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就看見自己的床頭櫃上插著一把軍刀,鋒利的刀刃鑲進金屬的立櫃一寸有餘,雙血槽像是利爪下的疤痕,尖銳地貼在刀上,使嶄新的匕首透出一種久經沙場的氣魄,讓男人為之驚豔。


    ——但是更讓他驚豔的是拉切爾竟然能用匕首戳破這麽厚的合金板。


    拉切爾並沒有專門等桑德——事實上一開始他是打算這麽做,但是對方那副衣衫不整的樣子讓他改變了自己的想法,等他打了個飽嗝放下手中的餐具準備離席的時候,就看見桑德頂著一頭濕濕嗒嗒的頭發,拎著刀站在自己的身後。


    拉切爾“……”


    卡索:“……”


    “……”桑德突然覺得有些尷尬,他把刀拿在手裏不知道該怎麽放:“……我沒有找到刀鞘。”


    “我塞你枕頭底下了。”


    “……哦。”桑德點了點頭,覺得自己差不多該回屋去找刀鞘了,“謝謝你,我很喜歡。”


    拉切爾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跟桑德擦肩而過的時候還故意在對方的胳膊上撞了一下:“記得我的大恩大德,實在不行我容你以身相許。”


    下午兩點的時候,拉切爾就開始在臥室裏搗鼓自己的行頭,禮服換了一件又一件,似乎哪一套都不夠滿意,最後把所有的衣服都攤在床上,終於聽到了悅耳的門鈴聲。


    “桑德,去開門。”


    其實不用他說,桑德已經站在了門口,隻不過打開可視窗之後,他十分想要退回去,告訴拉切爾沒有人在外麵。


    “怎麽了,桑德?”沒有聽見後續動作的拉切爾探出頭來,身上穿著浴袍,臉上還帶著無法挑選出合適的衣服帶來的煩躁。


    “沒什麽,是羅伯特來了。”


    “哦,謝天謝地,是我叫他來的,讓他直接來我的臥室。”說完,拉切爾又重新縮了回去。


    桑德麵無表情的把門拉開,羅伯特訕訕地接過保姆機器人遞過來的拖鞋換好,才對著麵前這位看起來心情不怎麽好的教官說:“是拉切爾叫我來的。”


    “……”拉切爾拉切爾,知道他是什麽身份麽?竟然叫得這麽隨便。桑德默不作聲地看著羅伯特,眼神之中的挑剔毫不掩飾,直到對方懷疑自己是不是就會這樣被看出一個洞來,他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拉切爾在臥室裏,你可以直接過去。”


    “……哦。”羅伯特落荒而逃。“天哪,拉切爾,你知道嗎?剛剛桑德教官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拐走他女兒的小癟三,我簡直不敢相信。”


    拉切爾已經習慣了羅伯特的精分,事實上在查資料的時候他就發現了,羅伯特在不熟悉的人麵前就像是一個難以接近的冰山,但是隻要你跟他稍微熟悉一下,就能感覺到身為一個藝術家所特有的……熱情。


    “我叫你來可不是為了討論桑德的,快來幫我看看,下午的那個什麽什麽展我到底應該穿什麽?我必須在會展上拍下兩幅畫,我可不想顯得自己格格不入。”拉切爾說著,把羅伯特推到床邊,一副‘我已經受夠了你快點把這件事情搞定’的表情。


    “……唔。”剛才光顧著驚慌,羅伯特現在才發現拉切爾竟然隻穿了一件睡袍,頓時有些拘謹:“那個……你要不要先隨便穿一件什麽衣服。”


    “哈?”


    “我是說,你是向導,我是哨兵,我們現在這樣好像不太好……”


    “嘖。”拉切爾皺了皺眉頭,看著羅伯特:“我告訴你,我可是桑德的人,你要是不想死最好不要有其他的心思。”


    “……我沒有。”我還是喜歡比較柔弱較小的女向導。


    “你是說我作為一個向導穿成這樣卻對於哨兵沒有吸引力?”拉切爾看著羅伯特拘謹地樣子,惡趣味地向前走了一步。


    “我我我們快點挑選衣服吧時間不多了你覺得藍色的這件怎麽樣?”


    拉切爾放過了羅伯特,將視線移到了對方所指的藍色禮服上,撇了撇嘴:“我覺得不怎麽樣。”


    “所以我們需要改造。”


    桑德雖然對於拉切爾找到真愛回頭是岸另尋新歡的行為表示……喜聞樂見,但是他覺得向羅伯特這種所謂的‘藝術家’根本不靠譜,腦子中說不定都是些什麽樣的天馬行空,尤其是根據他查找的資料顯示,這家夥雖然說是一個哨兵,但是卻像一個五感超強的低階向導,他或許連街上的野狗都會害怕,還能用什麽來保護拉切爾?畫筆麽?他又不是上古的那個什麽馬良。


    男人看著光腦上遊戲彈出的game over 的畫麵,淡定地點了retry,然後老神在在地坐在沙發上,豎起耳朵聽著拉切爾臥室裏的動靜。


    “你確定要把這裏露出來?”


