殿連著政堂,她能少關注就少關注,雖不至把自己扮成聾子瞎子,起碼不能給胤禛留下她關心政事這樣的印象來。


    雖說原在府裏兩人也經常論道政事,可進了宮又不一樣,周婷知道後宮是絕不能幹政的。可這條規矩卻被胤禛親自打破了,他在養心殿後殿裏頭批折子,抬頭一見周婷屋子裏燈還亮著,立馬吩咐了蘇培盛叫膳房奉些酪來,還特意不叫擱那些紅絲綠絲葡萄果子,說完了點點下巴:“把主子娘娘請過來。”


    周婷就這麽名正言順的進了養心殿後堂,胤禛這些年早就習慣在後宅裏頭辦公,他的桌子就跟弘昭練字的桌子拚在一塊兒,如今自己一個人了竟不習慣,知道周婷在,哪裏還能忍住,趕緊拘到身邊陪著他。


    翡翠曲著膝給她解鬥蓬,雖隻有幾步路,底下的人也不敢怠慢,如此帝後一處那是從未有過的恩寵,若是有個傷風咳嗽,那可得自發離遠些,才進了體順堂,正是宮女奴才們費心思的時候。


    珊瑚接了手爐,蘇培盛打起簾子引周婷進去,胤禛的禦案前厚厚一疊的折子,聽見響動抬眼一笑又低頭去看折子,眉頭皺得死緊。


    周婷拿軟布擦了手,款步上前幫胤禛分起奏折來,這些事她在府裏就做慣了,就是大著肚子也沒停下,如今送到胤禛案前的奏折自然分撿好了,可周婷最熟悉他的辦事方法,每本打開來粗粗掃一回就知道該排在第幾位再給胤禛看。


    胤禛也習慣了由著周婷先分一回,狼毫上沾著調好的朱砂,胤禛原是執意用上二十七個月的藍筆禦批,朝臣勸了又勸這才換回了朱砂,此時落筆不住,一張奏折快給他圈注滿了,周婷眼睛一掃就抿了唇兒笑起來,她雖沒見過別人怎麽批奏折的,卻也知道胤禛興頭起來了洋洋灑灑寫個不休,有時候倒比別人奏上來的還要多。


    她也不打斷他,隻看著琺琅鍾計算時間,趁著胤禛擱下筆拿起茶盞喝茶提神的時候給他按起額角來:“福雅翻年就要十七了,按理說也該預備起來,汗阿瑪在的時候已經給她定了親事,卻是按著多羅格格的品階給挑的人,如今是不是該給翻一翻了。”


    孫輩沒有這麽久的孝,就算是守足一年,到明年年底再準備婚事也算晚了,大格格一拖二拖都快拖成愁了,原來她撐死了是個多羅格格,康熙挑的人也正是配她這個身份的,婚事都定下來了,她的身份卻不一樣了。


    胤禛沉吟一回:“既是汗阿瑪定下的,咱們自然沒有更改的道理。”他舒服的眯起眼來,周婷拿了玉錘給他鬆肩,聽了這話抿了抿嘴巴。


    大格格說是說定下來了,卻還沒發旨意,隻由著康熙透了意思給胤禛,預備等進了封號再把賜婚的旨意頒布下去,胤禛這時候要改,誰也不敢說什麽,從多羅格格變成了和碩公主,夫婿卻還是原來那個,雖說也是個蒙古台吉,也還沒有大阿哥的嫡女嫁得尊貴。


    這個女兒從不是個省心的,自周婷不再管她,她就似個沒頭的蒼蠅一樣,胡亂打轉就是找不到門道再重獲周婷的歡心。進宮之後她卻突然找著了主心骨,日日往皇太後處獻起了殷勤。


    到底是自己的親孫女,原來有些不好也被歸到李氏身上去了,一棵長歪了的樹,再想扳正可不容易。大格格既透出了親近的意思,李氏也是去了的人,小輩兒在麵前陪著小心,這一來二去的,皇太後倒對大格格多了些關照之意。


    周婷不好再不拿她當一回事,就算是作給婆婆看的,也得叫她知道大格格是因著什麽失了寵。她不想跟個小女孩計較,大格格既然規矩起來,那給她些個體麵也無不可。可誰知道才得了皇太後幾天關照的大格格竟又生出別的心思來,她覺得自己嫁得太低了。


    弘時弘昭幾個跟叔伯家的孩子一起住在東三所裏頭,大妞二妞自小就得長輩的喜愛,又是嫡女,一直被周婷攏在身邊住在坤寧宮的東西暖殿裏頭,隻有大格格一個人既沒有生母能住在一處,又不能單給她開一間宮院,如今隻在北三所裏頭給她收拾了屋子暫且住著。


    她日日不綴的堅持早起往皇太後跟前請安,皇太後一抬手一動腿就緊跟前後,三個月下來也有所得,本來還想著再使上些力氣能叫皇太後為她說幾句話,把她的婚事改得更合意些,誰知道才從慈寧宮回了北三所,周婷那兒的宮人就賜了東西下來。


