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陰風陣陣,吹亂了那一摞摞擺放整齊的黃表紙,黃色的紙張隨風吹起,屋子裏的氣溫驟然降得很低,而後那搖曳的燭火也突然隨著一陣抖動,而後徹底熄滅。


    “看來煞氣還真不小!”我倒是並沒有重新去點燈,而是站起身來,趁著月色看著窗外的那道削瘦的身影,內心並沒有多少波瀾,若是換做以前,麵對這等怨氣極重甚至還有化煞之象的女鬼估計會慌,但現在畢竟已經經曆了那麽多風雨,實力也是不可同日而語,若是被這麽一個小女鬼給嚇著了怎麽對得起我這段時間的經曆?


    “進來吧。”門並沒有上鎖,一陣陰風將門吹開之後,那女鬼便出現在我眼前。


    倒是跟熒屏上的女鬼形象頗有幾分相似,長長的頭發淩亂地披散著,略微低著頭,刺目的鮮血幾乎沾滿了整個腦袋,至於她的後腦勺部位則缺了一個口子,紅白之物看得人隻想反胃。


    “果然是要化煞了!”我上下打量著女鬼,看著她周身一圈極為微弱的紅暈,不由得眯起了眼睛,這便是化煞之兆,如果完全化煞,那麽此刻的她應該是醒目的血紅色,攻擊性極強,壓根就不會給我去打量她的機會。


    人死之後的正常情況下魂魄會離體,但此時的魂魄理智上和生前是沒多大區別的,而後隨著正常的下葬儀式,踏入黃泉路,進入陰間最後投胎轉世,這是正常流程。


    但其中一些因為各種原因沒能進入陰間,反倒留在陽間的那些家夥久而久之的就變成了孤魂野鬼,它們開始遊蕩於世間,靠各種手段來提升修為以謀求更長的生存時間,這時候它們就是標準的鬼了,有的鬼在修行途中因為不斷殺戮會逐漸喪失理智,最終完全忘記自我,變成一個沒有自主意識的厲鬼,這種鬼一般下手比較狠,修為較高,但比較弱智。


    還有一部分在修行的同時也會能夠保持著自己的理智,這就是他們和濫殺無辜的區別,這就比較高級,算上前麵那一種,這是人死亡後的正常發展路徑。


    但還有一種,就是眼前於露這種,因為死的時候怨念過重,帶著強烈且不甘的執念,死後大概率就會變成這樣,心智基本全部被仇恨和執念所掩蓋,成為厲鬼,這時候的它們已經沒有了生前的意識和理智,滿腦子就剩下那些澎湃的戾氣和怨念,所以它們化煞的程度會很快,遠遠超過其他鬼魂,所以這也是為什麽很多邪惡之徒喜歡煉厲鬼,就是這個原因。


    所以看著於露那雙毫無生氣而冰冷的眸子,我就知道是無法跟這小姑娘正常交流了,她大概已經失去了理智,最多也就是會殘存一些記憶碎片罷了,而且這些記憶碎片會隨著時間的不斷推遲而漸漸消失,最終徹底被抹除。


    “長得還挺漂亮。”盡管於露那沾滿了鮮血的臉看上去有些猙獰嚇人,但透過這些不難看出小姑娘生前應該擁有著一張令不少男生為之傾心的臉蛋,畢竟五官在那兒放著呢。


    此時喪失了理智和意識的於露顯然並不認為我是在幫助他,隨著她突然張開血盆大口,冰冷的眸子瞬間布滿了濃重的恨意,緊接著於露便伸出慘白且枯槁的雙手,在陣陣陰風之中向我襲來,與此同時,縷縷黑霧不斷地從她周身開始蔓延。


    我隨手拉出一張鎮煞符,在扔出去之前我還想著最起碼這於露的水準要比周怡可強多了,雖說這於露沒死多少天,最多十天半個月,可這程度比周怡可高出不少,當看來這些天沒少覓食,當然我也不願意周怡可變成這個樣子。


    隨著指尖的真氣注入鎮煞符之中,那激射而出的鎮煞符爆發出陣陣光彩,猶如一道流星般於頃刻之間穿越時空,直接貼在了於露額頭,這速度之快於露根本反應不過來。


    此時我所用的鎮煞符和以前的相比起來簡直是天上地下的區別,我仍記得剛來海市那段時間,用鎮煞符還得自己親手貼上去,根本沒什麽真氣可用,而且貼上去也不保證管用,一些道行較高的鬼煞直接就能把符籙給震掉,當真是比較艱難。


