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滿很緊張。


    他本以為賢王並不想見他,雖不知父子兩個之間是否有什麽不可調和的矛盾,但這對穿越人士嶽滿而言是件好事。


    賢王世子是個標準的閑人,但賢王可不是,他每日早晨天不亮就去上朝了,之後還要辦公,比嶽滿所習慣的朝九晚五的生活還要苦逼,至少在嶽滿所估計的夜晚七點多,他和易可該睡覺的時候,老王爺還沒有回到王府。


    因此,嶽滿一直沒有機會見到這具身體的父親是什麽模樣。


    他有試圖猜測過卻猜不出來,如若那是一位嚴肅的老者,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給自己娶一個男媳婦回家。但如果那是個瘋瘋癲癲的老頑童,又不知道他為什麽能忍受每天坐衙門辦公的苦日子。答案將在今天揭曉,臨近到前廳的時候,嶽滿很是緊張地停下腳步,拽住了易可的袖子:“小可,我害怕。”


    “那是你父王。”易可淡淡道,瞥了他一眼,不知道這個家夥是在害怕什麽。


    “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嶽滿把易可當成了包打聽,見王管家比二人步子稍微上前一些了,問道。


    但王管家在王府做了這麽些年了,怎會沒點眼色。他見嶽滿停下了,自己也放慢了腳步,擺出指引的姿勢,提醒世子兩人趕緊跟上。


    等在廳中的人與嶽滿想象中的很有差距。


    那人顯得很年輕,目測不到四十歲的年紀,有堅毅的麵容,和寬袍大袖也遮蓋不住的緊實身材,嶽滿掃一眼便覺得見到了李小龍再世成龍第二,總而言之,這人絕對是一個練家子。


    這練家子擺著一副臭臉,動作……卻很是奇葩,他拖了鞋子,拽下那嶽滿怎麽穿也不習慣的襪子,正在摳腳。摳了兩下之後,那人就著這隻手,端起桌子上的酒杯,灌下一口,不知道裏麵裝的是水是酒。


    嶽滿一張臉色古怪,停下腳步,易可倒是見怪不怪的模樣,見嶽滿又沒有跟上,於是自覺停下來等他,道:“怎麽了?不進去嗎?”


    坐在主位上的那人一拍桌子,橫眉冷對:“逆子,知道回家了?”


    王管家在一旁跳腳,低聲提點:“世子,快喊父王啊!”


    嶽滿幹咳兩聲,道:“父王。”


    易可也行禮,道:“王爺。”


    “坐。”王爺用下巴點點手邊的空座,碗筷已擺好,但對著王爺那光裸的腳丫,嶽滿表示他一點都不想坐下來吃飯。


    倒是易可淡定非常,規矩地坐在安排給他的位置,臀部隻著前半張椅子,脊梁挺直。


    老王爺又擺了擺手手讓王管家帶人退下,最後一個小廝端著盤子擺上桌後自覺離開,整個大廳裏隻有父子三人。


    不得不說王府裏下人雖說是少的可憐,但請來的廚子可是一絕,絕對沒有在這上麵節省。這張不常被使用的桌子上如今擺滿了琳琅珍饈,道道散發著誘人的香氣,但混合著就在嶽滿鼻翼下不遠處的腳丫……嶽滿表示有點想吐。


    他一張臉皺成包子,不斷給易可丟眼色求助。可易可是打定主意今天不理他了,一句話也不說。


    老王爺又用手扣了扣鼻子,衝著嶽滿翻了個白眼:“我說,之景,你這是擺臉色給誰看呢?我聽王管家說你跟易家這小子處得挺好的啊,還不趕緊感謝爺爺我!”


    兄弟,串輩了吧!說好的父子呢!怎麽成爺爺了!嶽滿心底裏狂吐槽,但讓他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當然不能真去感謝,他甚至很想跟這家夥嗆起來,但好歹是身子的父親,吵架不太好吧?


    那邊賢王爺還在挑挑揀揀:“我說,媳婦兒啊,你這不對啊,要跟自己夫君恩恩愛愛,你懂嗎?吃飯的時候要給他夾菜!”


