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種種原因,蘇流惜沒有跟著方澤桐去學校,也就沒有目睹岡田擒拿傅雲集那一幕。


    回來後,方澤桐也沒有向她提及半個字,他不想再提醒蘇流惜不要再見岡田了,因為他真的已經提醒她很多次了。


    回想起來,要是沒有岡田這個人,他倆根本就沒有這麽多矛盾。


    他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理應信任蘇流惜,相信她會小心處理,而事實也證明,沒有發生什麽糟糕的事,一切都是他的捕風捉影。


    而秦理眼見方澤桐求婚成功,更覺得不應該把那天岡田表白的事情說出來,以免多生事端。


    真相就這樣,在小心翼翼的自我揣測中沉到水底。


    但事實會證明,發生過的一切,不管是好還是不好,應該不應該,無論你是隱瞞還是棄之不顧,隻要它仍然存在,就會導致本該導致的後果,不受任何人的阻撓。


    這天,蘇流惜為了取回落在方澤桐家的一個布袋,下班後,她一個人打開了方澤桐的家門。


    家裏空無一人,甘如也許正在買菜,也許學校還沒放學,而方澤桐這幾天忙著找工作,心情似乎不太好。


    她輕手輕腳地關上門,想要幫忙收拾一下家裏,或是發現什麽隱而未報的蛛絲馬跡。


    隻可惜,家裏的兩個人都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她轉了半天,家裏幹幹淨淨,沒有忘記洗的碗筷和衣服,就連被子都疊得整整齊齊。


    不過這也難怪,就算沒有甘如,方澤桐一個人,家事和做菜都不是難事。蘇流惜甚至懷疑,身邊有這樣一個事無巨細井井有條的人,婚後的她不是懶死就是肥死。


    蘇流惜走進方澤桐的房間,她的布袋正放在顯眼的位置。


    和甘如房間裏滿滿的作業和試卷不同,方澤桐雖然是個編輯,房間裏卻沒有任何書籍和剪報,甚至連一張紙片也見不到。


    說是簡單,未免也太簡單了一點。除了衣櫃,床和雜物箱,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


    蘇流惜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走到床前,猛地打開衣櫃,開始仔細審視著裏麵掛著的衣服。


    沒有一件衣服沾著可疑的口紅印或頭發絲,看著著實有些無趣,衣服上特有的肥皂味,和甘如身上的並不一樣。


    方澤桐從來不讓甘如洗衣服,說是怕損傷她的手。


    而在洗甘如衣服的時候,方澤桐特意減輕了肥皂的用量,因為肥皂味大了會刺鼻,還放了一些香料,每次都洗得輕柔且久,所以甘如的衣服不用噴香水,就會均勻地散發出清新自然的香味。


    當然這些,都是甘如告訴她的。


    房間裏的一切都無可挑剔,惟一要說的,就是衣櫃裏的衣服掛得有些雜亂,但這不構成什麽問題。


    蘇流惜抖抖掛著的衣架,正打算把衣服重新碼好,卻聽到呲啦一聲,手腕上的手鏈,居然把一件襯衫劃了個大口子。


    蘇流惜心想,這簡直太倒黴了,好不容易幫他整理一次東西,居然還是搞砸了,這個可氣的小手鏈,居然讓一件襯衫完全報廢了。


    想到也許又要挨罵,她的心情瞬間就低落下來。


    她環顧四周,正要找針線盒的時候,突然“喀嚓”一聲,大門被人用鑰匙打開了。


    沒有聽到高跟鞋的聲音,蘇流惜很肯定是方澤桐回來了。


    她慌裏慌張地拿著襯衫,不知該如何開口,突然靈機一動,三步並作兩步,拿著襯衫躲進了衣櫃,然後掩上了衣櫃門。


    躲進去的那一刻,她就後悔了,方澤桐下班回來,難道衣服也不用換?蠢成這樣,這麽掩耳盜鈴,一定會被狠狠嘲笑的!


