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寧和百裏畫即將到來的消息讓瑾瑜一行人在陰霾了這麽多天後,看到了第一抹陽光,原本已經低迷到穀底的信心和士氣也恢複了不少。盡管帳外的雪仍舊票飄飄灑灑,看起來絲毫沒有停的預兆,瑾瑜等人的心情卻好轉了不少。


    此時,瑾瑜和子鈺正在討論可行的作戰計劃,帳外卻有人通報:“有客到訪。”


    瑾瑜和子鈺對視一眼,顯然有些詫異,她們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除了當地的知府、縣令,也沒有老朋友,而她們是不被允許來駐地的。完全想象不到是誰。不過能靠近主營,想必手裏有瑾瑜給的憑證,或是熟悉的人。兩人還在猜測時,來人已經掀簾而入,熟悉的黑色鬥篷和熟悉的身影,瑾瑜失聲道:“青竹!”


    青竹緩緩屈膝,盈盈笑著下拜,“青竹見過公主,見過慕容公子。”


    “又沒有外人,行什麽禮,趕緊起來,你怎麽來了?”瑾瑜抑不住的驚喜。


    “我來給公主送這個。”


    瑾瑜接過青竹遞來的東西,展開一看,麵上頓露驚喜,竟然是川海一帶的地形分布圖,他們苦思了多日的東西,青竹竟然雪中送炭了。不過,很快瑾瑜臉上的喜色就漸漸淡去了。


    “青竹,這繪製地圖的筆跡,是新的。”瑾瑜道。


    “不錯,我也正想詢問青竹公子這個問題。”子鈺也道。


    “這不是地圖原件,是讓人臨摹的。”青竹道。


    “何人這般有本事,竟然能將這地圖繪製如此栩栩如生,山澗和河流都清晰可見?”子鈺忍不住驚奇。


    “這,我答應了他要保密,請慕容公子恕罪。”青竹歉意地道。


    “這樣啊,沒關係。”子鈺想沒準是繪圖之人身份不能泄露,也不再追問,而是問道,“隻是,這繪製地圖之人可靠嗎?能這麽近距離地接觸地圖,這副地圖如此複雜,繪製想必要需要不短的時間,此人能有足夠的時間把它如此完美的畫完,想必是極得軒轅初菡信任的人,這副地圖會不會是一個圈套?”


    青竹猶豫了一下,道:“其實,他跟我一起來了,他說若是你們不相信,他可以用自身做質,直到公主驗證完地圖的真假為止。”


    “真的來了?”


    子鈺有些激動,他也想看看能把地圖繪製的如此完美的高人到底什麽模樣。他激動地望向瑾瑜,卻發現她滿臉複雜的表情,看起來既無奈又惆悵。


    子鈺不由問道:“瑾瑜,你認識?”


    瑾瑜似長歎了一口氣,點點頭。


    人已經走了進來,這次他沒有穿寶藍色的衣衫,而是一襲黑衣,頭發也束成一束沒有任何裝飾地蕩在腦後,想必為了在夜裏更好的隱藏身形吧。


    “青竹公子一路過來辛苦了,去我帳裏喝杯清茶可好?”看清來人的模樣,子鈺微笑著對青竹說。


    青竹點點頭,笑道:“青竹正有此意,打擾慕容公子了。”


    此時帳裏隻剩兩人,氣氛有些濃重,有些尷尬。


    “為何?”許久之後,瑾瑜輕聲問道。


    “或許我也不知道,想這麽做就這麽做了。”聲音裏有一絲無奈和自嘲。


    “軒轅初菡當真是信任你,這麽重要的作戰地圖竟然會讓你有機會謄畫。”瑾瑜道。這麽大的繪製工程,沒有十天半個月,根本不可能畫完。


    “的確,繪製這份地圖足足花了二十幾天的時間。隻是,信任?已經微乎其微了吧。”他苦笑,“也許當初的信任也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礎上,與我這個人並無關係。地圖這麽重要的東西,她怎麽會交給我,不過是初到此地之時,她曾初拉著我研究地形,研究排兵布陣之時,見過幾次,憑記憶所畫罷了。”


    “倒是忘了你過目不忘的本事。”想到當初那份被他默下來的名單,瑾瑜唇邊泛起一絲冷笑,“所以呢?你來投奔我了?你認為我能給你信任?”


