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一路專門挑隱蔽難走的小路走,而且看她輕車熟路的樣子,想必這條路她絕對不止走了一兩次這麽簡單,可想而知這個人身份極為可疑。


    瑾瑜一路跟過去,直到跟在她身後,躍進一座極為普通的房屋麵,看到那人臉上浮起詭異的笑容,暗道不好,恐怕是有詐。還沒待她細想,原本漆黑寂靜的小院裏已經被各個方向衝出的帶兵器之人圍的水泄不通。看那些人手拿兵器的姿勢和泄露出的內息,其中有些應該是江湖人,不太好對付。剩下的,看那身行頭應該是遊牧族的敵寇,居然敢跟敵人合作,不管幕後之人是誰,這份膽量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不過,如此想來她們肯定不會輕易放了她,瑾瑜暗罵自己輕敵,竟然自負到單槍匹馬跟來,想到她剛才詭異的笑容,想必那人從一開始就是故意地引她跟來的吧,如今隻希望百裏門和慕容子瓊能盡快找到自己。


    “給我拿下!”


    沒有問她是什麽人,也沒有問她為何出現在這裏,也沒有說引她前來的原因,就直接下了拿下她的命令。果然是故意引她前來,她卻這麽大意著了別人的道。


    “想拿下我,也得看你們有幾分本事。”瑾瑜撥開刺來的長槍拔地而起,卻沒想到牆頭、屋簷上還埋伏著弓箭手。一時大意,差點被射中肩膀。她不得不重回地麵,去應付不斷招呼過來的刀劍槍。


    盞茶過去了,算然躺在地下的敵人越來越多,但是她的體力也消耗的不少了,而且她身上的傷口也越來越多,雖然都不在要害之處,血卻也流了不少了,這樣下去會不會因為流血而亡?不過,很快她發現,他們似乎有活捉她的意思,攻擊之時招招避開要害之處。那我就會會你們的主子到底是誰,這麽大費周章地把我引來。於是她故意擺出不敵的模樣,被俘虜。


    “帶下去,等主人來發落。”


    “是。”


    瑾瑜的眼睛被黑布蒙上,然後就感覺七拐八拐地不知被帶到了哪裏。但是撲麵而來的陰冷潮濕難聞的氣息隨即讓她明白,這是被下獄了。


    綁她來的人用鎖鏈鎖住她雙手、雙腿之後,就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她眼上的布巾已被扯下來,入目果然是一間小小的牢房,跟刑部牢房不同的是這裏隻有寥寥幾間,想必是私牢。看它圍欄和牆體的顏色,年代應該不會太久遠。


    過了沒多久,剛才一直在人群中發號施令的女人身後跟著一個滿臉橫肉的女人走了進來。她走到牢門前,從懷裏掏出一幅畫,眼睛不住地從她和畫上來回打量。


    瑾瑜問:“你們是誰?”


    帶頭的那人沒有理她,反而從畫上抬頭,皺著眉跟身後的女人說:“不太像,會不會弄錯了?”


    滿臉橫肉的女人接過畫對了對,果然麵色也沉了下來,冷聲問道:“你是誰?叫什麽名字?”


    “哈哈哈……”瑾瑜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般大笑不止。


    “你笑什麽?”帶頭的女子不悅地瞪著她。


    “你們煞費苦心地把我引到這裏,竟然不知道我是誰,這不可笑嗎,哈哈哈……”雖然雙手被高高吊起,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她的勢氣。


    帶頭人懷疑地望著她半晌,回頭對身後的人吩咐,“把趙莽帶過來確認。”


    “是。”身後的女人應聲而去。


    不一會兒那名叫趙莽也就是將瑾瑜引來的女人就過來了,她還沒走近就搖著頭說:“她不是。”


    帶頭人眼睛瞬間瞪圓,眉毛豎起,勾著她的脖子把她拉到角落裏詢問。但是對於有武功的瑾瑜來說,她們那點被刻意壓低的音量還是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你是笨蛋啊,讓你把慕容子瓊引來。既然她不是,帶她來做什麽?”


    “當時夜太黑,她又從少將軍營帳方向走過來,我就以為是慕容子瓊。”


    “眼下怎麽辦?讓主子知道了我們吃不了兜著走。”


    瑾瑜看到趙莽瑟縮了一下,猶豫著道:“這個人我認識,叫玉錦,是新來的,和慕容子瓊關係很好,經常在一起。如今肯定已經打草驚蛇了,不如我們就用她來威脅慕容淵,或是用她吸引慕容子瓊上鉤。”


    帶頭的女人皺皺眉,“她們會因為一個新來的以身犯險嗎?”


    “那你說怎麽辦?”