    周婷不是不知道大格格的心思,也不再跟她來虛的,這姑娘腦子不知道怎麽長的,跟她說虛的她十有**要拐到別的地方上去,隻能扒開了皮子往明說,冰心玉壺兩個侍候了她多年,知道她這是憋著勁想往上,卻也不好勸,說白一些,往皇太後那裏請安定省那是孝道,怎麽也談不上巴結。


    既是有意讓大格格知道,冰心才接著東西,玉壺就報了上去,大格格白了一張臉捏著帕子差點兒暈過去,她再沒想到自己都是和碩公主了,嫁的竟不如和碩格格,臉陰的能滴下水來,嫡庶兩個字壓在她頭上叫她喘上不氣,咬著銀牙強忍半天才輕輕吐一口氣來,等禦膳房送飯來的時候原封不動的給退了回去。


    大格格這裏才回了晚飯,周婷就知道了消息,她挑挑眉毛倚著熏籠問道:“皇太後那兒的人問起來,可知道怎麽回話?”翡翠遞了個眼色給珊瑚,珊瑚倒退著出了殿門,頂著雪珠子往北三所去。


    慈寧宮那裏就算今天不知道,明天大格格也要托病不起,連著請了三個多月的安,冷不丁一日沒來,皇太後總要過問,再問下去可不就摸著底了。


    周婷還真不怕事,一來她不信皇太後會站在大格格那邊,二來這事是胤禛定下來的,並不是她這個嫡母有意作踐庶女,說破了天去她如今的地位難道還怕大格格“吃不下飯”?也不知道她依仗些什麽竟敢弄這些小巧,是覺著皇太後會護著她?還是實不甘心低嫁作最後一博?


    周婷不耐煩去打聽大格格的事兒,總歸翻不出她的手心去,折騰這些不如多抱抱壽桃兒,他到現在還不肯開口說話,比他的哥哥姐姐們晚了太多,周婷都有些著急了。


    果然不出周婷所料,皇太後同大妞二妞兩個念叨幾句家常就發覺大格格不在,側頭一問自有宮人報


    上去給她聽,如今侍候皇太後的還是瑞珠,不過已經升成了瑞姑姑。


    周婷搭了手往膝上緊了緊手爐子,袍子邊滾了一圈狐狸毛,全是用的狐狸腋下那一縷,滾的密實又輕又暖,很不易得,她垂了頭拿指甲勾著上頭的毛,等瑞珠回稟完了才歎一聲:“這孩子從來體弱,一到了冬日總要犯幾日咳嗽的,我瞧著像是好了,竟又犯起來。”說著叫人送棗泥山楂丸子給她開胃。


    就算皇太後不深究,瑞珠也要報上去的,周婷垂了眼簾喝茶,瑞珠附在皇太後耳邊,幾句一出口就見皇太後細細皺了皺眉毛,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揮一揮手:“既她身子不好,就免了她的請安,隻將養好了身子才是孝順父母。”


    德妃從宮人走到皇太後,雖後半截靠的是兒子,前半截卻也給胤禛開了個好頭,一步步走到四妃當中,很知道自己依靠的是什麽。前半生靠的是丈夫,後半生就要靠兒子了,如今胤禛打定主意當個不改父誌的孝子,她怎麽會去拆自己兒子的台?不必周婷分辨,她也會站在周婷這一邊。


    太後的話傳了下去,到下午大格格就能起身用飯,第二日就說好了許多,到第三日上重又回了慈寧宮裏請安,再沒傳出過吃不下飯的話來。


    隻大格格一日比一日沉默,原還能跟皇太後說兩句話逗一會兒樂子,現隻聽不說,規矩裏頭帶足了小心翼翼,皇太後年紀大了難免心軟,對她存了兩分憐惜,既然婚事上頭不能更改,嫁妝多一些也能存身,可見她這付扶不起的模樣又覺不順心意。


    大妞二妞小時候還跟她親近,越大越是疏遠,如今很不待見這個姐姐,聽說她病了也還是要去看她一回。京城裏剛剛開春,枝條上才冒出綠芽尖尖,地上還結著霜,從坤寧宮往北三所去的路周婷許她們用攆代步。


    北三所在景陽宮後頭,步攆在門前過的時候,裏頭的謹嬪年氏聽見了消息,專等在門上,等大妞二妞回去的時候撞了個正著。


    她雖是嬪,那也是父親的小妾,是她們倆的長輩,大妞二妞再不樂見她,還是要下攆來給她見禮。二妞皺了眉頭不快,她原來可從沒有給這樣身份的人行過禮!就是年節上,姐妹二人一出現,就立即被皇太後召到身邊去了,雖然嬤嬤教導過要各處問一問安,也沒機會實行過。


    她是個藏不住話的性子,又被寵愛習慣了,當下臉上就露了出來,就是身邊的奴才們也都憤憤,這是哪個牌位上的人,就敢攔到固倫公主跟前了。


    大妞睨了一眼年氏,見她肩上落了一層細雪就知道是特地等著她們的,微微一側身擋住了妹妹,對著年氏曲了曲膝蓋。


    年氏心裏有意把規矩做到十分,奈何在家的時候嫡母對她疏於教導,出嫁之後皇太後倒是挑了個嬤嬤過來,抵不過她自己轉不過這個彎來,現在身上也還端著一半貴妃的架子,竟坦然受了禮。