    既然已經躲進去了,再爬出來也無濟於事,她隻能心情複雜地蹲在黑暗的衣櫃裏,七上八下地豎起耳朵,聽著外麵的聲音。


    方澤桐關上門後,沒有自言自語,也沒有唉聲歎氣,換上拖鞋後,他沉穩的腳步穿過客廳,到了廚房,停頓了一下,也許是放下食材,然後,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和聲音,他徑直來到了自己的房間。


    接著,是一聲清脆的金屬聲和一聲沉悶的聲音,應該是鑰匙和在外麵買的東西,然後,他坐在自己的床邊。


    蘇流惜透過櫃門下方,看到了方澤桐的腳踝,這家夥,到底為了找工作有多麽神不守舍,居然穿了兩隻不同顏色的襪子!


    蘇流惜忍不住要笑,卻意識到自己就在衣櫃裏,連忙捂住了嘴。


    見方澤桐站起來,已經把衣櫃拉開一條縫,蘇流惜緊張得呼吸都要停止了,心髒更是跳個不停。她想,就算裏麵躲的不是她,而是個小偷,心情也不過如此吧!


    衣櫃隻開了一條縫,卻沒有繼續打開,蘇流惜吸了口氣,正奇怪時,方澤桐卻好像想起了什麽事,沒有再打開衣櫃,而是走出房間,來到廚房。


    接著,就聽到水流聲和窸窸窣窣的翻找聲,蘇流惜恍然大悟,準是開始做飯了,這樣她正好可以偷偷從客廳溜回去,至於衣服麽,是要帶回去,還是就放這?可以認為是老鼠咬的嘛。


    她站起來正要打開衣櫃門的時候,又開始猶豫不決。


    這時,蘇流惜聽見嘩啦一聲,又聽見一聲低呼從廚房裏傳來,接著又傳來急急的腳步聲,蘇流惜連忙蹲下,方澤桐就快步來到房間,直接來到衣櫃門口,猛地拉開衣櫃。


    他本是為了做飯,趕時間所以沒有換衣服,沒想到洗菜時被水濺了個透濕,正準備換件衣服,一打開門,就看到像小鬆鼠一樣縮在一團的蘇流惜躲在裏麵。


    他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連眼珠也不會動了,一動不動,隻是呆呆地看著她。


    蘇流惜還沒想好要說什麽,卻看到方澤桐沒有生氣,也沒有驚嚇,隻是目瞪口呆,隻好幹笑兩聲,小聲說:“晚上好,忙了一天,累嗎?”


    她不敢說襯衫的事,隻是緊緊地攥在手裏。


    方澤桐還是站在原地,不動也不說話,像風化了一樣。


    蘇流惜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方澤桐的眼珠子這才活動起來,打量了蘇流惜足足有五秒鍾,呆滯的臉才換成了驚嚇的表情,後知後覺驚叫一聲,向後彈跳了一下,跌坐在床上:“你你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見方澤桐嚇得不輕,蘇流惜抿著嘴站起來,說:“你反應未免也太慢了吧,你又不是沒見過我。喏,衣櫃你也是整天都見的,現在看見我在衣櫃裏,有什麽好怕的?”


    方澤桐眨了半天眼睛,看著她,好半天才開口:“不是,你為什麽……啊,我的襯衫!”


    蘇流惜見襯衫被發現,隻好一臉苦相說:“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因為……”


    她剛想走出衣櫃,頭卻被衣櫃頂結結實實撞了一下,隻聽“啊”的一聲,蘇流惜吃痛捂住頭,身體卻失去平衡,一下子跌到方澤桐懷裏。


    方澤桐條件反射抱住了她,看到她手上的襯衫,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幾乎要笑出眼淚:“你也太傻了吧,就為了怕我罵你,所以躲到衣櫃裏?你以為是住酒店啊,如果我一晚上不開衣櫃,你豈不是要悶死在裏麵?”


    蘇流惜心想,還不是因為你脾氣大?正要申辯,方澤桐一隻手掌卻溫柔地摸上她的頭,輕輕揉著,柔聲說:“是不是這裏撞到了?”