    “是。”嶽滿以為以易可那脾氣定是也要生氣的,沒想到他卻一點脾氣也不發地應了下來,然後認認真真地夾來一塊魚肉,細心挑去河魚那細小的刺,而後擱在了嶽滿的碗裏。


    嶽滿他很感動,這些天跟易可一起吃飯,自己可從來沒有過這麽好的待遇……但這個地方的調料可沒有未來那麽齊全,魚腥味去的並沒有那麽徹底,平時吃起來的時候,有鮮香味道倒也足夠,但如今老王爺那臭腳丫還在亂晃,隻使得魚腥氣更加重了。


    嶽滿他吃不下。


    老王爺見他這糾結的表情,挑眉怪道:“難道王管家看錯了?其實之景你不喜歡易家小子?——不然給你休了另娶,你覺得丞相家小公子怎麽樣?那模樣也是十分可人,就是他爹比較難搞定啊……”


    這一句話說得嶽滿差點吐血,我親爹啊!你當著易可的麵說這種事好嗎!嶽滿小心去看易可的表情,倒是見他沒什麽不適,但為了留下自家媳婦兒,嶽滿豁出去了:“我吃!我吃行了吧!”


    說著他就著腳丫的氣息吃下了一大口白飯加魚肉。


    這頓飯吃得簡直像就義,嶽滿回房間後立刻就吐了出來。老王爺他是做什麽的啊?汗腳味道這麽大?他抱著馬桶嘔著,身後易可輕拍他的後背,幫他順氣。嶽滿吐舒服了一些,接過易可遞來的茶杯,漱口後狠狠道:“你就沒聞到那腳丫的味道嗎?你吃得下啊?”


    “一開始也吃不下,後來習慣了。你不在那一個月,我一日三餐都要去前廳陪老王爺吃的。”易可淡淡道,“每天聽他說,如果抓不住你的心的話就把我休回家。”


    嶽滿摸了摸鼻子:“小可,辛苦了……幸好這幾天他不在家,希望他以後也不要在家。我去,他真沒瘋嗎?”


    “老王爺就是個瘋子啊。”易可又道,正在喝茶的嶽滿沒忍住,一口茶噴了出來。


    “那他每天出去做什麽?不是處理公務嗎?”嶽滿問。


    “是啊。”易可點頭。


    “皇帝怎麽想的,不怕這瘋子把朝堂弄亂嗎?”嶽滿怪道。


    “正因為大家都知道他是個瘋子,所以不會怎麽樣啊,他說出來的話,不當回事不就行了。”易可如是道,又自嘲起來,“又不是人人都是我那個爹,哪怕是個瘋子說,要他把兒子嫁出去,他也得乖乖聽話。”


    饒是嶽滿也聽得出易可話中的埋怨,掛上笑臉來討好地將易可摟在懷中,下巴抵在易可的肩頭,小狗般地蹭了蹭:“乖,別氣,這也算是因禍得福,讓咱們能在一起了。”


    “世子,你喜歡我?”易可猛然間別過眼神來,神色間卻是未曾有過的認真。他眨眨眼睛,看向嶽滿,想從他眼底讀出答案。


    “是啊。”嶽滿點頭,這很難猜嗎?他覺得自己的狗腿屬性已經暴露無遺了。


    忽然易可卻將身子從嶽滿懷中抽了出來,正當嶽滿奇怪他要做些什麽的時候,易可將門窗掩上,站在床頭,蔥白手指一撥,領口的盤扣便解開纏綿,長袍半掛肩頭,露出他香白的肩肉來。


    易可是個書生,打小便不出門,隻愛在書房中讀書,一身肌膚便被捂得雪白,如今展現在嶽滿眼前,讓他瞬間失神。


    但在易可背著嶽滿開始寬衣的時候,嶽滿終於明白過來他這是要做什麽,忙衝上前去,將他的衣衫合攏,有些氣悶:“你這是做什麽?!”