    這下不獨大妞二妞身邊的奴才宮人,就是跟著年氏出來的宮女也都傻了眼,她們跟著年氏去侍候過年席,這兩位那是比阿哥都得皇帝寵愛的,如今謹嬪娘娘一個托大竟受下了禮,這要讓皇後不痛快了,謹嬪至多降份位,她們這些可怎麽辦。


    這也是年氏著急了,她捺著性子等了許久,一日一日的盼著才盼到大年三十那天守歲,打扮一新的往席上一坐,等了一晚上四郎的眼神都沒往她這裏轉一下,光是幾個兒女就圈住了他,大的撒嬌小的作癡,皇後一個人就把四郎把的牢牢的,那十幾個小常在更是坐得筆挺,筷子都不敢多動。


    年氏本想著來日方長,可元宵一過她這一宮的人又被關了起來,眼看著再放出去還要等一年,雖在莊子上煞了性子,卻是存的一鳴驚人的心入的宮,如今這樣看不到頭,她怎麽能忍得住。


    大妞二妞兩個在大格格那裏留了半柱香的時間,年氏知道了消息就坐立不寧,想了半天還是披著鬥篷出來了,存著先套套交情的心思。大妞二妞兩個慣常在皇太後跟胤禛麵前撒嬌作小女兒狀,年氏就以為她們真是被嬌寵的沒了止度,想著兩個孩子容易討好,這才幹脆的披了大衣裳出來。


    她自言自語了半天,除了大妞動動膝蓋行過禮,竟沒人搭理她,年氏臉上一紅往邊上退開兩步:“是嬪妾攔了格格的路,原想著去給主子娘娘請安,這才遇上了,格格們可是往主子娘娘那裏去?”


    大妞淡淡一笑:“這是要往皇瑪嬤那裏去呢,額娘正歇晌呢,謹娘娘別去擾了她的覺。”說著就回身搭了粉晶的手,重回攆上去,留下年氏臉上撐著強笑目送她們。


    她們自然不真的去皇太後那兒,這會子已經不早了,正是去養心殿後殿一處用飯的時候,二妞才下攆就邁了腳往屋子裏跑,周婷胤禛都在,正靠著窗子挨在一處說話,簾子一響動二妞就似個小炮彈似的拱進周婷懷裏。


    她一張小臉氣的發白,摟著周婷的腰不住扭動,周婷正詫異呢,就見大妞跟著進來,往周婷跟前一坐,見了胤禛翹起嘴巴來不理。


    兩個女兒一向待胤禛親厚,見了阿瑪比見了額娘更高興,如今見得比過去少了,更是見著了非要撒會兒嬌的,今天這樣作派,周婷還沒問胤禛先奇怪起來:“怎的?二妞不痛快了?”


    二妞還埋著臉不肯起來,胤禛走過去摸她的頭,周婷掃一眼跟進來的粉晶,見她垂了頭不敢上前的樣子,一時間猜不著是什麽事兒,溫言哄勸道:“怎麽不同阿瑪額娘說?誰給咱們二妞妞委屈受了?”說著搖搖二妞的肩,見她還不肯抬頭使了個眼色給珊瑚,珊瑚借著吩咐點心的空檔退了出去打聽。


    翡翠趕緊絞了熱巾子送到周婷手上,二妞才從外頭來,素錦鬥蓬還係在脖上呢,周婷見拉不動她,拍著她的肩:“快把鬥篷卸了,這樣纏著不難受?”


    二妞這才抬起頭來,別別扭扭不肯跟胤禛說話,噘著嘴擦了手臉。來的時候姐姐就拉住了她,不許她先行告狀,雖說謹嬪做的過份,可這話得從父母嘴裏說出來才是,她們兩個畢竟是小輩,總歸已經見了禮,這個虧輪不著她們來咽。


    兩人相對坐著不肯偎到胤禛身邊去,周婷疑惑的看了眼丈夫遞了個詢問的眼神過去,胤禛腦子裏轉了一圈,也沒想出這宮裏還有誰會給寶貝女兒委屈受。到蘇培盛矮著身兒進門湊到他耳邊幾句話一說,立時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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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婷還摸不著頭腦,就見胤禛以手作拳咳嗽一聲,摸著鼻子道:“等天暖和了,咱們還住圓明園去。”


    二妞從周婷懷裏抬起頭來,驚喜的瞪大了眼:“真的?”說著睨了胤禛一眼,嘴巴照舊翹的老高,轉頭就去搖周婷的袖子:“額娘,是不是真的?”


    周婷摸摸她暖玉似的手笑盈盈的:“自然是真的,你跟你姐姐先住原先的院子,等新園建好了,許你挑一處自己喜歡的地兒。”


    她的女兒從不無理取鬧,周婷就算原來不明白,看見胤禛的態度也明白了三分,哄著兩個女兒半日許了諸多好處,二妞這才抿了嘴,伸著指頭跟胤禛談起條件:“就咱們一家子去!”


