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握的手指更加用力,她也同樣看著他,眼神漸漸恍惚。


    或是害怕,或是沒了耐心,在她沒開口回答之前,他幽幽的又問,“一點都沒有嗎?”


    瀾溪錯愕的看著他,感覺耳邊像是被炸開了,聽不到任何東西,眼前也是,白茫茫的一片,連他深沉的眉眼都有些模糊了。


    嘴唇微動,應該是想要回答他什麽的,但卻說不出話來,因他第一次這樣直截了當的問。


    “算了。”賀沉風忽然別過了臉。


    她不由的更加用力的咬唇,她還沒有說話啊!


    可觸及到他冷峻的側臉,依舊那毫無溫度的眸子,她忽然有些不太確定,剛剛那瞬間,他眼裏流露出的情愫是不是她的幻覺。


    算了,就算了吧。


    “最近過的怎麽樣?”墨眸眯著,也不知看的是哪裏,隻是淡淡的問。


    “嗯,很好……”她點頭,不知道該怎麽說。


    “嗯。”賀沉風也點頭,隨即,又勾了勾唇,漠漠道,“以後對自己好一點。”


    這話……!


    她記得之前賀以璿也從柔聲跟她說過次,可從他嘴裏說出來,她怎麽聽著有些心酸呢。


    說完,他屈起支在牆壁上的手臂緩緩伸直,動作稍慢,然後轉身朝著電梯的方向緩緩的走了過去。


    坐在那裏的瀾溪,一直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好半響,才收回目光。


    *****************************************


    病房裏,護士將針頭拔下,將掛著的藥袋也一並摘了下來,然後又稍稍檢查了下,就離開了。


    過了大概十多分鍾左右,躺在上麵的李相思緩緩的睜開眼睛。


    眼神渙散了幾秒,才漸漸有了焦距,朝坐在一旁的瀾溪看過去,後者立即向前,握住了她的手。


    “相思,你怎麽樣,有沒有感覺好一些,哪裏還覺得不舒服嗎?”


    “沒,我很好!”即使在這樣時候,李相思依舊揚起笑。


    “醫生說了,你身子太虛了,需要多休養!”瀾溪感覺她手很涼,另一隻手也抬起來握上去,想要溫暖她。


    李相思閉了一會兒眼睛,然後又睜開,問她,“瀾溪,孩子,沒了吧?”


    瀾溪咬唇,有些艱澀的點了點頭。


    她去詢問醫生時,後者就說了,孩子當場就保不住了,隻能盡快處理,而且李相思氣血兩虛,胎兒一直都不穩,知道懷孕後一直都不來醫院,先兆性流產症狀也都沒及時發現。


    “嗯,沒了就沒了吧。”李相思頓了幾秒,才開口說著。


    笑了笑,她又繼續,“反正本來也不打算留的,沒了剛好,省事了!”


    “相思,別說了,你再躺一會兒吧!”瀾溪眼圈有些紅,和相思多年好友,她怎麽會不了解,越是這樣平靜的說,就越是故意想要掩藏心裏的痛。


    雖然李相思本身就不想留下這個孩子,但自己去打掉是一回事,意外流掉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管怎麽說,都是母子連心,不可能不痛的。


    李相思點了點頭,剛要閉眼時,病房門從外麵被人推開,瀾溪回頭,便看到之前離開去買水的紀川堯走了回來。


    看到李相思醒,他腳步頓了下,然後繼續,直接到床邊停住腳步,將手裏的東西放下。


    “紀律師。”坐在床邊的瀾溪站起來,朝他點頭。


    他也點頭示意,隨即朝著李相思伸手,“感覺好點了嗎?”


