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洋的這句話讓步承澤展露出了濃鬱的興趣:“身份?這又是什麽說法?”


    “很簡單。”張洋故意賣著關子,“我問你步老板,我是什麽身份?”


    步承澤皺了皺眉:“海洋集團的老板?”


    張洋搖了搖頭:“這確實是我的身份,但我對外幾乎從來都不用這個名號,而且我也懷疑除了你這種特地花費大力氣調查過我的人之外,其他人也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公司叫什麽名字。”


    步承澤抱著手:“可問題是你隻有這個身份最有價值,張老板,畢竟是海洋集團這個公司,才讓你有了老板的名頭,沒了這個名頭,你又是什麽呢?一個出身森南小縣城的暴發戶?一個在商業界初出茅廬的小年輕?”


    張洋笑了:“沒錯,這才是我的身份,一個無名小卒,一個放在森北的名流裏甚至都沒有存在感的小角色。”


    步承澤沒有說話,他竟然迫切的想要從張洋這裏知道張洋此前那番話的答案。


    張洋靠在了椅子上:“這麽說吧,如果我們兩個人都做同一件事,比如說,我去掀翻泰家,和你去掀翻泰家,麵臨的境遇是不同的。”


    “如果是你幹了這事,首先,你為泰伯工作了這麽多年,他們都知道你是泰伯的心腹,某種意義上還是靠著泰伯提攜和庇護,讓你有了今天的位置,結果你卻在關鍵時刻賣了他,甚至主動背叛他,別人會怎麽看待你呢?”


    “他們會認為你是兩麵三刀的小人,會認為你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人們喜歡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去對別人指指點點,這是普羅大眾的天性,你肯定明白這個道理。”


    張洋看著步承澤已經開始蹙眉沉思的表情,繼續說道:“而且這還不是唯一的後果,另外一點,就是威脅度。”


    “你是什麽人,步老板?靠著自己的投資公司,在森北省的金融圈內呼風喚雨,儼然暗中操盤局勢,同時也在自己的地盤上夜夜笙歌,結交了不少社會權貴,他們都和你有各種人情乃至經濟來往,你又有人脈,又有本事,還有深厚的影響力。”


    “那麽,當你真的推翻了泰伯,別人會怎麽看待你?”張洋若有深意的說道,“他們理所當然會認為你的目的就是對泰伯取而代之,甚至會進一步認為你會成為第二個泰伯,那樣他們麵臨的無非就是從泰伯的壓製變成了被你壓製而已。”


    “要親手終結一段秩序的話,你得確保自己能立刻建立起自己的秩序,否則你迎來的就將是大亂,他們不會眼睜睜看著大好的局麵又被你重歸一統,相反,他們會群魔亂舞,會群雄蜂起,趁著這個大好的真空機會,陷入亂戰當中。”


    “而到時候等待著你的,就是一地雞毛了,我說的對嗎?”


    步承澤很難否認張洋所說的話,哪怕張洋的言論基本上都隻是推測和揣測而已,但依舊有嚴密的邏輯性,連步承澤也不得不表示讚同。


    不過步承澤立刻便接著問道:“你說的這些的確都有可能會變成現實,但你難道就能避免這樣的結果嗎?”


    出乎意料的,張洋幾乎是斬釘截鐵的回答:“我當然能避免,第一,我不是森北人,我在森北也沒有任何產業,他們不會認為我對於森北有什麽利益相關一定要爭取,相反,等完成我的事情之後,我就離開森北了,絲毫不會打擾這裏既成的秩序。”


    “其次,對於絕大多數不了解我的人來說,我不過是個小角色而已,森南省本來就不富裕,荊峰市更是一座不入流的小縣城,海洋集團?他們怕是聽都沒聽過這個名字,你說得對,在他們眼裏,我就是個無足輕重的暴發戶。”


    “這樣的我,就算真的推翻了泰伯,他們也不會認為是我有多大的本事,隻會認為是我運氣好,一個傻小子運氣逆天以至於打敗了泰伯,他們不會認為我會威脅到他們的利益和地位,會更不會把我放在眼裏。”


    張洋笑道:“所以,我可以理所當然的來辦這件事情,而不用擔心會遭到他們的阻截,而你就不同了。”


    步承澤長久都沒有說話,他不得不承認,張洋在口才和商業思維上的表現幾乎不像是他這個年齡段的人該有的閱曆,已經讓步承澤有些改觀。


    “我聽說你曾經坐過牢。”步承澤好奇的問道,“是那段經曆讓你有了這麽遠超同齡人的閱曆嗎?”


    “我隻能說,那段牢獄生涯給了我不少東西。”張洋隻是淺顯的笑道,“所以,我該說的已經說完了,步老板,接下來的選擇權,到你手上了。”


    步承澤思考了幾秒鍾,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的確如張洋所期盼的那樣,開門見山:


    “泰公在這一周之內必然會暴病而亡,你不用問我為什麽會這麽篤定,因為他之所以能一直挺到現在,無非是泰伯一直覺得時間未到而已,等到泰伯需要他死的時候,他自然會死。”


    張洋一旁的黃祺忍不住吞咽口水:“他為了泰家的權柄,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能下得了毒手嗎?”


    步承澤微微點頭:“這就是所謂豪門的鬥爭,沒人可以幸免於難,不隻是泰公,泰伯接下來隻需要拿下那個唯一的不安定因素,就能徹底掃清他眼前的障礙。”


    “泰仲。”這一次,張洋直接搶答道,“畢竟泰仲是現在唯一可能在立場與法理上威脅到他繼承權的人,哪怕泰仲已經被他打壓到徹底遠離了權力中心,他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畢竟臥榻之側,哪容他人酣睡呢?”步承澤微笑道,“泰伯從來都不喜歡給自己留下隱患,斬草除根是他的座右銘之一,而現在,那唯一的草根就在他眼前擺著,他怎麽能忍得住,不割下這一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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