    “世子不是喜歡我嗎?不正是要做這種事嗎?”易可淡道,神色中其實有躲閃。詩書中侵染的書生更在乎禮義廉恥,其實易可根本無法接受,自己在另一個男人麵前寬衣解帶,即將奉獻自己。


    但他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麽了,這份茫然讓他難得衝動,做下這種決斷。


    卻被嶽滿明白拒絕,那人認真將他的裏衣拉攏,一字一頓道:“我是喜歡你,但我希望的是兩情相悅,白頭偕老,不是我的一時歡愉,也不是你的不甘自辱。——愛情,你懂嗎?那需要我們互相敬重。”


    他好不容易拽了幾句古代人的說法,最終還是覺得用來自自己的世界的說辭才更能表達出那份心意來。嶽滿求的是愛情,但易可現在還不懂什麽是愛。


    這一夜兩人都睡不著,背對背各自發愣。


    於是第二天起得都很晚。嶽滿倒是很習慣起床之後日上三竿,易可可是難得晚起,不免有些頭疼。


    他想繼續去書房看書,沒看下兩個字就必須按揉一下眼角陽穴,眉頭緊皺,半抬頭時看到手邊嶽滿端來一盅濃湯:“你早起沒吃東西,不餓嗎?用功也不是這麽用的。”


    “都這個點了,你今天不去婚介所了?”易可問道。


    嶽滿甩甩手:“不去不去,今天陪小可。”


    但這可不是嶽滿說不去就能不去的,沒過多久,賢王府後門被敲響,又是上次那個中年婦人。


    看門小廝這次認得這個看似普通的婦人實則是自家世子的救命恩人了,沒有難為人家,而是去將嶽滿叫了出去:“世子,有人找。”


    “誰啊?”嶽滿不高興,出門一看是眉娘,更怪了,“怎麽了?婚介所出事了?”


    眉娘本來想給嶽滿翻一個大白眼,一想這還當著賢王家的小廝的麵呢,還是沒那個膽,道:“是啊,您不是答應了王家人去提親嗎?這都兩天了,您還沒去,人家王小姐派小廝來催了。”


    嶽滿摸摸鼻子,這王小姐是多恨嫁?不但看中了一個女人,自己出錢找媒婆讓那女人給自家提親,這找到肯說親的才兩天,就跑來催?


    他正犯愁要怎麽推掉這親事呢,女人不能唱生那不但是行當的規定,不知為何還寫進了律條,這要是說漏嘴了,那聽秋班上下都要倒黴,可不止是樂事師傅一個人的事。但不說樂事是個女人,如何能讓王小姐心甘情願放棄呢?


    嶽滿皺著眉頭,讓易可留在家裏溫書,自己跟著眉娘,往婚介所去了。這次來的丫頭卻不是上次那個,這回仍舊是個女子扮成小廝模樣,捧著靈兒奉的茶動作倒是優雅,見眉娘帶人回來,她將茶放下,作揖道:“這位可是嶽公子?”


    嶽滿翻了個白眼,他最近是碰到多少男扮女女扮男的家夥了?一個個都以為他是個瞎子嗎?那樂事還算是從小假作男人,上次那個丫頭長得比較模糊,但眼前這個,這林黛玉一般的容顏和身姿,穿上粗袍也遮不住啊。


    但嶽滿還是假裝不知道了,回禮道:“請坐請坐,無需客氣。——那個……您是王小姐派來的?”


    “我家小姐想問,公子打算什麽時候到我家提親?”


    嶽滿苦惱道:“我滿月婚介所的宗旨是讓所有青年男女都找到最合適的另一半,但……我昨天去了一趟聽秋園,覺得吧,你們小姐跟樂事師傅,那是落花有情,流水無意啊?”


    “落花有情……流水無意……甚美……甚美……”誰料那假作小廝的卻念叨起這兩句來,悲悲切切起來,不但是模樣像是林姑娘從畫裏走了出來,連性子都是一般地傷春悲秋。


    嶽滿嘴角抽動了兩下,忍住了吐槽。


    “但……娘……老夫人曾經說過,沒有挖不動的牆角,隻有不努力的姑娘,我相信,我們家小姐,一定會感動樂事師傅的,隻要老爺不作阻攔。”


    ……這句話怎麽這麽耳熟?原話應該是“沒有挖不動的牆角,隻有不努力的小三”吧?喂,老夫人是怎麽回事啊?嶽滿心底裏狂轟濫炸起來,對著眼前這女子掛著淚的眼角,愁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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