    紀川堯在說話時,臉上的神情其實很溫和,然而,話音剛落下,他的臉色就僵住。


    因為躺在那裏的李相思,將臉別過了另一邊。


    “不用你待在這裏,該做什麽就去做什麽,別在這裏!”李相思雖然氣色虛弱,但麵對紀川堯時,卻尖銳有力量。


    “喲,你自己做錯了事,還敢跟我耍性格?你有理了啊?”紀川堯眉眼也沉著。


    “你走,行不行,我想要在睡會兒,看見你,我心煩。”


    見她閉上眼睛,紀川堯陰霾的笑了,“看誰不心煩,看那個美國佬不心煩?”


    “書維不是。”李相思又睜開眼睛,直直的看著他。tl4y。


    紀川堯眯眼,似乎在克製著那份怒氣,有些抓狂的在病床邊來回走,隨即伸手進褲子口袋裏,拿出根煙來。


    “紀律師,病房裏不能抽煙,對相思不好……”一直沒敢吭聲的瀾溪忍不住開了口。


    聞言,紀川堯眉頭一皺,卻最終並沒有抽。


    瀾溪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先出去,給兩人獨處的空間,畢竟她隻是個局外人,她能做的隻是在好友需要的時候默默陪著,可她走的話,又怕他們倆吵起來,真是左右為難!


    “行,不說他,咱們來說說你,說說你都做錯了什麽事。”紀川堯又走回去。


    “沒什麽好說的。”


    “沒什麽好說的,懷孕的事你難道也沒什麽對我交代的嗎,你懷的是我的種,難道我不該知道嗎!”紀川堯吼。


    李相思也毫不示弱,同樣的吼,蒼白的臉都漲出了紅,“知道又如何,反正都沒了!”


    紀川堯一窒,僵在那裏。


    “要說我做錯了什麽事,就是不小心,竟然懷孕。”


    “李相思!”


    李相思也同樣激動,甚至坐了起來,“你吼什麽,我還想跟你吼,憑什麽我在這裏受苦遭罪!你覺得冤枉什麽,孩子你是打算留下嗎,你有那打算想做慈父?你能給孩子……”


    她的尖銳的女音漸漸少了氣勢,到最後沒了力氣,眼前一黑,軟軟的向後倒了去。


    “相思!”瀾溪一驚,驚喊出聲。


    那邊,紀川堯一驚跑出了病房去找醫生。


    *****************************************


    從病房裏出來後,瀾溪在走廊裏四處找了下,看到前麵吸煙區的門半敞著,她快步走了過去,果然,在裏麵看到了正對著垃圾桶沉默抽煙的紀川堯。


    男人是不是都這樣,都愛沉默的抽煙?


    “紀律師……”


    聞聲,紀川堯將手裏未抽完的煙掐斷,抬頭有些急的問,“她沒事吧?”


    “嗯,又睡下了,醫生說沒事,但最好別情緒激動了。”瀾溪點了點頭。


    其實,站在相思好友的角度上,她不是很喜歡紀川堯,因為他麵對相思時,那樣陰鷙!


    孩子的事,是他們倆的事,旁觀者的位置,誰也不能給予評論什麽,她雖然覺得紀川堯剛在病房裏大吵一通,但卻還是覺得,他其實是擔心相思的,因為,他雖然臉色是沉著的,但眉眼之間的擔憂和心痛卻騙不了人。


    “紀律師,我看不行你還是先回去吧,相思這裏我來守著,我剛才也問過醫生了,今晚在醫院裏住一晚,明天上午左右就能出院了,現在她身體虛,你們倆還總吵架……”


    “嗯。”紀川堯想了下,點了點頭。


    “我送你吧。”瀾溪鬆了口氣。


    “謝謝。”紀川堯道謝。


    兩人從吸煙區出來,並排往電梯方向走著,紀川堯率先開口問,“你和沉風怎麽了?”


    “呃,沒怎麽啊。”她一怔,隨口敷衍著。


    “你又給他甩了?”


