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太過長久的擁抱,辛晨鬆開了懷抱申海的手,申海呆呆地看著辛晨,隻見辛晨朝他粲然一笑。


    眼眯成一條縫的辛晨,此刻想法簡單,隻想給自作主張的申海一點教訓,她壞心地勾住申海的脖子。


    申海的眼珠極黑,閃著點點的光,似乎是被星辰照亮的海。他看著辛晨、不發一語。


    耳邊回蕩起女神經病的犯傻語言,“是傻啊!”


    到底有多傻,申海費力地從辛晨臉上尋找同情的神情,可是他沒有看到,辛晨看向他的神情更像是有預謀地在對他犯花癡。


    申海果然小瞧了辛晨的禽獸屬性。


    不是一點一點溫柔而舒服地試探,辛晨直接對著申海無血色的唇吻了下去,她的動作凶猛,隻是力道輕柔。


    等到申海感受到唇間溫熱的時候,一切已經太遲,又一次被辛晨調戲,離譜地不想推開她,遲疑了一秒,申海閉上了眼睛。


    他不去回應辛晨,辛晨也不加重力道,與其說是兩個人在接吻,不是說他們是在接觸,申海有申海的糾結,辛晨與辛晨的驕傲。


    可是,他們都想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溫度,很微弱、很危險。未來是奢侈品,就貪戀此刻的溫度。


    “是傻啊!”


    傻到不願意離開,傻到不願意留下。


    辛晨放開申海,她對上申海無助的眼睛,嘴唇翕動:“我離不離開你,這件事,由我來操心。你就專心操心怎麽活下去。”


    申海悶悶道:“誰關心你離不離開我了?”


    辛晨笑了,她搖了搖頭,輕聲回應申海:“反正不是你。”


    看見辛晨的笑,申海也笑了,他知道他的腿在顫,也許身體也在顫,也許沒有人知道他在發顫,把勇氣拋出,申海把他軟弱的一麵血淋淋地表現在辛晨麵前。


    “阿晨,我很怕。”他的語氣雲淡風輕,不是灑脫,是麻木。最赤?裸的那個申海,發現他有很多想做的事。


    他才在上大學,他的未來本來有無限可能性,現在好像隻剩下一種,那就是腐爛,不是一次性腐爛,而是慢慢地腐爛。


    他很怕,有那麽多的事情沒有去做,有那麽多的人來不及遇見,有親情、友情那麽樣的虧欠沒有償還,有那麽一個神經病還沒有愛夠。


    曾經的豪言壯語好像都來不及實現。在海邊他與辛晨的吻,吻不到他想去的巴黎。


    申海怕了,怕死,怕失去,甚至怕得到。


    急性白血病,真的就像是一個玩笑,在確診之後,申海越來越感受到自己的脆弱,大多沒有釋放的壓力被放大,但他就是遲遲不肯表現出來。


    在辛晨的麵前,申海說出了他的怕。


    辛晨知道麵對死亡,害怕是最正常的事,他會怕,就算她對他說不要怕。辛晨握住申海的手,“有我在。”


    申海看著辛晨的臉,天真稚嫩,辛晨看上去像是小天使。這個次奧天使向申海展示了白色的翅膀,華麗到讓申海無法相信,要有多傻,辛晨才會這樣。


    “你怕的話,我陪你怕。一邊怕、一邊前進,有我在。”


    辛晨說得很認真,申海笑了笑,伸手撫摸辛晨的長發,幽幽地問向辛晨:“為什麽?”


    “我樂意。”辛晨發現劉曉的答案是百搭的。


    病房很空,心事很雜,辛晨揚著頭看向申海,眉眼彎彎,隻掛著一抹笑。兩個人十指緊扣,默默地凝視彼此。


    兩個人的影子投在白色的床單上,陽光灑了進來,辛晨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她確認有陰影的地方必有光,辛晨隻是希望申海能先看到光。


    而從醫院處回來的申海父母,沒有走進去打擾這兩個年輕人。因為這是第一次,在申海生病後,他們從生病的兒子臉上看到光彩。


    屬於少年臉上應有的光彩。


    ————


    從那天開始,辛晨有時間都會去醫院看申海,申海在見到她的時候,心情都很好,狀況也經過他的努力顯得很好。


    醫生和申海的父母早已商量好申海的治療方案,治療方案很有效,申海的狀況並沒有過分惡化。


    申海的父母發現他們很有錢,真的很有錢,可以給申海最好的治療,可是沒有辦法還給申海那些他們不在他身邊的時光。


    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有些依賴,沒有了就是沒有了。


    那些申海想要依賴父母的幼年時光,父母沒有給他依賴,後來,他也不習慣依賴父母,覺得父母的陪伴是件很尷尬的事。


    申海看著父母的眼神,是陌生的,不是他無情,而是一種習慣,一種相處模式的破裂,從原來的各自為政到共同應對危機,申海不擅長和父母扮演和諧。


    也不擅長和父母求助。


    申海的父母,感到後悔,如果再給他們一次機會,一定不讓悲劇重演,兩個人起先互相埋怨,後來決定互相扶持,一起陪申海,直到申海好起來。


    在草地放風的申海,想起辛晨在醫院草地上陪小朋友玩的場景。他和辛晨應該會成為比他父母更好的父母。


    他總覺得辛晨笑起來像個孩子,尤其是她變態地自稱,“人家”的時候。


    他記得辛晨有一天調皮地和他講,她具有偉大的語言能力。申海當時不懂,不臉茫然地看著辛晨,“什麽?”


