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帝國紀元三百一十四年


    這是一個完美的日子,我從睡夢中醒來,希望能看到更加完美的世界……但是,世界卻在我麵前坍塌。


    坍塌之後,壘起了一道道的牆割斷了世界與世界之間的聯係。


    我知道,世界的這一邊是帝國,而另一邊,是一望無際的沙漠。


    沙漠之中隱藏著危險。我不知道這危險何時會解除。


    我們誰都沒見過很久之前的那一場毀滅之戰毀滅掉的東西到底有多珍貴,但是,我們都知道,毀滅之戰造就了現在的一切……與沙漠之中的危險對抗,我們必須拿起武器。


    ……


    合上書,年輕的男孩抬起頭,看著東九區的圖書館那高高的頂棚,眼睛裏充滿了疑惑——他想要找個人問問毀滅之戰的事情,但是鑒於現在已經是帝國紀元一千九百九十七年了,與他手裏的那本書成書時間相距一千六百八十三年……一千六百八十三年,這麽長的時間,該消失的不該消失的,也許早就隨風而逝了。


    男孩兒歎了口氣,抱著書回到書架。


    這裏是帝國東九區。


    帝國分為東西南北四十四個區,再加上帝國中央區,一共四十五個區,而這四十五個區很顯然十一區居住的居民是最慘的,地位低下,生活物資匱乏,吃不飽穿不暖是常事——但是這不代表他們沒有機會往靠近帝國中央的區域前進。


    中央區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所以每個人都想要住到帝國中央區,當然了,這並不容易。


    男孩兒知道,帝國中央區居住的都是帝國要員——皇帝跟他的家人,那些高高在上的高級官員,那些擁有特殊能力的人……是的,自從毀滅之戰之後,人類在失去了很多之後,也不得不得到了很多……盡管,這個得到的“很多”,有的時候……大部分時候根本就是負擔。


    “你都來了半個月了,孩子,”圖書館裏的人走得幹淨的時候,漂亮的年輕管理員終於走到男孩跟前,“還沒找到你要看的書?”


    “還沒有,女士。”男孩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回答她,“也許去八區能找到點兒什麽。”


    “八區不是那麽好去的,孩子。”管理員把他跟前擺放著的那些沒用的書放到她的小推車上,“你知道有些人可真的是一輩子都在往八區裏進!我未婚夫為了能進入八區就拋棄了我——跑了!他找了個八區女人就成功進駐八區了……”她絮絮叨叨地打開了話匣子,“我就知道他會離開我的——他已經表示過無數次了,隻要能去八區他不介意失去任何東西……於是他找了個比他媽媽還老的女人!啊哈,其實我不該這麽說,畢竟他戀母跟我關係也不大,我覺得我是沒法滿足他對母愛的需求的……”


    男孩兒靜靜地聽著。


    圖書管理員還在繼續。


    她似乎很久沒有跟人說過這件事了,所以她恨不得一口氣把自己心裏堵著的那些話都說給這個來看書的孩子聽——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三四歲的男孩兒,可愛、乖巧,不亂說話。


    人,總是需要一個傾聽者的,就算這個人平時裝著再怎麽堅強也一樣。


    男孩兒一直這樣聽著,沒有插言,隻是在她說得義憤填膺的時候不住地點頭。這讓女管理員覺得自己沒那麽傻,所以她說得更起勁兒了,一直說第二個太陽也落了山,她這才按住男孩兒的肩膀,說:“耽誤你這麽久真是不好意思,所以,我請你吃宵夜怎麽樣?”


    食物,這在東九區,在這個經曆過了毀滅之戰的世界裏,永遠不會被拒絕。


    男孩兒點了點頭,露出一抹笑容來:“那我可以吃兩塊麵餅嗎?”


    女管理員大笑了起來:“那還不快走?”


    他們一起收拾好了那些書。


    書裏記載了毀滅之戰以前是世界,那時候,世界上還分為很多國家,雖然有紛爭但並沒有多少痛苦……食物是充足的,人們可以吃到他們想吃的東西……而現在,食物不足是最為緊迫的事情。


    除此之外,連那些所謂的科技也變得遙不可及。


    科技,在這個時代頗為奢侈的東西。


    女管理員坐在餐桌旁跟男孩兒探討著那關於曾經存在於地球上的美夢。那個時候人們照明隻需要手指一點就能獲得光,無聊的孩子可以在一種叫做網絡的地方上看到他們想看到的一切,甚至閱讀,也變得迅速而又聰明,一切你想知道的東西都可以隨手查詢。


    “但是戰爭毀了這一切。”男孩總結著,又切了一小塊麵餅放到嘴裏。


    “戰爭……”女管理員歎了一聲,“誰說不是一件好事呢?”