    周婷了然的挑了挑眉毛,胤禛剛才的尷尬這會子更盛了,周婷拍著女兒的背:“原就是咱們一家子去,都這個點兒了,還不到皇瑪嬤那兒去請安,今兒可有鍋燒鴨子呢。”


    養心殿是吃全素的,太皇太後同皇太後年紀大了,並不要求茹素,皇家的規矩就是這樣奇怪,看著重卻時時都能變通,周婷怕幾個孩子吃不好,時常打發了去跟皇太後一起用飯,一回下來禦膳房就摸清了皇後的意思,不就是怕阿哥格格們吃不好麽,禦廚正怕顯不出能耐來,琢磨出周婷的意思之後皇太後那裏頓頓都要送些燉得軟爛的肉菜上去。


    等送走了大妞二妞,周婷攀住胤禛的胳膊,也不問他怎麽了,隻拿手指頭戳了戳胸膛,鼻子裏哼出一聲,胤禛捉了她的手揉了兩下,他也沒想到年氏還敢不規矩,握了指尖放到嘴邊碰一碰:“我都已經吩咐下去了,過了春分就奉著皇額娘往圓明園裏去。”


    周婷靠在他肩上,輕輕應了一聲,抬起臉來拿麵頰磨他的下巴,胡茬又刺又癢,胤禛低頭拿手勾了下巴,嘴唇貼過去含了一會兒,舌尖勾著舌尖輕嘬,大掌從她背上滑到腰上,好一會才肯放開她的舌頭,讓她伏在自己身上喘氣。


    周婷歪在臨窗的炕上,身上蓋了紫羔絨的薄毯子,雙頰一片暈紅,眯著的眼睛裏都是水光,胤禛整了整袍子,伏身在她額上吻了一下:“你眯一會子,我到前殿去,等會兒過來用飯。”


    周婷點點下巴,把毯子拉上去蓋住了鼻尖兒。雖不是真的行了事,兩人還是膩歪了好一會兒,她這會子還覺得裙子底下發燙,熱乎乎濕膩膩叫人臉熱。


    模模糊糊聽見外頭窗下傳來胤禛的聲音:“庫裏可還有好的珠子寶石,尋一些送到格格那兒去。”


    胤禛出去了珊瑚蜜蠟幾個才敢進來,見周婷臉上一團紅暈,歪在大迎枕上不像是睡著了樣子,湊過去低聲把事一說,半天才聽見周婷懶洋洋應了一聲,掀掀眼皮對翡翠一點,翡翠立馬會意,這是犒賞珊瑚事兒辦的好。


    珊瑚掩了喜色衝周婷謝賞,蜜蠟扶了周婷起來重新整頭換衣,才剛散了頭發,蘇培盛就遞了紅箋進來:“主子爺叫過來給主子娘娘掌掌眼。”紅簽子上頭自然都是給大妞二妞兩個的東西。


    周婷拿了簽子一掃就笑,蘇培盛倒知道投這兩個丫頭所好,除了寶石鍛子都是一樣的份例外,給大妞的是書畫,給二妞的卻寫著一匹小馬,等送過去,還不知道這兩個丫頭要怎麽鬧,這一回總該平了氣。


    周婷卻不知道,二妞正趴在皇太後懷裏訴委屈呢,當著胤禛不好直通通的說出來,當著皇太後還有什麽顧忌的,她小時候就精,大了更會看臉色,明白皇瑪嬤也不待見年氏,扭著身子撒嬌:“原見禮也是應當的,可這樣子撞上來,倒像是等著我同姐姐給她行禮似的。”


    說著眼圈就紅了,皇太後年紀越大越心疼孫輩,她心裏瞧不上年氏,自然更偏著大妞二妞,再叫瑞珠過去一問,知道那是專門等在門上的,一手拍著二妞的背一手拉著大妞寬慰:“瑪嬤禁她的足,可不許再為了這些個人生氣,我瞧瞧,臉兒都皺了。”


    周婷這裏還沒過去敲打年氏呢,皇太後的人已經去申斥一回,話兒說的敞亮,一屋子的小常在都聽見了,知道謹嬪竟跟嫡出的公主別起苗頭來,全都縮著脖子在屋子裏氣兒都不敢出。


    年氏本意並不是給大妞二妞難堪呢,心裏一直覺得受個禮也沒什麽,這時候才想起來,年席上除了正經長輩們,這兩個還真沒給旁人行過禮,就是半禮也沒有過。她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心裏又酸又澀,若她的女兒活著,胤禛是不是也會給這麽大的體麵?