    “記得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在你麵前自稱人家嗎?”


    申海重重地點了點頭,回憶往事,申海發現辛晨真的不按找出牌。他記得她笑得癡狂,“把人家倒過來,怎麽說?”


    “家……人。”申海看著辛晨,把話說出,有點不好意思。


    “所以,我從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預言我們會成為家人。”


    申海當時嚴重佩服辛晨的無理取鬧和胡攪蠻纏。


    現在,他覺得,如果能像辛晨說的那樣該有多好。


    成為一家人,有一個很鬼馬的像辛晨一樣的女兒,他可能招架不住。可是,他樂意。打斷他對未來如此美好的憧憬的人正是來草地上找他的辛晨。


    辛晨打斷了好像在深思什麽的申海。她拍了拍申海的肩膀,“你剛剛在想什麽?”


    “你。”申海答得言簡意賅,辛晨詫異了,“真的想得是我嗎?”


    “是你啊!”申海眨了眨了眼睛。


    辛晨繞到申海的輪椅前蹲下身,正對上申海的眼,不放過繼續調戲申海的機會,“你想我什麽?”


    “想你是個女神經病。”申海微笑答道,辛晨把手搭在申海的膝蓋上,她特意嘟了嘟嘴,繼續問道:“女神經病,你也想?”


    申海點了點頭,對於這個問題,他也很無奈。


    “想你,怎麽會闖到我的生活裏。想你,怎麽會影響到我。想你,怎麽會讓我這麽想你。”申海向辛晨道出了他的疑惑。


    他把話說得很慢,每一個音節都牽動著辛晨的心。


    辛晨笑了起來,她微微側頭,抬眼看著申海,“你想到答案了嗎?”


    申海也看著辛晨,對辛晨點了點頭,辛晨表示好奇,關於申海想到的答案。


    申海不再看辛晨,而是望著天空。天空很藍,是好看的海的顏色。“同學,站住。”跑在操場上的申海,聽到身後有女生這麽叫他。


    原來是這樣,那個時候,有些事情就已經注定了。


    申海的臉上浮起一絲噯昧的笑,他的神情很是滿足,在辛晨以為申海不會給她的答案,申海給辛晨了一個答案。


    “因為,是你啊!”


    辛晨不知道該說什麽,又繞到了申海身後,推著申海的輪椅,兩個人在草地上走了一段時間。


    下了決心的辛晨,湊到申海的耳邊,對申海說:“我打算和劉曉比一次賽車,在這個周末,你可以來看嗎?”


    以申海目前的身體,是可以外出幾小時的。


    辛晨看著申海,在申海不能賽車的時候,就讓她代替他去賽車吧。


    申海拍了拍辛晨的手,再一次看向天空,他對辛晨許下承諾:“好。”


    ————


    其實沒過幾天,劉曉和秦宇就知道了申海真正的不來上課的理由,他們很快來到申海的病房。那些,對申海的氣憤被化解於無形,在看到申海的時候,秦宇緊緊握著劉曉的手,帶給劉曉力量。


    申海躺在病床上,向劉曉和秦宇招了招手。對待以前的好友和女友,申海沒有吝嗇地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很虛弱,秦宇好想打申海一頓。僅僅有一段時間沒見,申海就把自己搞成眼前這個樣子。


    原本虛弱的申海,看上去更加虛弱。


    無比想罵人的秦宇,罵不出一句話。


    他們三個互相凝視,劉曉率先開口,“你還好嗎?”


    申海重重的點了下頭,想讓劉曉放心。其實他知道的,秦宇是喜歡劉曉的,在經曆了這場病之外,對於人情世故,申海有了更近一步地了解。


    以前他太不細心,沒有注意到好友的想法。


    申海招呼秦宇和劉曉坐下,他不知道要說什麽,沒出息地出口:“對不起。”


    秦宇盯著申海,他走向申海,向申海伸出了拳頭,劉曉跑上前攔住秦宇,秦宇憤憤地說:“不要在病床上裝柔弱,早點好起來。”


    申海笑著點了點頭。


    “不要說什麽對不起,要說等到病好再說。”秦宇覺得不夠,更為凶狠地說。


    申海坐起身,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三個人聊了些什麽之後,劉曉和秦宇離開了申海的病房。一路上,秦宇緊緊地握著劉曉的手,劉曉知道秦宇在擔心她。


    她隻好對著秦宇笑笑。告訴他她很好。


    兩個人一起步行回家,一路上有很多人以為他們是出門約會的小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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