    “啊!”瀾溪驚訝的看著他,搖著頭,“我沒有啊……”


    隻是她提出來不想繼續,但她一直覺得,這次他們也沒什麽開始,談不上結束吧,也就更沒有誰甩了誰一說。


    “沒有嗎,他最近臉上就寫著四個大字‘我失戀了’,誰惹誰倒黴。”紀川堯挑眉,恢複了那副邪氣的模樣。


    “……”她咬唇,有些懷疑紀川堯話的真假才程度。


    賀沉風那樣深沉內斂的人,一直都是麵色無波的,冷冷漠漠,很少會將情緒明確的露在臉上。


    他怎麽會呢!


    紀川堯也沒再繼續,反而換了個話題,“他前段時間出車禍了,你知道嗎?”


    “啊?車禍?什麽時候啊!”瀾溪睜大眼睛,沒有意識到自己此時因緊張的失態。


    “沒多久吧,也就十多天前,那天吃完飯他送七七到機場,誰知道回來時怎麽弄的,下著雪可能路滑吧,不過也沒啥大事,車裏有安全氣囊,但他左手臂還是輕微骨折了,這家夥,繃帶都不纏,醫院給簡單處理完,點了兩瓶藥就走了。”


    “……”她皺眉,感覺心裏各種亂跳,因擔憂而慌。


    送七七去機場那天,那應該就是在送她回去之後了,那天她關上車門後路虎揚長而去,她還隱隱擔心,下著雪車子還開那麽快!


    不由的去想之前,倆人在走廊裏對話時,他後來離開,直起身子時,左手確實有些吃力,她當時並沒有想太多,現在紀川堯這麽說,想必就是因為骨折的關係吧……


    紀川堯將她所有的情緒都斂入眼底,搖頭笑了下,緩緩的繼續說著,“沒事,你不用擔心,前兩天我倆還一塊打台球來著,準度依舊!”


    “……噢。”聞言,她點了點頭,似乎是鬆了口氣的,又似乎沒有。


    “當時輸液時,我還說給你打電話,他才告訴我,你把他甩了。”紀川堯又繼續。(就愛網http://..</a>)


    瀾溪聽著紀川堯略帶調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笑不出來。什也她好。


    到了電梯門口時,紀川堯頓住腳步,臉上的邪氣斂下,一本正經的開口,“謝小姐,說句老實話,我認識沉風十多年了,除了你,從來沒看過他對哪個女人上心過,更沒看到他能被哪個女人這樣折磨。”


    “……”


    “跟他一起的話,可能會有些累,但你要知道有些事情和因素在你沒跟他一起時,就是已經有了的。我看到的是我認識那個深沉冷漠的男人,一點點的變化,我都很驚詫。你別看他像是什麽都擁有,其實他也很累,很多不如意的事。”


    “你……你不用跟我說這些的。”瀾溪眼神有些閃爍,像是逃避。


    紀川堯笑了,無謂的說著,“沒關係,你可以選擇不去聽,我隻是忽然想說而已。”


    電梯到達,門緩緩拉開,紀川堯走了進去,“我走了,再見。”


    “再見……”瀾溪也同樣的頷首。


    等電梯門再一次打開時,她才驚覺自己竟站在這兒出神了這麽半天。


    懊惱的皺眉,她本來提議送紀川堯是想問她相思的事,結果說的都是賀沉風……


    不是已經斷了嗎,怎麽還時不時的有他的消息。


    *****************************************


    工作日,上午。


    隨著和賀氏以及年底政府的合作案,鴻升在這後半年裏發展迅猛,將同水準的金融企業遠遠甩開。


    趁著複印文件的空檔,瀾溪給李相思打了電話,後者已經出院,她細細詢問了在家裏的情況,講到一半時,她聽到經理室有動靜傳出。


    忙小聲跟相思說了嘴,便匆匆的掛了電話,果然,就看到經理從辦公室走了出來。


    今天開早會時,大家都知道經理心情似乎不好,不知是不是在家裏和老婆吵了架,臉上一直陰氣沉沉的,瀾溪可不想撞槍口上,將手機塞回口袋裏,專心致誌的複印著文件。


    然而這會兒經理似乎心情甚好,眉都是飛揚的,出來也不是吩咐什麽,而是徑自往部門外走,像是要迎接什麽一樣。


    踏出去沒多久,經理又返身回來,聲音諂媚,“哎呀,賀總,您怎麽這麽快就上來了,應該再提前通知我一聲,我好去下麵接才對!”