    年氏越是不得誌,就越是常常想起前世她同四郎琴瑟合鳴的日子,那時候的尊榮高貴,到如今全被另一個人替了去,她一口銀牙差點兒咬碎,她知道四郎有多麽孝順,如今連皇太後也厭惡自己,她要出頭不知道要挨到哪一年去。


    她咬著牙跪下聽皇太後那裏的嬤嬤話裏話外說她不知規矩,眼睛瞪著青磚地,身子微微打顫,感覺一院子的人都在盯著她看,皇太後沒讓嬤嬤到屋子裏去,而是把她叫到院子裏來,存的就是折辱她的心思,年氏的臉紅了又白,一陣陣的心火燎上來,卻沒把理智燒空反而叫她想出了請罪的辦法來。


    既被打了臉,那幹脆放下所有的身段,被訓導過的宮妃很應該“病”下躲羞,可她偏不,偏要妝成去皇後跟前請罪!景陽宮裏呆著這輩子少有見著胤禛的時候,可若去請罪,養心殿裏總有碰上的時候。


    嬤嬤一走,年氏就站了起來,她身邊的宮女兒還在發抖,卻見自家主子抬了抬修剪得柳葉似的眉毛,嘴巴一翹:“傻看甚麽?給我打水去。”說著抖一抖帕子往屋裏去,吩咐人開了箱子檢起衣裳來。


    翻檢了半日,把箱子裏的衣裳都倒出來才勉強挑了件錦邊彈墨的湖藍色旗裝,拿細細的米珠點綴在頭發上,開了瓷盒沾了胭脂在手掌心抹開來,往麵頰輕拍兩下,比著鏡子前後照過,領著宮女一路往養心殿去。


    宋氏屋子裏的宮女往外一探趕緊回來報:“瞧著是還要出去呢。”宋氏聽了抿唇一笑渾不在意,拿指尖撥了撥托盤上的核桃仁:“看天色就要用傳膳了,你去等著領菜吧。”


    (三)


    年氏掐著點叫人通報,周婷正跟胤禛一處用飯,聽見通傳眼睛都沒抬一下,拿銀筷子挾了個冬瓜餡小餃兒往周婷碗裏送,還指了碗碟:“這是剛燒上來的蓮花獻瑞,我瞧著有些素了,叫弘昭幾個擬了詩句燒一整套的。”


    他既不應,外頭的人自然不敢領了年氏進來,周婷隻作沒聽見,跟胤禛論起燒瓷器來,新帝登基本就要燒一套新瓷,胤禛喜歡色彩鮮妍鮮明的,原獻過一套黑漆描金百壽碗給康熙作壽用,便笑道:“不如加一套黑地琺琅梅花或是玉蘭花樣的,正好叫大妞二妞幾個一齊拿主意,二妞自小就喜歡這些個。”


    蘇培盛見帝後二人說得興起,又是添湯又是布菜,外頭再過來通傳的人就隻當沒瞧見,立正了身子打眼色過去,年氏遠遠被攔在外頭,嘴上軟言了一句又一句,門上的奴才就是不放她進去。


    一直等到裏頭撤了菜,周婷含著香湯漱了口才撣著袍角道:“既是來請罪的,就叫她進來罷。”


    胤禛不置可否,蘇培盛忖了他的臉色退出去抬抬手,年氏早就立不住了,來的時候還有些落日餘暉,這會子都已經掌燈了,她身上穿得不夠厚,被夜裏起的涼風一激,腦袋一跳一跳的抽起來,臉色發白,唇上的胭脂都失了顏色。


    叫人扶著進屋,被裏頭的暖香一激越發頭暈,腳一軟就跪到地上,幸好心裏一直想著說辭,身子才彎下來就張開口:“嬪妾給主子娘娘請罪。”


    這一話句倒把周婷的火挑了起來,她斜一眼胤禛,見他拿著茶蓋兒正撇浮沫,眼角都沒往年氏那裏掃,心裏剛拱起來的火又消了下去,吐出來的話平和的很:“我聽說皇額娘那兒差了人去,你很該去皇額娘那兒謝她教導才是。”


    這一句就把年氏噎住了,她略定一定神又開了口:“嬪妾實對不住主子娘娘的疼愛,這才過來請罪。”


    周婷懶得理她,隻叫她跪著,她不叫起,年氏咬牙跪在厚地毯上垂了腦袋露出光潔的臉頰,胤禛這才把她從頭到腳掃了一遍,不看還好,這一看眉頭皺得更緊。年氏來時是著意打扮過的,那件衣裳織得華貴,雖是素色的卻用暗金線繡了花團,比周婷身上那件一裹圓的家常舊袍子看上去更新也更富麗,猛的一下摔了手上的茶盞,倒把周婷嚇了一跳。


    胤禛的聲音嗡嗡的,似在極力忍著發怒:“不知規矩的奴才,宮裏都在守孝,你竟敢穿金戴銀起來,來人,剝了她的身上的錦襖。”


    年氏惶惶然抬頭,一雙妙目噙了淚花,胤禛越發厭惡,長眼一眯嘴唇緊緊抿住。蘇培盛等人雖聽見了,去不敢上前,也不知道主子怎麽就有那麽大的火氣,皇帝的女人還從沒有剝了外袍拖下殿去的,這是把謹嬪往死路上推了。


    周婷一怔之下回過神來,怎麽也給她留最後一份體麵,看管起來也就罷了,這事兒要傳出去,也是打了年家的臉,她剛立起來,不防年氏一聲嘶叫:“四郎!”跟著就見她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滾到前襟,膝行過去抱住了胤禛的腿,仰頭又是一聲:“四郎……”嗚咽著說不出話來。