    “沒問題,今天的藝術展是野獸派和抽象派,相信我,會有很多的人比你更誇張。”


    “你是個哨兵為什麽會編小辮?”


    “為了我對藝術的愛,來吧,再低一點,沒關係,你可以靠在我身上。”


    “……我就勉強相信你一次。”


    “放心吧,我會讓你成為全場焦點,別說買畫了,估計那群哨兵野獸派畫家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作品都送給你。”


    桑德咬了咬後槽牙,猛地關上光腦,沒想到剛一站起來就看見拉切爾穿著被羅伯特改裝過的衣服,不知道用什麽辦法將短發變成一頭貼著頭皮的小辮的拉切爾,盡量讓自己表現的很平和,就像一個親切的哥哥那樣:“拉切爾,你們這是要去哪?”


    “一個美術展。”誰能想到請柬竟然就是那隻撞到自己身上的笨鳥留下來的附著著精神力的羽毛?


    “我跟你們一起去。”桑德說著,起身就要去換衣服。


    “嘿!可是我隻有一張請柬,一次隻能帶一個人去。”拉切爾說著,指了指羅伯特,很明顯他這次一定會帶著對方去。


    “……”桑德頓了頓腳步,看著一臉‘我不想做台風中心’的沒有擔當的羅伯特,微笑著說:“沒關係,我剛好在告別會上收到了一份。”


    三個人一起,隻有桑德一個人格格不入地穿著板正的西裝,這種被排斥的感覺直到進入展覽會場之後就變得更加突兀——在一群奇裝異服的,像是在開狂歡派對的人群中,隻有桑德麵無表情地站在一幅畫的麵前,就像是一個出戲的觀眾,無法融入。


    “看啊!我早就說了你的打扮絕對不會誇張的對不對?哦,瞧那邊的豹女郎,嘖嘖,她的精神體簡直跟她本身一樣像是女王,話說拉切爾,你的精神體是什麽?我從來沒有見過,放出來看看……唄”


    羅伯特的聲音猛然變輕,扭頭看著死死抓著自己肩膀的桑德,覺得自己可能不小心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男人先是看了看拉切爾的臉色,然後皺著眉頭對羅伯特沉沉地說著:“很抱歉,我想你沒有那個榮幸。”


    ——與其說是解釋,不如說是警告。


    拉切爾似笑非笑地看著桑德,沒有說什麽,直接走到自己目標的畫作麵前,看著眼前色彩絢爛的畫,忍不住放輕了呼吸。


    那是一種噴薄而出的矛盾,深色隱藏在明亮的色彩之中,就像是哨兵的大腦收集了過多的信息之後的樣子,帶著一種混沌糾葛的感覺,明明色彩鮮亮,但是卻讓拉切爾覺得有些沉悶。


    “你喜歡這幅畫麽?”一個有些女氣的男聲傳入了拉切爾的耳朵。


    “不,不喜歡。”拉切爾頭也不回地回答著。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男人說著,笑了兩聲,聽起來更像是因為痛苦而發出的呻-吟:“我以為你已經習慣了這種感受——很刺激不是麽?有時候我都在想,如果有一天那種鋪天蓋地的頭痛消失了,我是不是能夠正常的生活。”


    “我跟你不一樣。”拉切爾淡淡地說著,轉身準備離開,甚至不想看身後的人哪怕一眼。


    “拉切爾,你這樣厭惡我難道是因為你同樣討厭這樣的自己?”斯汀說著尖銳的話,聲音卻是氣若遊絲,完全沒有一點哨兵該有的樣子,與之相比,拉切爾則完全看不出來會跟眼前這人有什麽共通點。


    “我跟你不一樣。”拉切爾轉過身,微垂著眼瞼,即使看起來有些弱不禁風,但是卻讓人無法將他跟弱者聯係在一起。“我跟你這種為了瘋狂實驗犧牲了精神體的變-態完全不一樣。”


    斯汀的嘴角僵了僵,反倒笑了:“拉切爾,你這是落荒而逃麽?”


    “信息我已經得到了,我沒必要留下來再買這兩幅畫。”


    “這麽絕情?”斯汀聳了聳肩膀:“我還以為你會想要買上兩幅畫,提供一筆愛心捐款。”


    “愛心捐款不是提供給你們這種機構的。”拉切爾冷冷地勾起嘴角:“斯汀,告訴艾蘭,再見之日,便是他的末日。”


    “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拉切爾。”斯汀並不算恭敬地鞠了一個躬,看著拉切爾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顆萬年人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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