    男孩默默地吃著。


    “至少,我們現在擁有了戰士。”女管理員繼續說,“如果毀滅之戰不曾存在的話,也許‘牆’那邊的怪物就會把我們都滅絕了,你說對吧?”


    “牆”,隻是一個統稱,一個綽號,實際上那一道築在十一區外圍的高大牆體的真正名稱是“希望之牆”,或者說……“種子護欄”,最初,當人類之中一部分被輻射成了怪物之後,這高大的牆體所擋住的不僅僅是那些怪物的襲擊,它還同樣給其餘沒有怪物化的人類帶來了希望,而希望就是為人類保留下了生命的種子。但是,如果沒有毀滅之戰的話,又怎麽會有輻射的存在呢?


    這一切都寫在了書裏。


    但是這些書中並沒有記錄下男孩所需要的內容。


    “我說你都找了半個多月了,到底是在找什麽?而且,我也看到了,你手腕上還遺留著十區的標誌。”女管理員仿佛偵探附體了似的,“所以你是從十區過來的?”


    她忽然興奮了起來:“你不是在東九區長大的,你是從十區上來的……”她壓低了聲音,但卻難掩臉上的興奮,“你到底做了什麽才能從十區到九區?!”


    每個人從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在自己所出生的區域裏生活,越靠近中央區就擁有越高的權力也享受更多的物資,而想要上升一個區域實在是太難了……有一些姑娘、小夥子會寫信給上等區域的人以便獲得可以與其結婚的資格,這樣,她們就能進入上等區了。


    除此之外,再就是依靠戰爭。


    牆外的那些怪物總會突破一些薄弱環節闖進人類居住區,而與之戰鬥,擴展人類居住區,這也是提升自己的方式之一,而且可以說是第二快的方式。


    至於第一塊的方式,那就有些運氣的成分了。


    “我的天啊!你難道是……”女管理員看著男孩,剛剛壓低的聲音跟興奮的臉此刻卻變得有些驚訝與崇拜,“難道你……你是……”


    “不,我不是。”男孩否定了她的問題,“我不是‘戰士’。”


    女管理員失望地歎了口氣:“那不可能……不是戰士……你看起來也就是剛過十歲!剛過十歲就能提升一個區,除了過早覺醒的戰士,我想不到別的可能了……”


    男孩點了點頭:“的確,戰士是最快的提升方法,但首先,得確認這個人是個戰士……”他把嘴裏的食物咽了下去,開始為女管理員講解自己的發現,“你瞧,牆外有怪物,而怪物那曾經也都是人類,他們開始變得巨大、迅速、強壯……所以,為了與之戰鬥,人類也需要變化,確切地說是——進化,所以就產生了戰士。而戰士就代表可以成為一個真正的好士兵,殺死怪物,奪回失地,擴大生存範圍……這些都是士兵需要做的,但是,這不是隨便一個人就可以做到的——戰士……我們大部分的人身體裏都沒有這種基因。”


    “你居然懂得‘基因’!”女管理員驚訝了,“你居然還懂基因!還是說你是什麽學者之類的?”她怪叫出聲,“我說小夥子,你這麽厲害是不是能去八區?”


    在這個混亂而又嚴峻的年代,名字並非一個人的必須,除非他是三區以內的人,這樣他就需要他的名字、姓氏、家族……這些會帶給一個人好處;而如果,他是個“戰士”的話,他也可以獲得一個真正的專屬的名字,這會讓他更具權威……因為他如果戰績卓絕,很可能就可以自己創造一個姓氏一個家族甚至一個曆史……或者這個人有著絕佳的頭腦跟絕對的能力,這樣的人一旦被發掘也會去三區以內,他們當然也有更好的前途,名字則是必要的。


    而其餘的人,他們的名字並不具備特殊的意義。


    他們可以給自己取各種各樣的名字,所以,交換名字還不如叫喚他們身上的標誌,那個代表他們唯一的標誌——用字母跟數字表達出這個人存在的意義,隻有換區的時候才能修改。


    女管理員的手上就標記著e9f1297,這代表了她是這個東九區第1297個“出生”的女性。


    “對不起……我是不是問得有點兒唐突?”她看著男孩笑了笑,笑容裏藏著一絲尷尬,“其實……我是說我的前任在八區,所以……我是說你要是去的話……幫我看看他是不是過得不好,他過得不好我就安心了……那個……我叫我自己‘白馬’,我聽說……在很多年前,馬是一種……很美的生物而且我喜歡白色。”


    男孩兒笑了,他回應:“我,叫多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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