    “我哪裏知道怎麽辦?你也聽外麵那幾個女人說了,她們是軒轅王朝二公主的人,不同於外麵那些雇來的人那麽好打發。如今我們不僅沒有完成任務,還打草驚蛇,算是徹底地搞砸了,早知道當初就不接這個活兒,都怪我貪心那點銀子。”


    原來是軒轅初筠,估計是多次上門示好被拒,徹底沒有了耐心吧。這才鋌而走險,想綁架慕容子瓊來逼慕容淵就範。恐怕無論這次軒轅初筠成功與否,慕容家都會意識到她們已經不能置身事外的事實了吧,對自己來說也不算是壞事,前提是自己還能出去的話。


    瑾瑜突然提高聲音大喊:“喂,你們不能這樣對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軒轅王朝三公主,你們識相點趕緊放了我,否則我母皇不會放過你們的。”


    帶頭的那個女人頓時笑容迸發,笑得無比燦爛,“看來我們還誤釣了一條大魚,如果她真的是三公主的話,就不怕那個慕容子瓊不上鉤。趕緊給慕容子瓊寫信,叫她一人前來,不然這個自稱三公主的人就死定了。然後通知她們的人過來認一認,別再除出了什麽差錯。”


    “是,屬下這就去辦。”


    一道鎖鏈雖然並不能完全把瑾瑜困住,但是她大量失血體力匱乏,拚盡所有力氣或許能把鎖鏈打開,但是她就不能保證還有體力來應對明天麵對她的未知。所以,此時她隻能調息著,期待體力趕緊恢複。


    結果第二天她是被一頓鞭子抽醒的,她疼得一個激靈,昏昏沉沉的腦子頓時清醒。睜開眼睛就看到昨天帶頭的那個女人手裏握著一條烏黑的鞭子,臉色猙獰地站在她身前。


    見她醒來,來人陰沉著臉狠狠地在她身上甩了一鞭子。那種抽在身上火辣的疼痛,讓瑾瑜幾乎將牙咬碎。


    “我讓你冒充公主,我讓你騙我,看我抽不死你。”女人手裏的鞭子,不斷地向瑾瑜身上招呼,“趕緊招來,你到底是誰?和慕容家有什麽關係?”


    衣服已經破碎襤褸成了布條狀,鮮血將衣衫暈成了黑色狀,她的嘴唇已經被自己咬出了血。瑾瑜低垂著頭,一聲不吭,長發掩住她嘴角的冷笑:軒轅夏菡,今天的帳我會加倍討回來。


    “誰給了你們膽子,敢這麽對當朝的公主。”瑾瑜驟然抬頭,瞳孔深墨色翻滾,目光犀利如刀如劍,嘴角淌下的鮮血讓她的笑容看起來毛骨悚然。


    行刑的女人一時竟被她看得心虛地後退了一大步,不敢再下手。這時,又進來一個沒見過的女人,冷笑著道:“吳管事,怕什麽,我家主子說了,打死了了事。”


    瑾瑜聞言苦笑,她果然還是太年輕太不成熟,自負的過了頭,早知如此當初應該先找城中的百裏門人商量才是,如今自己滿身是傷地被困在這不知何地的地方,剛還想出去找軒轅初筠算賬,是打著情形不好自報身份最起碼能保命,誰知如今軒轅初筠竟然絲毫不講姐妹親情,下了打死的命令。也是,就算打死了自己,她也有理由堵住悠悠之口,畢竟“軒轅瑾瑜”此時在京城。


    “我知道了。”


    她聽到拿鞭子的女人如是說,然後皮膚上再次傳來火辣辣地痛。其實抽打在身體上疼痛比起心底漸起的絕望來說,尚且可以忍受,畢竟百裏穀那些年的魔鬼訓練吃的苦也不是白受的。但是,那種失血過多,生命隨著體溫逐漸散去的絕望才讓人有些扛不住。漸漸地,她的意識開始飄忽,好累啊,她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睛,耳邊還能聽到鞭子抽在身上的“劈啪”聲,身體卻感覺不到疼了,她覺得自己的靈魂似乎從軀體裏飄了出來,冷眼旁觀那些猙獰地麵孔無情地抽打已經血肉模糊的身體。


    “住手,慕容子瓊來之前,不準把人打死!”一道陌生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她強自聚齊的意識很是吃力地咀嚼了這句話許久,才得出貌似一時不會被打死的結論。這個結論卻是她腦海裏最後一抹念頭,之後就徹底地墮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慕容軍這邊,兩百名化裝成商隊中人的士兵已經整裝待發,慕容淵卻收到了一封信:你們那裏最尊貴的客人如今在我這裏做客,我怕有所怠慢,還請慕容少將軍前來做客相陪。信中還附上了瑾瑜腰間長掛的玉佩和到達此地的地圖。