    方澤桐雖然手法輕柔,蘇流惜卻一點也不覺得疼了,鬧脾氣的話溜到嘴邊,又溜了回去。


    她乖乖地依偎在方澤桐懷裏,身子卻覺得飄飄然,像是夢中浮在天空的棉花糖,又輕又甜。


    這樣無微不至的溫柔,要是再躺下去,怕是要睡著了,蘇流惜想想,連忙抬起頭,看著方澤桐胸前一大片水漬,說:“那你趕緊換衣服,一會要著涼了。”


    方澤桐這才放開她,站起身來拿衣服,說:“你手上那件放著,我來處理,你坐著別動,我去準備飯,今天我媽和其他老師出去聚餐了,晚上不回來。”


    蘇流惜乖乖坐在床上,說:“我也要幫你的忙。”


    方澤桐沉默了一會,突然轉過頭來,說:“你是不是感冒了,怎麽聲音有些沙啞?”


    蘇流惜一愣,隨即咳了兩聲,才說:“不是感冒,昨晚吃了辣子雞,好像是喉嚨上火了。”


    方澤桐一下子換好衣服,說:“我剛好買了梨子,你坐著,我去給你燉冰糖雪梨,飯後吃。”


    蘇流惜哦了一聲,卻隱隱感覺好像有什麽事情還沒說。


    “對了,這是我媽讓我送給你的。”方澤桐打開抽屜,取出一枚銀色蜻蜓的發夾。


    蘇流惜有些驚訝:“為什麽?”


    方澤桐的臉微微一紅:“她說……如果求婚成功的話,它就是你的了。”


    蘇流惜臉一紅:“誰答應你求婚了?”


    方澤桐急了:“在火車站的時候不是說的清清楚楚麽,這發夾可是我媽當年的定情信物,你要是不認賬,她該多傷心?”


    蘇流惜說:“定情信物……為什麽要送給我?”


    方澤桐無奈一笑:“大概是……你讓她想到了過去的自己吧,她希望這枚發夾,能給你帶來好運。”


    蘇流惜端詳著這枚看似普通的銀製發夾,它沒有繁複的圖案,簡單一筆勾勒,形成一朵百合,雖然不是真的百合,但叫人看了一眼難忘,在濃密的黑發上,如同黑夜中獨自閃耀的潔白百合。


    勾勒出的柔和流線裏,暗暗蘊藏著一股剛強的韌勁,如同烏雲中湧動的氣流,雖被烏雲所困,卻一直堅持著自己的方向,渴望有朝一日能突破重圍,迎來陽光。


    方澤桐拿過發夾,幫她別在頭發的一側,柔聲說:“她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蘇流惜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突然覺得這枚發夾比什麽都珍貴。


    方澤桐笑了笑,走出房間,說:“我去做飯了,你在客廳等一會。”


    現在想來,蘇流惜來過方澤桐家不少次,從來也沒在廚房幫過忙,無論她是為了偷師學藝還是真心要幫忙,方澤桐從來也沒答應讓她進廚房,漸漸地,就養成了這個習慣。


    蘇流惜想到這,突然說:“你怎麽老不讓我進廚房?”


    方澤桐停住腳步,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說:“你把我衣服都劃破了,我可不敢讓你糟蹋廚房。”


    就知道方澤桐要拿這個說事,但蘇流惜確實也不敢保證,不會在廚房整出點什麽別的來。


    終於想起來了,蘇流惜走到廚房,說:“我辭職了。”


    方澤桐驚訝地回過頭,水流嘩嘩地從他的手背淌下。


    蘇流惜微微一笑:“那個……不是要結婚了嘛,我不想再發生不必要的爭吵,所以,我不再見田佑生了。”


    方澤桐一臉淡然地低下頭:“挺好啊,早該這麽做了。”卻高興得耳根都紅了。


    這點,也被蘇流惜看在眼裏。


    注意到蘇流惜的眼神,方澤桐停下手,說:“你真的決定要嫁給我?”


    蘇流惜笑了:“這話可不像你會說的。”


    方澤桐臉一紅:“我的意思是,希望一切順利,不要發生什麽變故。”


    蘇流惜感覺到了他的不安,微微一笑,卻很篤定地說:“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在你身邊的,永遠不會離開你。”


    方澤桐嘖了一聲:“說話可要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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