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朱紅色的宮牆在晨曦中聯袂成一片刺眼的顏色,在這金碧輝煌的宮中,無端顯出幾分天家的威嚴,以及幾分不近人情的肅殺之氣。


    慕容絕珛又是早早的起身,點了一爐檀香,在這晨光中批閱奏折。


    卻是忽地眸光一凝,落到了此刻一直站在身旁的人上:“入海,方才我批閱奏折之前,你欲與朕稟報什麽?”


    近來南邊幾座臨海的都城都備受水災之患,他今日早起便也就是為了處理這些事兒,於是自是先處理緊要的公務,於是便將宮中的一些瑣事留在了最後。


    此時剛放下手邊最後一本關於江南水患的急諫,便直直將眸光一斂,朝著身側的侍衛望去。


    隻見此刻身側太監總管福德已不見,唯有穿著禁軍統衛服的年輕男子守在一旁,別在腰間的金牌昭示出了他的身份。


    “回皇上,臣要與皇上稟報昨夜宮中之事。”


    “什麽事。”


    慕容絕珛這會兒連頭都未抬,就像是驀地處理完了心頭的大事,隻是在休息時間這般隨口一問罷了。


    “昨夜……璟王派人馬進宮,動用璟王調遣的令牌了。”


    慕容絕珛看似輕鬆的眉頭霎時一凝,勾勒出了幾分令人難以看明的暗色,這一瞬就這般長久在這帝位上坐著,舉目望去竟是大片大片朱紅色的宮牆,此刻落入他的眼中,竟然覺得有些像血。


    “璟王派人進宮做什麽。”


    聽似平靜的聲音,可在這一刻隻讓人覺得威嚴得很,仿佛有帝王之勢沉在其中,竟然讓人連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在這樣的話語聲中繃了起來。


    英俊得與慕容絕璟有幾分相似的眉眼此時就這般輕輕勾起,抿著的唇角也說不出的冷。


    感受到慕容絕珛這般氣勢,叫入海的禁衛統領也隻微微沉了聲:“來人並未說什麽,隻是拿著‘璟王調遣’的牌令,在禁軍中挑了二十多個好手,似是在夜裏將太虛宮圍了起來。”


    那一道令牌在景台國是一個特殊的存在,此令出,天下隻有皇帝能夠壓製,其餘的他們不能隨意過問,若是持令之人不說,他們便也不知道,昨夜顯然是不想打草驚蛇,所以調用人馬之時交代不用上報,見令如見帝王,自然就沒有散揚出去。


    可是昨夜一夜之事已過,後來又是已有人上報是去圍了太虛宮,所以此番清晨,在不妨礙璟王做事的前提下,這才大清晨的速速來報,回稟給帝王。。


    慕容絕珛此時深不可測的臉上都微微一暗,年輕帝王的心難以捉摸,一年莫約日日都是喜怒難辨,卻是在這會兒能夠看出臉上幾分撼動來。


    慕容絕珛此刻一語未發,隻是藏在寬大龍袍中的手都微微一擰,握了起來。


    九年了,慕容絕璟不曾動用過半分權力,此時這幾天卻頻頻出現在宮中,朝堂之中。


    從雙生殿離去之時,他曾經派人前去看著他,卻隻見到他風華離去的身影,似乎蠱毒沒有,而九年的沉澱,隻將他打磨得更加沉穩,那眉眼間的威嚴,不自覺令人仰視之意……如今頻頻出現不說,竟然還將令牌拿出,插手到了宮中禁軍之事。


    慕容絕珛臉上的表情深不可測,似毫無動容似的,此時隻沉緩了聲:“去將太虛宮圍起來做什麽。”


    眼中暗暗已隱約明白,卻是微微挑起了眸。


    “回皇上,屬下不知,隻是璟王派來的人在子時左右已再連夜出了宮。”


    將這皇宮視若無人之境,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禁衛統領入海此時看著慕容絕珛,隻見慕容絕珛仿佛是沒有感覺似的,這一瞬就連臉上的表情也多了幾分無動於衷,唯有那帶了幾分帝王威嚴的臉,一直轉向外頭的宮牆,長久望著那片血紅色不曾回眸。


    此刻慕容絕珛沒有說話,隻是心底仿佛暗生了幾分原本早已就有的戒備,眼中似是抵觸。再親的感情,怕是也早該在這樣的放肆中少了幾分,什麽時候……連自己的弟弟,都不再那麽親近了起來。


    一個似不曾有蠱毒的身子,又是夜探皇宮,而太虛宮……


    慕容絕珛頭上的金冠流蘇仿佛因他的動作而微微晃動,遮住了他眸中的所有深沉:“朕知道了。”