    “我知道,你不能。”南宮少卿斬釘截鐵地道。


    瑾瑜眼裏劃過一絲錯愕,“那你還來?”


    “信不信任我是你的事情,我想這樣做就這樣做了。”南宮少卿無所謂地道。


    瑾瑜心裏驟然升起一股無力感,“少卿,你這樣做了,就再也回不去軒轅初菡身邊了。”


    “你在乎嗎?”南宮少卿說這句話時聲音很輕,似乎還夾著一絲歎息。


    在乎?是在乎你回不回軒轅初菡身邊,還是在乎你這幾次反常地主動靠近?瑾瑜歎口氣,道:“你覺得我應該在乎嗎?”


    南宮少卿怔怔地望了她片刻,突然揚了揚眉宇,道:“公主殿下現下要關心的應該是地圖的真偽,而不是我的歸屬問題吧。”


    瑾瑜一窒,半晌之後,讓混亂的心思平靜下去,才道:“我不能留你在軍營裏。”


    “我知道,你帶路吧。”南宮少卿幹脆道。


    兩人一出帳門,子鈺和青竹也走出了帳篷,子鈺的帳篷就在瑾瑜的一側,她和南宮少卿談話的聲音並不算很低,他們能聽到也不足為奇。


    “公主,我也想一起。”青竹走到瑾瑜身邊,揚起笑容道。


    “好!”瑾瑜躍上士兵牽來的馬,向青竹伸出了手,青竹甜甜一笑,毫不猶豫地把手放在她手心裏,瑾瑜會心一笑,將人拉到自己懷裏,這才對一旁已經上馬的南宮少卿說:“走吧。”


    南宮少卿一直在落後瑾瑜半個馬身的距離跟著,看著前麵有說有笑的兩個人,他眼底黯然的神色越來越濃。


    子鈺則帶著一隊人馬跟在身後,他一直對青竹和南宮少卿兩人能如此順利就到達自己營地有些懷疑。當然,青竹是瑾瑜的人,他對瑾瑜的死心塌地,子鈺並不懷疑。當初受南宮邀請去野外踏青的時候,多番試探,青竹的言辭舉動裏全是對瑾瑜的保護,子鈺還是很放心他這個人的。


    但是南宮少卿雖然當初是自己的朋友,但是自從知道他是軒轅初菡的人,又隱約知道瑾瑜對這個人情根深種的事情後,早就對他心存芥蒂,已經斷了往來。他為軒轅初菡創辦了儒商學院,結交青年才俊,舒展人脈,為軒轅初菡美譽的傳揚立下了汗馬功勞,導致軒轅初菡都離開京城了,她的勢力清理起來也很困難,為此瑾瑜還拖延了交戰的時間。所以,如今他帶著這麽大的“好處”出現,讓人不得不疑心,雖然不知道瑾瑜心裏怎麽想,但是他卻不能放鬆了警惕。


    再者,就算南宮少卿當真是來投誠的,他也不能保證軒轅初菡的人有沒有偷偷跟在他們身後埋伏進來。


    許是子鈺留在南宮少卿身上的目光有些專注,少卿勒住馬,回過頭看他,子鈺驅馬靠過去,少卿笑道:“我還以為,你會一直不理我的。”


    看到他的笑容,隱隱想起昔日同窗共話的場景,子鈺表情也柔和了下來,笑道:“我們立場畢竟不同。”


    “我明白。”南宮少卿了然一笑,“將來就不會了。”


    子鈺不置可否,顯然是持保留態度,南宮少卿也不在意。兩人並行了一段路,子鈺突然開口問道:“少卿,當初為何那般討厭瑾瑜?”