    柳條一樣的身子攀在胤禛腿上似沒了骨頭,一雙柔荑攥了胤禛的袍角,抬半著頭從淚光裏目不轉晴的看住胤禛。


    不光是周婷,就是屋裏寥寥幾個宮人也都怔住了,蘇培盛垂了頭退了門邊,另幾個直接就到了簾子外頭,屋裏隻餘下周婷胤禛跟正半跪半坐在地上的年氏。


    這一聲叫的哀婉纏綿,若不是周婷篤定胤禛與年氏之間無私,光憑這千回百轉一聲呼喚就能叫人腦補出諸多片段來。年氏緊緊抱了胤禛不撒手,周婷倒似個局外人似的站著也不是坐著不也是。


    她把一屋子人都給喊傻了卻不自知,隻盯住胤禛的臉,剛才那一聲是她羞憤之下衝口而出的話,卻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看胤禛的神色她一下子就了悟了,那分明就是認出了她!原來重活一遭的不光是她,還有他!


    怪不得他能早十年登位,似她這般不知世事都曉得如今再不比過去,胤禛風評甚好,再沒有他奪權篡位的流言傳出,年氏臉上的笑容慢慢綻出來,襯著未幹的淚珠兒似初放的梨花,淡白帶紅嬌柔輕豔。


    胤禛一時惘然,他知道麵前跪著的這個女人是自己曾經寵愛過的妃子,卻記不起她是不是舊時模樣,盯住她的臉仔仔細細的看,分辨了半晌才猛然回神,他早就不記得那一個年氏是什麽樣子的了,皺眉思索竟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他驚愕的眼神慢慢淡了下去,臉上的表情也跟著淡了,竟還透出點笑意來,動動身子抽出被年氏抱著的腿,一用力年氏就坐倒在地,臉上狂喜未退,似乎不明白胤禛舉動裏的含意。


    “聾了還是怎的,朕的話聽不見?”胤禛並沒有提高聲氣,蘇培盛卻禁不住打了顫,他直接上前扯住年氏的胳膊,嘴裏也不說請罪的話,使了力氣想把她拖出去。


    “四郎……”年氏抖著嘴唇,四郎明明認出了自己,怎麽還叫個奴才羞辱她,他難道半分也不念著


    舊情麽?


    周婷站在一邊看著這一出鬧劇,她敏銳的察覺出胤禛的改變,卻又不知道是什麽叫他變化了,可最後他的態度又變了回來,年氏又變回了一個不相幹的人。


    隱怒比剛才的盛怒更叫底下人心驚,周婷知道不能再叫年氏說出什麽來,雖然心口一突一空的跳著卻還是走過去握了他的手。


    “為這個也值得發這樣大的脾氣,快消了氣兒,傷身子呢,她既不規矩看管起來便罷了。”說著揮了揮手,年氏已經站不起來了,柳條一樣纖巧的身子簌簌打著顫,她帶進來的丫頭更是怕的死咬了嘴唇不敢動,還是珊瑚叫人把年氏架到外頭去了。


    年氏被拖到門邊兒,羞憤欲死,又一聲“四郎”衝口而出,周婷怔了一下。剛才那一聲多是歎惜苦澀,這一聲卻滿是憤懣跟質問。胤禛眯眼瞪著年氏,太監見狀趕緊停下來,胤禛不聽倒罷,聽了她這一聲兒皺起了眉毛:“堵了她的嘴。”


    周婷卻不知道哪裏出了差錯,是年氏那句“四郎”?可他們倆單獨在一處的時候她都是知道的,難道不成那短短一柱香時間就叫年氏纏綿的喚起了四郎來?連她都沒這樣叫過呢。


    可看胤禛的臉色這樣壞,也知道這許是年氏心裏常叫的這時候脫口而出了。胤禛不提她也不問,隻按著平日裏的行事給添過茶湯,再把奏折分撿好,一疊疊的放在案上,坐到燈下摸出沒做完的針線紮上兩針,再抬眼去看胤禛。


    神思不屬捏著針就往肉裏紮,輕“嘶”一聲,胤禛擱下筆踱過去摟了她的肩,看她含著手指頭蹙眉就拍了背哄她:“紮疼了沒有?”心裏也明白年氏的舉動讓人起疑卻不能分說,隻好把周婷摟進懷裏,仔細端詳著她的臉,忽而勾了唇,這一個才是他熟悉的放在心上的人。


    周婷心裏那點不安全融化在胤禛的懷抱裏,燭火映著她的臉一片嫣紅,胤禛拍個不住,漸漸把周婷的睡意拍了上來,胤禛怕她走回體順堂著了涼,就讓她歇在東梢間裏頭,自己重回案前批起奏折。


    周婷一睡,胤禛又些心不在焉了,他望著周婷的睡顏發怔,東梢間裏暗了燈,胤禛就這麽坐在床沿上,手背撫在她臉上怔怔出神。那句四郎一下子讓他想起了年氏,上一世的年氏,年家的嫡女。