    這一瞬隻像是看起來毫無異樣的樣子,帝王的心思,讓臣子永遠捉摸不透。


    唯有那收在龍袍中的手,此時放了出來,擱置在安桌上,置在一疊奏折間,看似用了些沉緩的力道。


    他在隱忍而不說話,仿佛是這兩日的頻頻試探一來,帝王的耐性已經到了最後的界限。


    入海看皇帝都這般說了,此時也隻能將回稟的事兒說到如此,再默默止了聲,看似要站回到原處去。


    可這一刻,慕容絕珛也隻似隨意的再將目光挪回到奏折上。


    隻見這一瞬間,他剛處理完的那些南方水患之事放在了右側,而另一邊有一側是新摞出來的,剛送到了這崇政殿中。


    慕容絕珛隨意的抽出了一本,似在隱忍不發,最後不去計較那昨夜璟王派人來動用宮中禁軍之事,此時隻這般像是深不可測的一般,這一刹隻見幽靜的眸眼中都掠出了幾分沉意。


    帶著帝王威嚴的狹長眸子一凝,仿佛瞬間便是寒光。折輝無檀。


    此刻這奏折上……竟然寥寥幾句,是再親近不過的話語。


    “皇兄,今夜我攜詩昭進宮。”


    慕容絕珛的眼眸這般沉,此時隻望著這些字……蹙眉,再深深的看到了那遠處朱紅色的宮牆上去。


    這奏折是不久前從璟王府送出來的,本著上頭的字,也並非是臣子與帝王間的話語,不過是家信一般的話……若是尋常,他定當是看著露出了笑容,可這一瞬威嚴的下顎高抬,隻讓人看不出眼中的神采。


    仿佛此刻的殿內都跟著沉寂了下來。


    入海此時一直站在身後遠處,不去擾慕容絕珛,卻隻在這一瞬忽地看到慕容絕珛眼中似掠過一瞬的沉意,嘴角卻是緊抿著,拿著奏折的樣子也像是看這奏折許久的樣子。


    “璟王給朕送家書來了,今夜再入宮。”低沉的話語,仿佛不是在於他說……


    更顯然是在這空蕩的殿中,對自己說。


    沉沉的笑聲還帶著年輕的淩人之氣,本就是帝王……哪怕說的話再情暖,讓人聽起來都微微觸動。


    入海不敢答話,此時隻沉默的聽著。


    放才才說到昨夜璟王派人入宮,這會兒倒是變成璟王再入宮了,這幾日璟王出了朝堂之後,便叫人有些措手不及了。


    不由得心裏暗思,是否璟王要從此踏入政局了。


    隻見慕容絕珛此刻眸光暗沉,說完方才那句話後倒是讓人再辨不出喜怒,隻反複是隨口看了奏折一笑,於是說到之言。


    殿中氣氛有些沉……


    入海看著慕容絕珛,此刻揣摩:“屬下下去安排?”


    慕容絕珛在這一刻,隻忽地抬起了手:“不用。”


    再言:“隨著他去吧,宮中也亦是他的家。”


    既然是他如今唯一的弟弟,二人在世上彼此扶持,自然這皇宮,便也是他的家,並無需似對瑞王、齊王一樣苛責,且……此時目光落在了入海腰間的金牌上,是身份的證明……卻像是從這一塊金牌聯想到了他方才回稟的那一幕。


    太虛宮……清太妃……


    絕璟這般進宮來,到底是要做什麽,猜個七八分有之。


    這一瞬也隻像是別有心思的微微斂了暗眸。


    又是看似隨意的從手邊一側抽出了另一封奏折,似漫不經心說道:“北邊蠻夷似有異動,朕憂其心,今夜無事,便將琴將軍召進宮來,待會你便傳朕口諭去琴府吧。”


    琴府……琴將軍,自是琴萬遠,自從瑞王及冠,又掌了景台國部分兵權,被封了個將軍王爺之後,琴萬遠便不怎麽在朝中走動管事了,此時這一番又把琴將軍召進宮來……


    “就說朕時久不見他了,甚是想念,命他進宮來陪朕聊聊政局。”


    似是心思異動,一雙手一直略微彈動在奏折之上,一封是北方蠻夷異動,一封則是方才看到的那一封……兄弟間的淺短家書。


    低沉的聲音再響起:“讓他順便將琴府小姐也帶進來。”


    “朕想著太妃最近也無聊了,就讓她們見見麵,也算是朕寥盡孝道。”


    這宮中的後妃女眷,所有在宮外的親眷若無宮中聖旨召喚,是不得隨意入宮見麵的。這也是一入宮門深似海的來由……


    清太妃蟄居太虛宮久了,也不在宮中走動,這悄無聲息的活著,怕也是想見親人得很。


    入海聽著慕容絕珛的諭令,沉沉的接道:“是,皇上。”


    這一瞬不知是想做什麽,隻知道今晚興許又是要熱鬧了,璟王要攜璟王妃入府,琴將軍也將進宮與皇上探討政局,還要順便將琴府小姐帶進來,與清太妃見麵?聊天敘舊……


    可看此刻慕容絕珛的樣子,又分明不像是這般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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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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