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夠,他早已死了千次萬次,你說得對,我終究舍不得,你莫要胡來。”


    晏翊甚至沒有起身去阻止瀕臨爆發的晏語,隻是側臉望向窗外柔和的日光,神色淡然地訴說著,就像是別人的事情,說起來不過是些無關痛癢的惆悵。


    晏語死死咬緊牙關,拚盡全力定住自己的腳步,微微顫抖的身體昭示著她的萬般忍耐,她幾乎是憤怒而不可思議地低聲咆哮著,“我不懂,你究竟是喜歡他哪裏!那個凡人除了那張臉還有甚優點?短命、弱小、狂妄、自大,甚至極度白癡,你是瞎了哪隻眼睛,我替你醫好它!”


    晏翊覺得哪怕自己是真心想要去袒護陸恩行,都無法開口反駁晏語,因為她說得每一個字都是那樣的實在,他都免不得開始懷疑,他究竟是看上了陸恩行哪一點。


    “我是瞎了心,唯一的出路就是剜了它,可我還想活命,也想陸恩行活命,更想這孩子活命,晏語,不要插手。”


    “哼,說得這樣深情如斯,他陸恩行也不過眨眼就魂歸地府的凡人,你還想著追魂追到地府去麽?過了奈何橋,他生生世世都再不會想起你來,更不會想到你們還有個孩子,你這是何苦!我真是,真是想撬開你的腦袋看看裏頭是不是都換了漿糊!”


    “那也是我的事,本就不用你操心。”


    “你!……行,行啊晏翊!從小到大都是這副死德性,你行,你厲害,你一人頂天,你再敢靠近我這裏半步,我就連帶你們一家三口全部殺了!給我滾出去!”


    晏語直接抬手,怒氣之下妖力拉扯著房門直接撞到了牆壁,陸恩行猝不及防,手還死攥著門把,直接被帶著飛了出去,碰到鼻子一陣說不出的酸爽,頓時涕泗橫流。


    晏翊涼涼地看著痛到蹲在地上狂揉鼻子的陸恩行,忽而衝晏語微微一笑,腦內傳音道,“誰也無法真正預知未來的事,這個孩子或許是人或許是怪,畢竟誰也不曾見過八尾和人類的結合,不過無論哪一種,都比我這不人不妖的好太多,是人就讓他陪著陸恩行,是怪還有我,我再如何混賬瘋狂,你總歸也是舍不得我的,阿語。”


    晏語氣得眼前一片白霧,忽而仰起頭來誰也未看,隻陰沉肅殺地說了一個字,“滾。”


    陸恩行很有些莫名其妙,他完全搞不明白現在什麽狀況幾個意思!看病啊不是麽?怎麽晏醫生會這麽消沉這麽生氣?難道……!!


    “晏醫生,黑長直……不是,是不是晏翊得了什麽不治之症?你臉色這麽難看,是不是他沒得救了!晏醫生,你是他親姐姐,你可千萬不能放棄他呀!”


    陸恩行鼻端紅紅的,眼底紅紅的,完全領悟錯了晏醫生極度難看臉色的真諦,心驚肉跳、神色驚慌、全神貫注地擔憂著。


    晏語厭惡地揮開陸恩行拽著她胳膊的手,險些沒克製住,就這樣一掌劈了他,堪堪後退了兩步,涼薄道,“隻怪我醫道不精,醫德不佳,他這病死不了人,我卻也根治不了,注意防寒保暖,病從口入忌辛辣忌外賣,你帶回家自己看著辦吧,離我遠點,凡人。”


    陸恩行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恍惚以及詭異的安心,果然,晏醫生看著挺正常,到底是晏翊的親姐姐啊……


    晏翊緩了緩,慢吞吞從床上坐了起來,而後掀被下地,同晏語擦身而過都不曾說過一個字,非常淡定地出了門。


    陸恩行甚茫然。


    這世上難道還有一種病能讓親人反目成仇的?好好奇,好想知道!怎麽破?


    “那個,晏醫生……”


    “滾!”


    陸恩行直皺眉,求人辦事態度一定要謙卑,他以為晏醫生作為晏翊的姐姐,也就不需要行這些假惺惺的虛禮,可是他沒想到,晏醫生翻起臉來還真是誰都不認。


    而且,這種敵意和仇視完全就是衝著他來的,他從一開始就感覺到了他還沒有遲鈍到那個地步,這就更奇怪了,不是麽?