    確認了那塊玉佩確實為玉錦所有,慕容子瓊當下不再遲疑,照著地圖上的方位上了路,慕容子鈺則喬裝打扮,帶領那兩百人的商隊,跟在其後出發。慕容淵留下來鎮守,畢竟不知對方是誰,打著什麽目的,軍營的安危更為重要。


    一路上慕容子鈺難掩心中的擔憂和激動,擔憂的是不知道她此次失蹤原因為何,會不會有危險,會不會吃苦;激動地是她沿途留下的記號竟然跟來信所附的地圖方位分毫不差。但是到了一個邊陲小鎮之後,便再也找不到那個痕跡了,地圖中的路線也在此處戛然而止。趁著夜色,慕容子鈺溜進慕容子瓊的房間來商議。


    “信中說,讓我們等消息,會有人來跟我們聯係。”慕容子瓊說,“你說這次玉錦失蹤的原因是什麽?她不過剛入軍營,我們也才知道她的身份而已。”


    “既然千方百計地把我們引來,想必真正的目標應該是我們手上的兵權吧。”慕容子鈺說道。


    同一座小鎮的某處不起眼的宅子裏,一陣慌亂的腳步之後,急促而粗魯的敲門聲和急呼聲將正在午睡的男子吵醒。隻見他睜開冰雪般通透的雙眼,絕色傾城的臉上滿是被打擾的不悅。他睡眼惺忪地打開門,望著此處百裏門的管事武清,不悅地問:“什麽事?”


    “公子,三公主怕是出事了,前天晚上跟我們聯係過後,再也沒收到過她的消息了。”


    “你說什麽?!”皇甫雪夕臉上的睡意瞬間消失殆盡,瞪著眼前幾乎垂到下巴處的腦袋,聲音比冰雪還要寒上三分。


    “三公主怕是出事了,但是我們出去搜救的人在軍營附近發現了奇怪的符號,那個符號一直到我們現在住的這個鎮子的時候消失了,不知道這是不是跟公主的失蹤有關係。”


    皇甫雪夕本就清寒的臉上更加像蒙了一層寒霜,“還站在這裏幹嘛,還不趕緊去給我查。記住,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我要她平安無虞。”


    “是!公子!”皇甫雪夕是百裏門裏的第一公子,無論是才學謀慮或者武功整個百裏門都難出其右,所以百裏門上下都尊稱他一聲公子。


    武清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見,皇甫雪夕幾個箭步跳出了牆外。不行,他做不到坐等消息,一想到她孤身一人不知在麵臨什麽樣的危險,他就心急如焚。當初就不應該玩什麽神秘失蹤好在邊關給她什麽驚喜,就應該一步不離地跟著她。


    已經被困兩天了,瑾瑜再次從黑暗中幽幽轉醒,卻發現自己居然被放了下來,所有的傷口都經過了極為精細的包紮,衣服也換成了極為珍貴的杭州綢衫,她睡得地方居然也鋪著一床軟綿的錦被,旁邊的空地上還擺著扣好的食盒,聞香味也知道比昨天餿掉的飯菜好太多。這明顯和前些天的待遇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瑾瑜一時不由心頭的疑惑頓起。


    這是最後的晚餐?還是軒轅初筠良心發現?


    她揭開食盒,果然很豐盛,水晶肘子、四喜丸子、紅繞魚頭還有燕窩粥,這對於一個階下囚來說,無疑是極為奢侈的待遇。不管她們態度改變的目的是什麽,眼下她必須要做的就是盡快恢複武功和體力,才能從這裏逃離出去。所以她捧起碗筷,大快朵頤起來,反正她幾乎百毒不侵,填飽肚子最重要。


    接下來的兩天大魚大肉夥食不斷升級,好藥也接二連三被送進牢裏,卻再也沒看到前兩天引自己、打自己、提議打死自己的那些人。她的體力因為夥食的改善早就恢複了,身上的傷疤在珍貴藥膏的塗抹下也好了不少,武功也恢複了七七八八。


    自從她這次醒來之後,除了送飯送藥的小侍從以外,她再也沒見過其他任何人。雖然她此時已經能夠輕易脫身,但她不甘心白受這些苦,就想看看幕後之人要忍到什麽時候才肯現身。她在等待一個時機,讓她離開之時還能帶走點什麽。


    “還沒呆夠嗎?還是在這裏好吃好喝的,已經樂不思蜀?”清靈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像是天籟降臨耳際。她的眸子瞬間亮起來,鳳目閃動,似流光閃過,她紅塵輕啟:“你來了。”不是疑問,沒有驚喜,隻是平平淡淡一句話,像在陳述一件實事,但是卻證明了她似乎知道他會來一樣。


    這句平淡如水的話,卻讓來人冰封三尺的俊臉瞬間冰雪消融,百花瞬間開放,陰暗不堪的牢房似乎也因為這抹天地失色的笑容榮光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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