    可眼下這張鎮煞符,符籙並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但是在經過靈氣的強化之後,毫無意外的直接止住了於露前衝的身形,隻見於露被一張符籙打得向後倒飛而去,整個人氣息便弱了許多,那雙本來冰冷的眸子,此時卻也多了幾分恐懼。


    雖說沒什麽意思,但最起碼的強弱她還是能區分的,此時很明顯就能看出來她想要逃。


    但顯然我並不會給她這個機會,又是嗖嗖兩道符籙飆射而出,一前一後直接將於露固定。


    固定於露之後,我便直接離開了房間,來到店裏前廳的放著那個墨綠色玉鐲的地方,這玉鐲就是之前那小白領補魂的時候,他媽感謝我送過來的,後來不是成了周怡可的新家,不過今天周怡可可能要暫時讓出她的新家了。


    “呀!你怎麽回來了?怎麽樣了!?”鳩占鵲巢躺在我的躺椅上休息的葉餘霜睜開眼睛,頓時沒了睡意,滿是渴望的大眼睛盯著我,充滿了好奇和求知欲。


    “還沒完。”我輕輕地磕了幾下玉鐲子,頭也不回地說道,“事情比我想象的還複雜。”


    “幹嘛呢?大半夜的讓不讓人睡覺啊!?”周怡可便直接從鐲子裏麵鑽了出來,撅著小嘴不滿的盯著我,“哪兒有你這樣的呀?把人家都嚇著了。”


    “不好意思,別見諒。”我衝周怡可歉意地笑了笑,“今兒恐怕你得重新回你那爐子裏去,這鐲子今晚我就先征用了,過了這幾天再還你。”


    “喂,不行呀!那是人家的房間!你要拿去幹嘛!?”周怡可頓時如臨大敵充滿敵意的盯著我,直接飄在我身前想要把鐲子給奪過來,但她怎麽可能奪的過我,隻能瞪著那水汪汪的大眼珠子死死地盯著我,小嘴氣鼓鼓的,滿是生氣的模樣看起來卻讓人覺得可愛極了。


    葉餘霜早已經知道周怡可的存在,也看得到周怡可,所以看到我倆這般模樣,她倒是蠻好笑就站在後麵盯著我們,像是看笑話似的。


    “你給我老實點兒,哥哥有正事兒呢,找你餘霜姐姐玩兒去。”我一把撥開周怡可,便拿著鐲子向後走去,今兒用這鐲子沒其他用途,就是在於露這件事兒弄結束之前,得先讓她住在我這兒,不然再讓她去外麵興風作浪也不是件好事兒。


    到了於露跟前,準備把她收進鐲子裏的時候,我多少猶豫了一下。


    因為我猛地想起了莫南,那個我進入海市以來接觸的第一個女鬼,她的淒慘經曆至今想起來仍然讓人唏噓不已,而當時莫南幾乎也已經達到化煞的地步,為了得到關於她的信息,我用了引魂的辦法進入了莫南的記憶碎片,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其實現在麵對於露我也可以這麽做,而且現在來講成功率要高於那一次。


    隻不過我想起最後出來的時候出現的那個岔子,險些就把我永遠的留在了莫南的記憶碎片當中,不過話說回來,直至現在我都沒有找到我當時能安全離開莫南記憶世界的原因,當時問題的確是發生了,在沒有其他人的幫助下我應該是回不來的多,所以雖然那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但我始終沒有忘記,那個把我解救出來的小小謎團一直藏在我的心底。


    盯著於露,我便開始猶豫起來,在想著要不要故技重施一次,找來於露的記憶碎片直接探查清楚,也省得袁傑那家夥再去查案子,但想想又覺得動力不足,首先要這樣得把莫南帶回家裏去,這裏並不具備引魂的硬件條件,其次雖然現在我可以保證成功率比當時高,但絕不能百分之百保證自己就能夠安全無恙地回來,若是再發生上一次那樣的事兒,恐怕自己不會那樣輕易的擺脫出來,畢竟人不可能連著幸運兩次。