    南宮少卿似乎怔了怔,半晌之後,才道:“年少無知,哪裏會透過表麵去分析內裏,也會聽信那些傳的沸沸揚揚的傳言啊。”


    “但是,她的尊嚴和感情,被你踐踏地碎了一地,撿都撿不起。”子鈺毫不客氣地道。


    南宮少卿臉色白了白,咬了咬唇,聲音裏有些委屈地道:“這都怪我嗎?當初她也不是因為不信任我,所以在我麵前也掛著厚厚的偽裝,從不給我了解真實的她的機會。明知道我喜歡有才華的女子,卻把那個真實的自己隱藏了,頂著好色紈絝的麵具,就算把金山給我搬過來,我也很難動心啊。況且,我才十幾歲,難道子鈺你那麽大的時候,就能準確分辨一個人麵具下的靈魂是否匹配她外在的行為嗎?”


    子鈺啞然,的確,自己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心裏不也是不屑地敬而遠之嗎?但是……


    “後悔嗎?”子鈺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那裏或許本該是你的位置。”


    “有用嗎?現在,就算我有心靠近,她卻一再把我推開。”南宮少卿苦笑,“或許還會猜測我動機不良吧。”


    子鈺和少卿聲音壓得很低,再加上瑾瑜的注意都在青竹身上,所以並未聽到他們在說什麽,她摸著懷裏人瘦的有些硌得慌的身體,既心疼又自責。


    “回來的好,我一定得給你好好補補,都瘦成這樣了。”


    青竹咯咯笑了片刻,臉上的神色認真起來,“公主,我覺得南宮公子是真的想幫公主。他在軒轅初菡那邊過得並不開心,常見他一個人發呆,神情蕭索,而且和軒轅初菡的正夫、側夫、美人們共處一室,他的處境也很尷尬。”


    “我倒不知道我的青竹這般好收買了。”瑾瑜捏捏青竹的鼻子,“他給了你什麽好處?”


    “公主。”青竹不依地躲著她手指的騷擾。知道她不欲提南宮少卿的事情,青竹也不再多嘴,順著她的話轉開了話題。


    “一直沒機會問你,在軒轅初菡身邊過得好嗎?有沒有人難為你?吃了不少苦吧。’”


    “沒有吃苦的。”青竹安慰道。


    當晚瑾瑜就摩挲著上了山,摸了好幾個山頭,果然與地圖上所畫並無二致。看來這份地圖十有八/九是真的了,既然手裏有了地圖,以慕容水和子鈺的能力,一定能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作戰計劃,多日來受的窩囊氣也該好好散散了。


    當晚瑾瑜睡得很安穩,軒轅初菡卻是睡不著了。


    “什麽?!少卿和青竹不見了是什麽意思?!”軒轅初菡麵色鐵青地問前來報告的屬下。


    “屬下早上去送飯的時候,以為兩位公子還在睡,中午去送飯門仍舊敲不開,屬下心知有異,破門而入,發現兩人已經不見了,行李也帶走了。”


    “該死!”軒轅初菡一掌拍在案桌上,案桌登時破裂,碎了一地,桌上的東西也灑落一地。


    “立刻派人給我去追,沿著去北邊敵軍駐紮的地方給我仔細搜,務必把人給我找回來,帶不回來就殺人滅口,做不到的話,你們就自刎謝罪吧。”


    “是。”


    青竹不是真心的跟在自己身邊,這是自己一早就知道的,當初之所以把青竹要過來,是因為他在歡顏閣的特殊地位。雖然要過來之後,也沒有從他嘴裏得到什麽有用的東西,自己也想過占了他的身子,把他變成自己的人,但是他自從來了之後,身子就一直沒好過,時不時地吐血暈倒,自己也從沒忍心強迫過他。但是此時看來,自己還是太仁慈了。


    還有少卿,當初他接近自己的時候,或許他心裏對自己有那麽幾分的愛慕,但是後來他的心思留在了誰身上,她清楚的很。所以她用他滿門的性命做要挾,他屈服了。自己被迫離開京城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對南宮家的控製,本以為他不會來了,沒想到他來了。剛開始,她也提防過他的用心,但是多日下來看到他全心全意地為自己謀劃,以為沒有了利益的束縛,他對自己的心思又複活了,而且他幫忙製定的作戰計劃,的確是妙計,所以自己也淡去了幾分戒心。沒想到,他終究背叛了自己。


    背叛自己的人,多有用,也不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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