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子,很重吧,我來幫你拿啦。」


    「沒關係啦,b男同學。」


    「你在說什麽啊,你的手臂那麽細,好啦,給我拿。」


    「謝、謝謝……b男同學你力氣好大喔。」


    「這點重量很普通啦。a子你不要太勉強喔。」


    「嗯……!」


    「不過你要找人幫忙的話隻能拜托我喔。」


    「咦?什麽?抱歉,我剛才沒聽到。」


    「沒什麽!好了,我們走吧!」


    「啊!等等我啊,b男同學!」


    咚咚咚咚……咚。


    「就是這種感覺啦,一下子就湊成對了,懂嗎?」


    真柴同學以「文化祭如何創造情侶的過程」為主題所演的小短劇讓我佩服不已。至於好不好懂就另當別論了。


    「啊,幫我壓一下那裏。」


    「了解。」


    咚咚鏗鏗。


    我小心地敲著不常用的鐵錘,正在製作看板。這塊用廢棄的木材組合成的板子上用漂亮的字跡寫著「江戶時代咖啡廳」。


    「這個是不是上一層亮光漆會比較好啊?」


    「又沒有要拿去室外掛,應該沒關係吧?」


    「加個門簾好了。」


    「那個百圓商店就有賣嘍。」


    「烹飪小老師~糞便檢查交了沒~?」


    「老師,不要用那麽大的聲音對青春期的我們問這種事情好不好。」


    二年六班的吵雜程度比平常多了一倍。其他班級大概也是這種感覺吧。


    春日阪高中的文化祭後天就要開始了,校內像在進行最後衝刺似的充滿了活力。


    「話說回來,雖然問這個已經遲了,但『江戶時代咖啡廳』是怎麽回事啊?不覺得時代倒退太多了嗎?」


    「我覺得上了年紀的人會很喜歡喔。」


    風靡一時的女仆咖啡廳已經落伍了。


    雖然班上決定文化祭要開咖啡廳,但女仆咖啡廳已經被用到膩了也是事實。


    在否決女裝咖啡廳、男女逆轉咖啡廳和cosy咖啡廳等提案後,我們班之決定采用「江戶時代咖啡廳」這個主題的關鍵,在於班上有個同學說他能夠幫忙準備大量和服。


    「但和服跟我很不搭啊~」


    「這種衣服還有搭不搭的嗎?」


    「有啊~我長得高,肩膀又很寬,穿和服看起來會更壯喔。」


    因此真柴同學好像對這次的文化祭沒什麽興趣的樣子,還抱怨說:「要是鱷淵老師看到我穿著不適合的和服,那我一定會崩潰。」


    「說到鱷淵老師,他真的變成漫研社的指導老師了嗎?」


    「喔,是啊。」


    我覺得要是太高興的話會惹真柴同學生氣,所以隻好刻意表現出不是很興奮的態度。


    「社長說找到指導老師時,我還在想是誰呢,結果竟然是鱷淵老師,嚇了我一跳。」


    「這樣很好耶!你在失望什麽啊!我還想用我們田徑社的指導老師跟你們換呢!」


    我一邊和興奮地揮舞著鐵錘的真柴同學保持距離,一邊在心裏想:誰要跟你們換啊?


    雖然一開始的確有點不安啦,但鱷淵老師彷佛是來替我們鏟除眼前的障礙似的,幫漫研社借到了全新的展示教室,所以我正在期待明年老師會不會用他的本事替我們增加預算。


    而且我還邪惡地想,如果運氣好一點,說不定還會有許多女學生為了鱷淵老師的帥臉加入社團喔!所以我絕對不會把老師交出去。


    「吉村,你看板做好了嗎?」


    當我正在盤算鱷淵老師能帶來多少經濟效益時,岩迫同學跑來找我了。他正在製作咖啡廳的內部裝潢,其中一隻手還拿著折疊梯。


    「還沒,還要再一下子。」


    「做好了跟我說一聲。你們要把看板掛在很高的地方對吧?那是很危險的工作,不可以自己來喔。」


    「好啦好啦。」


    「女生要說『好』才對吧~」


    「男生不是也說『好』嗎?」


    「總而言之,要幫忙的時候跟我說,我就待在那邊。」


    岩迫同學說完就輕鬆地扛著折疊梯離開了。


    我把身子轉回來,打算繼續把看板做好……卻感覺有數道視線看著我。


    「裏穗穗~」


    「你這個a子!」


    負責做看板的女生們毫不留情地槌打我,我踉踉蹌蹌地把歪掉的眼鏡戴好。我覺得她們對我似乎有著天大的誤會,便開口想解釋,但真柴同學卻搶著說道:


    「你可不要說什麽這是誤會喔,聽好了,男女之間是沒有所謂的友情。」


    被她用鐵錘指著的我連一句話也無法反駁。


    ☆


    我們和好後隔天,岩迫同學的態度一如往常到嚇了我一跳。


    照理來說是一如往常,但我卻覺得有哪裏不太一樣。但我不知道那個「哪裏」是什麽,也覺得我不可以知道。


    我不敢找人商量,至今還一直覺得心裏悶悶的。應該總有一天會習慣然後忘記吧,如果是那樣就好了。


    我一邊想事情一邊走出學校正門時,晚上七點的鍾聲正好響起。在準備文化祭的期間,學校會特別允許學生留到晚上八點。我們班在放學時剛好告一段落,但校舍還有幾扇窗戶亮著燈。


    去年我們班是演話劇。我是大道具組,隻要把該做完的東西做完就沒事做了,所以好像是側眼看了排演的同班同學們一眼就迅速回去了吧。


    我還記得自己在文化祭當天很難融入班上表演完話劇後的熱烈情緒中。我呆呆地望著因為太感動而哭出來的女生,心想得把好不容易做好的大道具拆掉拿去垃圾場丟才行。


    文化祭這種東西是隻有部分學生在享受的活動。


    是為了班上的核心團體而準備的表演舞台。個性扭曲的我一直認為文化祭就是如此,但今年好像不太一樣。


    我才走出校舍不到幾分鍾,手機就收到了簡訊。我打開一看,是真柴同學傳來的。


    『距離文化祭隻剩下一天!雖然大家應該都很累,但我們明天一起把它完成吧!』


    簡訊最後還放了一個可愛角色舉起拳頭的圖案。我幾乎每天都會在結束準備工作後的回家路上收到類似的簡訊。


    擔任班上的核心人物,指示大家去做各種事情,連這種在私底下鼓勵大家的工作也沒有疏忽掉。明明最累的人應該是她才對,真的讓我深感佩服。


    『嗯,我們要加油喔。準備工作結束後就叫茂木老師請我們吃點什麽吧。』


    我把這封簡訊回覆給收件欄內的所有人後,馬上就收到了一大堆簡訊。內容有肉包、冰淇淋、蛋糕等等。我明明是開玩笑的,大家卻已經打定主意要老師請客的樣子。茂木老師的錢包明天會變得很輕吧。


    真正的文化祭隻有一天。但我其實也開始在想幹脆延長到一星期好了。去年那個在圈圈外望著裏麵的我已經不在了。人類是會改變、也能夠改變的生物。我獨自想明白了這件事,收好手機繼續往前走。


    當我能看見住宅區的時候,太陽早就已經下山,隻剩下天空的角落還勉強留著一抹深藍色。明明不久前還是夏天,回過神來太陽下山的時間卻已經開始變早,秋老虎的


    氣息也消失殆盡了。


    我從大馬路走進小徑後,就一直筆直地往前行。大概是人們都在吃晚餐吧,幾乎看不到人影。時間來到七點半左右的時候,頭上的天空開始有少數的星星在閃爍了。


    當我正走在連來往的行人都沒有的小徑上時,聽到背後傳來了另一個腳步聲。我快速地轉頭看了一眼,但不站在路燈下根本什麽都看不到。是下班離開公司的上班族嗎?


    這時,後方的腳步聲突然加快了速度。我原本嚇得瞬間停下腳步,但隨後就改變想法,又走了起來。


    不不不,不可能不可能。我太自我感覺良好了,這樣的我真惡心。


    那個人一定隻是突然想上廁所而已,又或者隻是想測試他可以用多快的速度跑回家。人類總會突然想做些跟平常不一樣的事情。


    我原本還期待那個人會直接從我身旁經過,但腳步聲卻和我的預測相反,在我後方停了下來。


    該不會這麽倒黴吧?就在我閃過這個想法的瞬間,有人碰了一下我的肩膀。


    「呀啊!」


    當我發出尖叫時,腳已經奔跑了起來。


    其實我隻要用書包打跑對方就好了,但今天我剛好帶了一堆課本,所以重到舉不起來。


    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聽說人類被逼到絕境時能發揮比平常還要大的力量,現在的我完全就是這種狀態,我連書包的重量都忘了,以大概是有生以來最快的速度奔跑著。不過我隻跑了三秒就被抓住了。