    “沒事。”賀沉風很淺的勾唇,後麵跟著嚴謹有素的言謙。


    “賀總,您能大駕光臨,真是讓我受寵若驚,不是先前的案子有什麽紕漏出現了吧?”經理諂媚之間,又不免緊張起來。


    “不是。”


    賀沉風搖頭,淡淡的說,“賀氏年底有幾個案子,其中有個我覺得很適合鴻升,而且上次的合作我覺得很滿意。剛好我路過這邊,就來和你詳細說下。”


    他和經理是從部門外緩緩往裏麵走的,淡淡而談,不側目於兩旁,對於周圍職員們投遞過來的目光坦然自若。


    站在那邊複印機的瀾溪,一直垂著頭,若無其事的繼續著手裏的動作,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好像賀沉風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那賀總,我的辦公室太小,直接去會議室談吧!”經理頓住腳步,殷勤的側過身,往另一個方向引領著。


    “好。”賀沉風淡淡點頭。


    經理喜笑顏開,眉毛挑了挑,眼底光亮流轉,“賀總,上次的合作案就是瀾溪負責的,這次也交給她吧!”


    “瀾溪,你先放下手裏的工作,跟我一塊到會議室!”他朝著瀾溪看過去。


    被他這樣一叫,其他同事也都朝著她看了過來,眉頭皺起。


    “經理,我……”她抿唇,想要說,她手裏的工作很多,總之是想找理由。


    然而,她的話未說完,賀沉風已經開了口,“不用。”


    “呃?”經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案子我跟你大致的交代下就可以,到時你要任命誰,在吩咐下去。”賀沉風眉眼漠漠的,語氣很平淡。


    “好好!”經理連連點頭。


    臨往會議室走時,經理還搖頭晃腦的往瀾溪那邊看去,再偷偷瞄著一旁的賀沉風,怎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呢!


    在一行三人的身影消失後,提在嗓子眼裏的一口氣,才緩緩的沉了下去。


    瀾溪低頭,將複印好的文件一樣樣整理好,眼裏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


    “你們說,賀氏那麽大的企業,怎麽會老跟咱們鴻升這樣的小企業合作?”


    “不知道誒,要說咱們鴻升去主動高攀還說的通,但賀氏主動來,這真是夠讓人受寵若驚的!”


    “也不能那麽多啊,咱們鴻升這後半年發展的不是挺快嘛!”


    “那倒也是……”


    ……


    瀾溪聽著他們七嘴八舌的議論,她心裏有些慌,不太敢去想那背後是不是有某種可能。


    會議室那邊,有腳步聲傳來,很快,先前進去的三人已經出來。


    “賀總,都中午了,一塊吃飯吧?”經理看了眼手腕上的表。


    “不了,還有事。”賀沉風淡淡拒絕,俊容上冷漠無波。


    “那我送您!”經理見狀,也隻能殷勤道。


    他們的腳步很快,轉眼就走出了投資部。


    瀾溪將手裏文件整理出來,拿過去給斜對麵的同事,經過窗邊時,刻意停下了腳步。


    沒等多久,她便看到從寫字樓裏走出來兩個人,為首的是賀沉風,從旋轉門到路邊停著的車子,他步伐一氣嗬成,沒有任何停頓。


    坐進車子,然後車門關上,然後,商務車行駛離開。


    符合他工作的風格,雷厲風行,沒有任何耽擱,不浪費一分一秒。來他們公司應該就真的隻是談工作上的事而已,其他的因素,沒有。


    心中湧起了些東西,裏麵好像有些是失落。


    她想起了他說過的話:不是每次,我都會再回過頭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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