    他跟年氏的那些情投意合仿佛冬天禦花園裏綁的假絹花似的,遠看極美豔,近看卻一絲生氣也無。孰真孰假,他終於分辨清楚,探手伸進錦被之中,勾了周婷的手握在掌心。


    這個年氏既能如願嫁進府來,便不是個會安份的,所幸不曾臨幸過她,若有寵還不知道要生出什麽樣的心思。東梢間裏隻亮著一盞小燈,那一豆燈火照出外頭剛抽了條的枝芽,風一吹便細細的動,投到窗戶上是暗幽幽的影子。胤禛的輪廓在夜色裏顯得格外柔和,低頭在周婷額上輕吻一下,幫她掖了掖被子,站起來往外走去。


    這輩子既是庶姐進了宮,嫡出的那個自然就由著家裏發嫁了,她姐姐在京裏風評不好,妹妹自然也沒個好歸宿。


    年家也曾想過給小女兒也攀一門好親的,可京裏人家哪會不知上位者的意思,見康熙沒恩典就曉得這家的姑娘不能要,年家這個小女兒硬生生遠嫁到了外地。年家主母覺得自己的女兒受了庶女牽累,接著了年氏的信也捂著不拿出來,叫年氏吃了暗虧還不知曉。


    由著太監把謹嬪從養心殿裏拖回去,這可不是打臉了,這是把她的皮都給扒了下來,簡直要了她的命。年氏原來心裏再存著青雲誌,又突然知曉胤禛竟是她的四郎,狂喜之下被打進了泥裏,釵斜鬢歪,整個人灰撲撲的沒了一點生氣,一院子的人都瞧見她是怎麽被帶回來的,根本沒有人敢伸手去扶一把。


    年氏臉上一片死灰,蹣跚著站起來往屋子裏去,遊魂似的飄蕩蕩,她的宮女被帶去嬤嬤那兒重新教導規矩。景陽宮裏竊竊之聲不斷,年氏耳邊嗡嗡響著,嘴裏喃喃“四郎,咱們的情份你都忘了嗎?”


    先是一字一句的自問,突然就拔尖了聲兒,破空一聲:“四郎!咱們的情份你都忘了嗎?”嚇得宋氏身邊的宮女摔了碗碟,院子裏靜得落針可聞,幾個住在一個屋裏的小常在麵麵相覷,誰都不敢發問,等了好半天年氏的屋子裏才聽見一絲聲響,就在眾人都緩了口氣,往外頭一探頭,燈火明明暗暗影影綽綽,壓在喉嚨口的疑問不及問出,就聽見年氏屋子裏一聲悶響。


    原以為她是在摔打東西,可半天就隻聽見那一聲。宋氏覺著不對,差了宮女往年氏屋子裏去,那宮人才一進門就瞧見一又花盆底高高懸在半空中,傍晚出去的時候年氏挑了半日的那件湖藍色袍子的下擺隨著風一飄一蕩的。


    輕輕一聲“啊”被抑在喉嚨裏,各屋裏的常在們往廊下去探了頭,一個個都白著臉,還不敢高聲叫“死人了”這樣的話,一院子人都沒了主意。死了年氏,這院裏最大的就是宋貴人了,她指了兩個送水的太監把人先解下來,身子倒還溫熱,卻已經沒了氣兒。


    一屋子人都沒了主意,年氏身邊的宮女伏在廊下發抖,這回她也活不了了。幾個小常在嘴上不說心裏也在猜測,從養心殿出來還沒過一個時辰呢,就尋了短見,到底那屋子裏頭發生了什麽事兒。


    一麵猜測一麵敬畏,在她們眼裏這就是不敬主子娘娘的下場,莫不是萬歲爺讓她自栽的吧,幾個幾個挨在一處,各自青白著臉,誰都不敢說話。


    宋氏看著似軟倒在地上的年氏心裏一陣陣的發涼,她咽了口唾沫緩聲開了口:“是她自個兒想不開,與咱們不相幹。”小常在們還懵懂,宋氏卻已經抓住了關鍵,這事兒傳出去總要扯上皇後的名頭,萬歲爺是絕不會允許的。


    她們本就活得沒有儀仗,若是被遷怒了去,上頭發落下來連個幫著說話的人都沒有。宋氏指了自己的宮人上前抬起年氏的屍身擺放到床上去,花了銀錢尋了個年紀大些的嬤嬤收斂屍身。


    那兩個嬤嬤到底年紀大些,上去一伸手把下鄂合攏眼簾抹下來,趁著屍首還沒發硬趕緊擺弄起來,給年氏換衣裳的時候趁機抹下隻銀鐲往袖子裏藏。上吊死的人死相並不好看,褲子上滴滴噠噠顯是失了禁的,兩人皺著眉頭把褲子往下剝,鼻子一動,彼此看了一眼。


    這位謹嬪娘娘味兒幹淨的很,說不得竟是個處子身。兩人這才輕起手腳來,先拿軟布抹幹淨了,再給她套上綢衣綢褲,攏了頭發蓋上錦被。


    年氏用來踩腳的凳子跟磚地上鋪的毯子全濕了,兩個嬤嬤掂著銀子厚又把凳子地毯全拿布抹過,這才回報上去讓宋氏通報。


    胤禛轉著手裏的扳指,他眼睛盯著奏折心裏卻在打算年家的事兒,這一個是怎麽變成那一個的呢?原來或許還留她一命,如今這一命也留不得了。


    至於年家,不論她事先可曾透露過,他都不打算再重用了。年羹堯才華可堪人品卻差,胤禛再信不過他,一麵用一麵打壓,叫他不敢恃才傲物,夾著尾巴做人辦事,比前世不知乖覺多少,再不敢打不該不有的心思。


