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還施彼身金蟬脫殼


    許都監牢內,木柯被打得遍體鱗傷,曹操下令,傷其肉身,不得動骨。如今這般皮開肉綻,木柯疼得縮在牆角瑟瑟發抖。身上的新衣是裴茂親自送來的,還有一封諸葛亮的書信。


    極小的竹筒裏藏著一頁紙團,木柯根本沒力氣將它打開,淺趴在竹席上,不願被人看出她的軟弱。裴茂將衣服為她披上,又將竹筒放在她手中。木柯知道,裴茂一定看過了。


    她將竹筒放在一旁,毫無征兆地倒在地上,裴茂正欲上前,木柯微微抬手攔下,“將軍不妨直接告訴木柯,這信裏說了什麽?”


    “隻是兩句。”裴茂輕聲湊近她,“為師已逝,節哀。勿忘前去叩拜。”


    木柯淺笑,“我大哥他們是不是離開新野了?”


    “木柯聰明。”裴茂看她實在辛苦,直起身喚了屋外的大夫進來,“主公希望木柯盡快好起來。”


    “多謝曹公關心。木柯絕不讓他失望。”木柯的聲音清冷,眼裏靜的可怕。大夫看她一眼,匆忙將頭低下,不敢再看。


    “姑娘隻是皮外傷,修養些時日便好了。”大夫留了醫治的方子給裴茂,走時又叮囑一句,“姑娘全身都是傷口,若在這樣的地方,不僅會有感染的風險,更無法在短期內好轉。”


    “茂明白了,多謝先生。”裴茂命人將大夫送了出去。


    “這裏的大夫都知你是華佗的徒弟,他們平日裏也同你師父學過不少醫理,如今肯幫你,也是你師父保佑。”裴茂轉身離去。


    木柯握緊拳頭忍著身上的劇痛,心裏想著師父當時受過的鞭刑,是不是也同她一般,被人扔在這裏,被人慢慢毀滅。


    第二日,曹操將她送到了幹淨的住所醫治,用了最好的藥材希望她早日康複,隻因自己的頭痛病又犯了。


    第五日,木柯拖著病體前去為他醫治,行針時,偶爾觸碰到身上的傷疤,一陣鑽心的疼痛。麵對曹操時,小心對待。


    “你可知,孤為何打你?”曹操閉著眼睛,聲音卻是陰沉清冷。


    “木柯壞了曹公的好事。”


    曹操淺笑,“你倒是誠實。”


    木柯立在一旁,眼中怒火浮現。


    “他是你大哥,你幫他是自然。你壞了規矩,孤懲罰你,也是自然。”曹操微微睜眼,“你可恨孤?”


    “恨。”


    “好,你的性子,孤喜歡。若是肯跟著孤,日後定有享不盡的榮華。”


    木柯回絕,“若是木柯隻想榮華,當初就不會跟了大哥。”


    “劉備為何會讓你為他如此?”曹操抬眼看她。


    “不為什麽,隻是在木柯最潦倒的時候遇到大哥,陪他同生共死過。如今,時日久了,就真是親人了。”


    “親人又如何。”曹操重新閉眼,知道求不得,也不再勉強。他用人,要麽歸其所有,要麽將他毀之。木柯明白,日後,自己會是第二個華佗,必須早些從這裏脫離。


    一個人突然出現在曹操的寢殿,侍從小心側在曹操耳邊說了句,“徐庶人到。”


    曹操睜眼看去,臉上抹了笑意,“賜座。”


    “謝主公。”徐庶麵上淡淡,見了木柯也不驚訝。


    “先生,可好?”木柯先打招呼。


    徐庶還未坐穩,慌忙起身,“又能得見木先生,庶萬分欣慰。主公對庶很是器重,庶和母親都很好。”他看到木柯身上的紅痕,知道曹操對她用了刑。


    “那就好。”木柯見故友心裏激動,差點忘了曹操在此,徐庶這樣冷淡,應該也是為此。


    曹操靜觀兩人寒暄完,並沒有聽到其中的情感,微微沉了臉看向徐庶,“這次追剿劉備的計謀,多虧有庶提醒,孤命你前來,是要好好封賞。”


    “主公謬讚,庶不敢當。”徐庶並不看木柯,臉色卻極不好看,所幸不再坐下,站著聽候差遣。


    木柯突然幫腔,“徐先生有大才,我大哥就經常誇獎,若能被曹公重用,日後定能匡扶霸業。”


    徐庶意外看她,木柯回笑,“徐先生是木柯舊友,不知曹公能否允我們敘敘舊。”


    “允了。”曹操大方同意。


    一個時辰後,曹操已經休息,木柯同徐庶從房內走出。


    “木柯,庶並沒有。”


    他還未講完,木柯淡淡搖頭,“不妨事,你沒有效忠曹操,我會感激。若是效忠於他,我也理解。你看,我不也在為他治病嗎?所以,凡事不能太認死理,亂世裏,活著才重要。”


    “木柯打算怎麽辦?”徐庶擔憂看她。


    “我不能告訴你,不是因為你現在跟了曹操,而是同你說了,你會被牽連。”