    想了半天,我輕輕地搖了搖頭,歎了口氣,“算了,還是等明天袁傑的結果吧,現在最起碼還沒必要去冒這個險,看看明天袁傑怎麽說。”


    “你別這樣瞪著我。”看著被禁錮的於露惡狠狠地盯著我,我掏出玉鐲子,輕輕地放在於露的天靈蓋的上方,“哥哥可是來幫你的,知道你心裏有怨念,腦子裏有執念,碰上哥哥了,讓哥把你這心結給打開,你放心,多大的冤屈我都幫你伸嘍。”


    說完這話,於露的眼神似乎稍微變得軟弱了一些,又或者這隻是我的錯覺,反正於露已經被收回去了,我將玉鐲子收起,揣在了衣兜裏。


    做完這一切之後,差不多就到了後半夜了,說實話這個時候也不怎麽瞌睡,心裏也是被於露的事兒弄的亂糟糟的,幹脆就直接打開了店裏唯一的一台電腦,玩兒遊戲去了。


    一直玩兒到早上七點多,整個腦袋昏沉昏沉的,恐怕再玩兒下去人都要吐了,我才離開了電腦桌,帶著昏昏沉沉的腦袋走向休息間,那裏是一張小床,此時葉餘霜還在夢鄉。


    我始終都沒明白為什麽女孩兒的身上都是香香的,包括她們的被窩,就我這個臭烘烘的被窩,葉餘霜躺了一宿之後都散發著迷人的香味,我衣服也不脫便直接鑽進了這個又香又暖和的被窩,從後麵抱住了葉餘霜軟軟的身子,那一瞬間隻覺得幸福感爆棚。


    “哎呀討厭。”葉餘霜一把抓住我的鹹豬手,根本不給我繼續放肆的機會。


    大概中午快一點鍾的時候,我被葉餘霜喊了起來,這時候腦袋仍然是昏昏沉沉的還有些痛,我簡單洗漱了一下,葉餘霜已經點好了外賣等著我開飯,而我則看了眼手機,本想著會有袁傑的未接來電,可袁傑始終都沒有給我打過電話,甚至發一個微信。


    “查個這事兒都這麽難?”坐在飯桌旁,我猶豫著要不要給袁傑打一個電話過去,卻也正好在這個時候,電話就跟著震動了起來,來電顯示赫然就是袁傑。


    “你在店裏不?”接起電話便是袁傑急匆匆的聲音。


    “在,你說唄,或者你現在準備來我這裏?來的話我再給你點一份兒飯,你吃什麽。”


    “不去了,現在沒空。”袁傑幹脆利落的拒絕道,“你說那事兒我查了,但跟你說的可不一樣,半個月前是有一個學校的女生跳樓自殺了,初三學生,叫於露,學校是‘永威中學’,是個比較不錯的私立中學。”


    “這不對著呢麽?就是於露啊。”我一頭霧水的說道,“哪兒不對了?”


    “你聽我繼續往下說。”袁傑繼續說道,“當時的確是這麽自殺了,而且學校的確也在當天火化了,但是那張火化通知單上麵,可是清清楚楚寫著‘於成’兩個大字兒,也就是說,學校火化於露這事兒於露的家人最起碼他爹是清楚的,可不是瞞著他們的,所以這事兒學校做的沒錯,而且於露死後,她的家人並沒有繼續追究下去,也認同了自殺的說法,更沒有上訪,學校也給他們賠了一大筆錢,這筆錢可比正常的賠付標準高多了。”


    “所以你的消息有問題,明白了吧?”隻聽袁傑那頭“啪嗒”一聲,他應該是用林佳佳新買給他的zippo打火機很裝逼的點了根煙,這才繼續說道,“你丫以後弄事兒把信息弄清楚行不行?最起碼辨別個真偽,昨天聽你說完我心裏還直犯嘀咕呢,這都二十一世紀法治社會了,光天化日之下怎麽會發生那樣離譜的事兒?你給學校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直接拉把人拉火葬場去,這可是海市哦兄弟,有王法的。”


    “我……這……”袁傑直接把我說的啞口無言,百口莫辯,還想在說些什麽可什麽都說不出口。


    “就這麽著吧,掛了。”說完袁傑便毫不留戀的直接掛斷了電話。


    “怎麽說?有問題麽?”看著我異樣的表情,葉餘霜關心的問道。


    “可不是有問題……”我愣愣的放下手機,“這問題大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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