    蘇培盛聽了小太監的回報眉毛一跳,忖著胤禛的臉色上前還沒張口,胤禛卻先問起來:“東西可叫人備下了?”他手一伸,蘇培盛趕緊遞了茶過去,垂著腦袋應:“才吩咐了下去,叫織造送新圖樣上來。”胤禛心裏還惦記著周婷身上那件舊衣。


    胤禛這才鬆了嘴角露出點笑意來,才咽進一口茶,蘇培盛垂了頭回上去:“景陽宮的謹嬪娘娘沒了。”


    胤禛怔一怔才想起謹嬪就是年氏如今的封號,把茶盞往案上一擱,拿玉管筆沾了朱砂,待寫了兩個字才沉聲道:“知道了。”說完就再沒別的吩咐。


    蘇培盛拿腳尖磨著地毯想了半天,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這事回給周婷,又想著皇後怎麽也該知道,才矮著身要退出去,胤禛清了清喉嚨,蘇培盛趕緊站定了,“你著人去收裹了,天晚了,別拿這事擾了主子娘娘的覺。”


    周婷怎麽也想不通年氏怎麽就會上了吊,她第二日從胤禛床上暖烘烘睡醒了用過早飯,拿了竹節瓷壺給胤禛添過了兩回水才聽他說起這個,一麵說的時候一麵筷子上還夾了塊玉蘭片送到她碗裏。


    周婷差點兒打翻了麵前的杯子,張了嘴半天沒說出話來,似昨天那般對待確是把一個女人的體麵全都撕幹淨了,可一個新婚進門就敢捏著喜果的妾,一個在莊子裏呆了三年依舊憋著勁想往上爬的女人真這麽容易死?她攢著眉頭沉默,還是胤禛開口哄她:“這事兒你不需沾手,我叫人打理就是。”說完還加了一句:“這粥好,且多用一碗。”


    周婷拿了勺兒有一口沒一口的舀著,等胤禛上朝才放下碗指了珊瑚去打聽消息,宮裏死了人的事是瞞不住的,就算後事胤禛料理了,皇太後問起來她總該有個說法。


    年氏最後叫的那句話是藏不住的,一宮的人都聽見了,就算宮人們嘴緊不敢說,珊瑚也還是問了出來,她侍候周婷的時候也長了,這裏頭的門道很清楚,放在心裏一琢磨也覺得奇怪,這個年氏根本就沒進過爺的身呀,都沒挨上過,又有什麽情份不情份的?一麵想一麵臉紅,緊了緊身上的褐色棉袍路體順堂去。


    如今還沒到換春裳的時候,一路都是穿著褐袍子的宮人,珊瑚跟蜜蠟兩個是結伴兒來的,卻不敢議論這事兒,都覺得這年氏莫不是瘋了,先是攔了格格的路,後又敢闖到養心殿去,哪一個好人會說這樣的話。


    周婷知道了,皇太後那裏自然也知道了,她比周婷想得更快些,立時就吩咐下去:“這事兒不許在格格們麵前提,裹了發送出去也就罷了。”年氏晚上闖了養心殿的事兒她也有聽了一耳朵,原想留給周婷收拾的,誰知道她會自己上了吊。


    不獨皇太後,周婷也怕自己兩個女兒聽了這事受不了,年氏才衝撞了她們,當天夜裏就死了,萬一她們想左了嚇著了自己可怎麽辦?下了禁令不許拿這事嚼舌頭,一點風聲都不許透,年氏的屍首悄沒聲兒的送出了宮,她的死在宮裏比那石落湖麵泛起的漣漪都少。


    就是年家接著了信兒也就擱下了,心裏歎息還沒攀上去呢,這一個倒沒福死了,對外自然說年氏是病故的,年家也按著規矩上表表示哀傷,周婷也要賜下東西以示安撫。


    死了人總不是一件好事,年氏再不規矩,也沒到要她去死的地步,周婷因為這事心裏總有些過不去,總覺有些事是她不知道的,每每想要試探,又趕緊在心裏警告自己不要去深究,自年氏進門她也算是滴水不漏,這兩人還能扯出什麽情份來呢?


    宋氏很知趣的病著,原本就規矩的常在們更規矩了,周婷隱隱覺得年氏的死是有內情的,想了幾回也沒想出頭緒來。


    倒是怡寧跟惠容兩個悄悄跟周婷咬了回耳朵,外頭如今都不再說周婷賢良,反而有些皇後太厲害的傳言流傳著。


    周婷笑著揭了過去,這是免不了的,後宮裏她一個獨大,唯一一個嬪還死了,哪可能太平無事,自然有舌頭好嚼。周婷不在意這些,卻瞞不過胤禛那些眼睛耳朵們。


    還沒到述職的時候,年羹堯就應改土歸流不利被連降三級,那股子不知從何而起的歪風還沒吹到仲春,就又悄沒聲息的散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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