    “晏翊這病肯定跟我脫不了關係,難道是……”陸恩行一副深沉思考狀,眉眼凝思地望著晏語。


    晏語微微抬起頭來,眸中精光閃爍,緩緩慎重道,“難道是什麽?”


    陸恩行像是想通了般點了點頭,而後篤定道,“應該是我太帥晃瞎了晏翊的眼,這有什麽難搞的,整得你們這麽憂心忡忡,大不了以後在家裏我也戴墨鏡就是了,帥臉遮一遮殺傷力頓減,放心放心!”


    安陽東默默扭過頭去,不忍直視。


    晏語想都沒想,直接上手一揮,待陸恩行反應過來時,人已經站在了公寓大門外,晏翊背靠著牆,麵無表情地望著他。


    “沒殺了你算你運氣,口無遮攔也該有個限度,不然很容易暴露自己的智商。”


    陸恩行眼前一陣暈眩,好不容易按捺住瞬移過後狂亂的心跳,兜頭又被晏翊不留情麵地吐了個槽,心情必須很差,不容置喙。


    “我帥我怎麽了,我帥就活該被你們姐弟這樣打罵還有沒有天理?我智商怎麽了?我智商高還不興我拿出來秀一個?你們這一個兩個說穿了就是遷怒,就是嫉妒,老子再搭理你們就是真腦殘!不用你們請,我自己走!媽的,不是人類溝通起來就是有障礙!”


    陸恩行甩手要走,安陽東也不敢過多停留,他覺得這種狀態下如果讓大神碰到了方向盤,小保姆報廢的可能性隻會是百分之兩百五。


    晏語卻是在安陽東轉身前遞給他一盒藥,沒好氣又忍不住囉嗦了一句,“一天一次,一次一包,沒有太大影響的。”


    話看似隻是對安陽東說,隻不過也是知道晏翊自己能夠聽見,果不其然,安陽東一出門,就得了晏翊稀罕的一句道謝,整得他一頭霧水。


    等人都走光了,晏語突然腿一軟,整個人癱到了地上,就這樣六神無主地呆坐著,直到陳卿回了家。


    她無助而脆弱地仰起滿是淚痕的臉蛋,忽而宣泄出所有的恐懼和憤怒,喃喃著,“怎麽辦?那個孩子是晏翊的劫,出了差錯他會把命都搭進去的,怎麽辦啊,陳卿!”


    作為勾陳的記憶仍然非常模糊不清,力量也隻會在自己失控的時候才會破體而出,何況命裏的劫數,即便是恢複了勾陳的力量和記憶,也幫不上絲毫的忙,此時此刻,他隻能靠過去,輕輕將眼前哭到崩潰的愛人擁入自己懷中,無聲的安慰。


    陸恩行氣呼呼地跑回去,雖然沒有阻止晏翊進門,可也是選擇了徹底無視他,徑直跑進臥室準備鎖門蒙頭大睡,一想晏翊還病著呢,而且還沒搞清楚究竟是不是很嚴重的病,又氣呼呼地跑出臥室,一言不發地將躺沙發上的晏翊擠到連坐的地方都沒有,心安理得地橫躺下來,霸占了整條沙發。


    晏翊頗有些無奈地垂眸望著閉眼裝睡的陸恩行,幽幽歎著氣,很是理解地進臥室睡床。


    實在沒有力氣折騰,腸子都絞著疼,真不是用妖力就能抗衡的,何況還有兩日又是新月,新月前後的日子裏,妖力衰微想要維持人形都有些困難,偏偏挑了這緊要關頭身體又出了狀況,當真是禍不單行。


    晏翊一邊擔憂不安著,一邊卻又不敵疲憊,漸漸睡了過去。


    陸恩行躺在沙發上,手背搭著額頭,竟然也就迷迷糊糊地一覺睡了過去,夢裏赤豔驕狂的紅蓮業火燒得他腿一蹬驚醒了過來,甚至來不及穿上拖鞋,狂奔而去一把推開了臥室的門。


    有些懵。


    完全就是那種打開的方式肯定不科學的感覺。


    猶記得,四個小時之前他的被子還是淺藍色的,怎麽現在看上去那麽一大片紮眼的雪白雪白,而且還毛茸茸的。


    那微微起伏的背脊像是無聲炫耀著該雪白物體的生命力,疑似腦袋的部位之上兩對雪白的耳朵撲扇著豎了起來,而後因熟睡而蜷縮的身體慢慢打開,枕在腦袋底下的雪白尾巴一晃悠便閃到了身後,陸恩行的目光緊隨其後,隨便數了數,加上剛才歸隊的那一條,這家夥一共長了八條尾巴!