    “庶不怕。”徐庶的樣子,同剛才在曹操麵前大不相同。木柯明白,剛才他是在掩飾對自己的在乎,不想曹操用自己牽製他。


    “木柯怕。”木柯感激看他,“先生若是信得過木柯,就讓我一人試試吧。”


    徐庶了解她,知道她認定的事情很難再改變。也知道,以她的聰明,曹操根本困不住她。


    《許都曹操傳》裏曾有過這樣一則小故事。


    那日,曹操舉兵攻打劉備、劉琦,派去的謀士郭嘉略施小計,招降了劉琦的一些兵馬。從而使劉備一人獨戰,陷入困境。


    當時,劉琦那困在城內的兩萬餘將已經三天沒有進食,郭嘉利用‘黑豆計’,命自己的軍隊在城門前炒豆,使得兩萬餘人無法招架,舉旗投降。從而輕鬆收了鹿臼,又派兵去追剿逃往新野的劉琦,在劉備派軍前去救援之前,劉琦被軍士出賣,被許褚虜獲。


    曹操軍中士氣正盛,木柯聽聞劉備全軍有危險,想起曹操利用華佗的信誘騙自己之事,決定效仿。她在給曹操的湯藥中多添了些養身安睡的藥,試藥官並沒有嚐出來。待曹操全部飲下後,試藥官才倒頭昏睡過去。


    木柯趁曹操昏迷之時,在台案上找到他平日裏練得字,臨摹了一封病症加重的信件,發往全軍,要眾將士原地待命,招許褚、李典、郭嘉等人速速還朝。


    眾人本就知道曹操急症發生得迅猛,想都未想就帶著小部隊人馬撤了回來。


    曹操並不知情,見前去圍剿的將領全都歸來,才知是木柯做了手腳,從而讓劉備有逃跑的時間,當庭大怒,命人將木柯軍法處置。


    裴茂衝出來,“主公若是殺了木柯,日後頭痛病發作,便無人能醫治。”


    曹操正要扔下的令牌突然頓住,後又改了口,“鞭責四十。”


    於是,就有了木柯下獄的那一幕。而在木柯躺於監牢之時,劉備等人已經接近孫權之地。


    一個月後,曹操見木柯為自己盡心盡力的醫治,也沒再找什麽麻煩,對她的監管鬆懈了些。


    又過了一個月,木柯以家鄉習俗為由,要去為華佗守孝三日,而這三日不易為人診病醫治,利用‘迷信學說’將不好之處講給曹操後,他也不敢再勉強。神鬼對於曹操並不可怕,隻是這關乎能否得天下之事,他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木柯來到許都邊境,華佗的墳塚被移到了這裏,是木柯要求的,曹操正用她,不過分的要求一一應下。而木柯當初選擇這裏,就是為了今日能夠‘金蟬脫殼’。


    按照木柯的說法,她的家鄉習俗,需要每晚跪在墳前,不眠不休,替死者往生超度。曹操派去監視他的人都躲在遠處仔細盯著。


    第一日,入夜。木柯並沒有動靜,隻是湊近華佗墳旁跪趴了許久。放哨之人看不清發生的事情,見她一直未起身,從草叢中跑了出來,又見她正趴於地上,呈匍匐狀叩拜,鬆了口氣,又隱於草叢。


    木柯這樣堅持了一個晚上,期間,暗處的侍衛每半個時辰來看一次,見她依然趴在,就選擇隔一個時辰再去查看。


    第二日,入夜。木柯依舊如此,隻是侍衛們不再勤快,有時兩三個時辰過來看一次。見木柯這樣跪著,又沒有吃過東西,知道她定沒有力氣逃走。隻是不知,木柯趴在地上,是在允吸草地上的露珠,啃食新出的嫩草來充饑果腹。


    第三日,入夜。木柯剛剛跪下,就從墳墓一旁匍匐爬行,她數著數,小心快速地向前爬著。四周寂靜無聲,景色漆黑難辨,木柯耳旁能夠聽到自己身體摩擦地麵的聲音,她的速度慢了些,盡量減少與樹枝的碰撞。由於太過緊張,全身上下已經被汗水浸濕,手上、腿上裹了汙泥。木柯又挑了有嫩草遮蓋的地麵,不讓泥水出賣自己爬行的方向。


    不知過了多久,並未聽到身後有追捕的聲音,木柯依然呈爬行狀前進,身體已經有些吃不消,她頓了頓,大口的開始喘氣。草叢中突然傳出一聲蟲鳴,木柯驚得趴在地上不敢再動,仔細聽去,隻是蛐蛐兒夜裏的亂鳴,然後又是一陣蟲鳴竄入耳中。


    木柯這才意識到,剛才的樹林並不是寂靜無聲,蟲兒都在,鳥兒也在,隻是自己太害怕了,注意力都在逃跑上,才會忽視了這些聲響。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準備起身時,一隻手突然將她從地上拉起。


    作者有話要說:寓言論:說客們大多運用寓言故事來喻事明理,生動形象、直白明了。寓言不僅增強了辯詞的說服力,而且使行文別出心裁,獨具搖曳生姿、意蘊無窮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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