    「哇啊啊啊啊啊!」


    「吉、吉村!是我啦!」


    「啊啊啊……啊?」


    「是我。」


    是岩迫同學。


    「抱歉,因為太過突然,嚇到你了吧?我應該先叫住你的。」


    「對、對啊,我還以為自己會被狠狠地刺一刀呢。」


    雖然沒聽說過這個和平的城市有什麽殺人事件,但我原本真的以為自己會成為第一起事件受害者,所以現在安心後,就搖搖晃晃地癱坐在地上了。因為剛才跑了一段路,害我現在很不舒服。


    我咳了好幾下之後,感覺到有人拍了拍我的背。當我的呼吸恢複平穩時,視線就和跟著我一起坐下來的岩迫同學對上了。


    「你找我有什麽事?」


    「我聽說你天都這麽黒還一個人回家,就追上來了。那個……想說送你回家。」


    啊,又來了。又是這種異樣感。


    「……我不要緊喔。」


    我們兩個坐在離路燈有點遠的地方,看不見彼此的表情。但事後我還是不知道這樣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岩迫同學你家不是和我家反方向嗎?還是早點回去吧。」


    我原本打算站起來,放在我肩膀上的手卻不讓我如願。我們兩個的視線又重合了,我馬上把目光轉向地麵。


    「你覺得很困擾嗎?」


    「咦?不,是不覺得困擾啦。」


    「覺得不要緊的隻有吉村你自己喔。剛才你不是隨隨便便就被我抓住了嗎?」


    「……下次我會逃走的。」


    「辦不到啦。要再試一次看看嗎?」


    這已經不是什麽異樣感了。


    好怪。岩迫同學變得好怪。


    「肩膀……」


    「咦?」


    「你的肩膀好窄喔。臉也很小。」


    「是……是這樣嗎……」


    「嗯,自從坐在你旁邊之後我經常看你,你真的什麽地方都小小的。」


    為什麽我覺得岩迫同學的聲音聽起來和平常不一樣呢?是因為周遭很安靜的關係嗎?還是因為他刻意改變了語氣呢?


    他一直放在我肩膀上的手讓我很在意。我的心情逐漸焦躁不安起來,而岩迫同學好像也和我一樣。


    「吉村,你文化祭時會穿和服對吧?」


    「啊,嗯。因為我要負責送餐。」


    「那我說不定會很不妙。」


    「什麽不妙?」


    「嗯……這個嘛,嗯……」


    「什麽?」


    「……我不行了!」


    「噫!」


    岩迫同學突然大叫一聲,接著就抱著頭把臉埋進膝蓋中間了。他「啊——啊——」地呻吟了數十秒,看起來像是在跟羞恥心奮鬥。我則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鏡完全歪了。


    「可惡,完全不行,根本沒辦法好好說出來!」


    「岩迫同學?」


    「我在對你發動攻勢,你明白嗎?吉村,你能夠明白嗎?」


    「啊?攻勢?」


    你不是受嗎?


    當我還在想著這些事情時,岩迫同學卻在我身邊不停地說了起來。


    「甲斐他啊,說我要更積極發動攻勢,說吉村你很遲鈍,所以要用小學生也懂的方法,但是說到一半就開始覺得很不好意思,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所以啊,剛才說的你可以忘記嗎?我會再找機會重來一次!」


    「啊,嗯。」


    「很好!那我們回去吧!」


    態度轉換得太快了吧!


    我看著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往前走的他,發現自己在驚訝的同時也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嗯,我已經隱隱約約、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了。我假裝不明白這股異樣感的真相,但其實已經明白了。


    但是我認為一旦明白就玩完了。因為有人跟我說男女之間是沒有友情的,如果我明白了,就不得不承認這句話是對的。


    而我非常地害怕這件事。


    「這對我來說還太早了。我根本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什麽?」


    「沒什麽。對了,岩迫同學,你的背心穿反了耶。」


    「唔哇!真的耶!」


    看到他手忙腳亂的樣子,我笑了起來。


    如果能一直這樣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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