    已經抬起來的腦袋上,倒是規規矩矩地生了兩隻眼睛一隻鼻子一張嘴巴,隻是眼睛周圍和額頭之間連成一道繁複的花紋,像是某種秘笈中的符咒,紅得鮮豔,極為霸氣狂狷。


    陸恩行恍惚覺得,這家夥很熟悉,就像是夢裏見過一樣,一點都不陌生,當然他更加清楚這裏是二十一世紀,愚人節那天晚上看到的聽到的他已經完全當成是愚人節的餘興節目打包壓縮歸檔,再也沒有拿出來細細品味琢磨的*,可眼下這強烈衝擊著他視網膜的疑似狐狸的神奇物種,他又該如何以待?


    還是先關門吧,一定是什麽地方出了偏差,隻要關上門,一切都會恢複正常的!


    陸恩行對上望著他的漆黑雙眸,很是淡定地勾了勾嘴角,隨即嘴角一耷當機立斷關上了臥室的門。


    靜心靜氣地數了三秒,陸恩行再一次緩緩推開門,決絕般抬眼看進去,頓時宛如解脫般整個人都恨不得軟成一團,虛脫道,“嚇尿哥了,還真是睡糊塗了什麽幻覺都當真,好險好險。”


    晏翊頭疼地按著眉心,陸恩行這麽逃避,他要如何同他開口,關於他的事,還有這個孩子的事。


    以他眼下的反應來看,絕對會跑掉,絕對,真是個懦弱的人類。


    感覺胃腹的疼痛不似白日裏那樣尖銳,晏翊緩緩坐了起來,芨上拖鞋準備去廚房,清淡淡地說道,“自今日起,拒絕外賣,拒絕妙味雞,你有甚想吃的,本尊去做。”


    陸恩行眨巴著眼,天真爛漫地笑著,卻難掩古怪,哈哈道,“哈哈,你身體不舒服,我來就好,做菜我不會,煮麵還是可以將就的!來來來,躺回去好好休息!”


    晏翊似是想起了陸恩行的黑暗廚藝,驀然哆嗦了一下,而後盡量鎮定回道,“你連方便麵都能做出另一種完全不同於調味包的詭異味道,我實在難以信任你,煮麵而已,不礙事。”


    總歸是比吃陸恩行的黑暗料理存活率要高的。


    陸恩行在這方麵雖然頗受打擊,但好歹很有自知之明,也就沒再強求,而是輾轉摸到安陽東臨走前托付給他的藥,尋了個杯子給晏翊衝了一杯,想了想,又加了些糖進去,等水溫差不多了,這才端進廚房默默放到了晏翊手邊。


    晏翊正在等鍋開,掃了一眼沒有吭聲。


    陸恩行有些急,解釋道,“放了糖的。”


    晏翊轉過臉來,靜靜瞧了陸恩行好一會兒,才幽幽說道,“飯後服用不傷胃。”


    陸恩行臉上一僵,很有一種拍馬屁拍到馬腿上的尷尬和失落,可轉念一想,他白天還跟晏氏姐弟吵掰了來著,現在這樣覥著臉湊上去討好他是想鬧哪樣!


    真是太沒尊嚴太沒節操了!


    陸恩行抽出手正要將藥盞奪走,擺沙發上的手機突然揚聲傳來了一陣不算悅耳卻絕對震撼的鈴聲。


    “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飛馳的駿馬像疾風一樣……”


    陸恩行很驚悚地瞪著眼,慌忙撇清道,“不是我!”


    晏翊詭異地掃了他一眼,甚為淡定道,“自然不是你的,那是本尊的手機,去接,鍋要開了走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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