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柳德庸還是顫了聲。


    “臣……好像已經知道皇上為何……”


    “為何什麽,嗯?”厲聲撩起。


    “為何無法生育了……”


    慕容絕珛此刻站在一處整雙暗眸緊擰,猙獰的神色,若此刻靠近案桌,隻怕又要狠狠的“啪”一聲,一掌下去了。


    柳德庸這一瞬顫顫發抖,整個人一跌,跌坐到了地上去。


    蒼白著臉色不算,此時眼中的驚恐與即將麵臨死刑無異,隻怕這事兒……若是真揭露出來,那是死無葬身之地。


    可是若不說……就依慕容絕珛這般英明,連爐子有丁點不對勁,都能查出真相到此分,若是他此刻知而不說,遲早也是會被發現真相……到時候,隻怕就不僅僅死無葬身之地了,依照慕容絕珛今日發怒的景象,恐怕是抽筋剝皮,株連九族,都不為過……


    “皇上……”柳德庸就這般驚恐踉蹌的望著慕容絕珛。


    慕容絕珛此刻一整雙手也牢牢緊握,整個人驀地添了戾氣。


    柳德庸隻得嘶啞了聲:“這爐子裏的銀水,怕是在裏頭許多年了……皇上,你天天點著安神香,爐子亦是變熱,銅原本就是遇火變滾燙的東西,這些銀水在裏頭也每日變熱,一點點的從獸爐裏頭散發出來,皇上……你聞著安神香的時候,也將這些銀水聞到龍體裏了啊……”


    “與生育有什麽關係。”


    柳德庸此刻整個人都撲了下來,就差跪到慕容絕珛腳了:“皇上……”


    “臣猜測……這些銀水和安神香一起聞……哪怕沒有直接接觸皇上的龍體,可日積月累下來……體涼啊。”


    它不知道這銀水這般作用,會對身體有什麽樣的影響,可他卻是知道自己開的藥方。


    這安神香原本就是他所創之物,與慕容絕珛的龍體相應和,年輕體健,慕容絕珛常年憂心政事,休息不好,所以這安神香幾乎是在崇政殿裏日日點著,若是藥方開得熱藥多一些,那便容易上火,原本年輕人就肝火旺盛,到時候反而不易安神,易躁,有害於身。


    所以他的安神香,裏頭所用的藥方全是性涼之物,再加上這銀水之氣……


    別的狀況他不知道,但慕容絕珛體寒不育,基本上就是這個原因。


    “臣不知這獸爐是怎麽回事……臣隻知道……”


    “知道什麽!”


    “若這獸爐中的銀水是有人刻意動手腳的話,那皇上不孕之事……應當……”


    整個大殿的氣氛都冷凝了下來,燈火搖曳,讓人覺得猶如身處地獄一般。


    十八層地獄,煉火朵朵,惹得人坐立難安,根本就喘不過氣來。


    “應當不是天生,而是……人為。”柳德庸終於一字一句的說了出來。


    這一瞬也隻察覺到慕容絕珛頎長僵硬的身影動了動,說不出的可怕。。


    太可怕了……


    五指緊握在一起,發出喀嚓喀嚓的響聲,猶如處在盛怒的盡頭,怒急生悲,反倒沉默。


    柳德庸不敢再言,隻剩下這宮殿裏全然是火燭爆開的劈裏啪啦聲,從這個角度仰望上去,看到慕容絕珛整個人的眉目都是冷的,像是結了一層霜凍。


    他如今二十九歲,卻是被害得不孕不育。


    “滾……”低啞的聲音,沉沉的……好像是從肺腑中擠出來的一樣。


    柳德庸感覺這一刻世界都塌了,那兩個宮匠坊的匠師已經出去,就剩下他了……多麽的可怕,“皇上……”


    “不想死,就滾。”一字一句,頓然從口中而出。


    柳德庸此時隻闔眸,仿佛難受得眼淚要從眼眶中流出來,這一刻其實心裏頭並不僅僅是懼怕的,他照顧了慕容絕珛這麽多年,君臣的感情……看著這麽年輕……而此刻這般……但終究是發現得太晚了啊!


    “涼已入骨,怕是……此時就算發現了緣由,也治不好了。”


    “讓朕冷靜冷靜,你,先滾。”


    柳德庸蒼老的臉已經不敢再看慕容絕珛這一瞬悲愴發怒的樣子,跪在地上的身子顫抖了兩下,隻好垂了眼。


    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出了大殿。


    剩下慕容絕珛一個人站在這大殿裏,渾身發涼,眉眼間也全然是殺意。


    究竟是誰……


    究竟是誰竟敢向他下毒手,將他害成這樣。


    這麽多年,自從發生了當年繼位時的那件事起,他就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用著入海,也不過是七分相信,八分戒備,乃至於這宮中,一切吃穿用度,但凡靠近身體的,一概要檢上三檢,戒備得比什麽都森嚴,可縱然是這般……


    此時緊握的手一收,頓時整個大殿內又是喀嚓碎骨的聲音,聽著令人都心驚肉跳。


    有沒有試過百般戒備仍滴水不漏的感覺?有沒有體會過一朝盛年春風得意之時,被活生生的推入穀底?慕容絕珛此刻便是這般感覺,恨得連雙眸都深不見底,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笑,一雙淩厲的眸眼也仿佛鷹隼般,淒涼沁骨。


    “是誰。”猖狂的笑聲,這一瞬已然不再似他。


    整個大殿都是可怕的聲音,恨……


    “入海!”沉沉的喊了一聲。


    外頭柳德庸出去的時候,滿頭都是汗,麵色灰白,站都已經站不穩了,入海看見柳德庸這般模樣,立即上前來接住他,可還沒將柳德庸扶出多遠,便聽到裏頭慕容絕珛的厲聲。


    入海就這般凝眸進去,整個人都繃緊了身子。


    一踏進殿,看到的便是扶額站在燈下的慕容絕珛,殿中燈火太亮,一瞬間根本看不清慕容絕珛臉上的表情,隻覺得這一刻的變化,已經不能用言語來形容,渾身上下都發散著一股陰狠的氣息。


    哪怕還沒有靠近,已經讓人感覺仿佛有雙無形的手一直扼在脖子間,讓人難以喘息。


    “皇上。”


    入海聲音這般沉,就仿佛也感覺到了慕容絕珛此刻的不對勁。


    此時慕容絕珛的樣子,哪裏僅僅是不對勁……


    走近一看,一雙如鷹般威嚴萬分的眸眼像是冷如冰霜,裏頭還帶了幾分從未見過的,失去理智般的殺意……


    尋常慕容絕珛再怒都不曾這般失去帝王儀態,可這一刻頎長的身影就這般站在燈火下,勾挑起的暗眸說不出的痛苦……眉目間的寒氣仿佛像刀一般,不近人情,沉到了穀底……


    “讓人準備車馬,朕今夜要出宮。”


    “皇上?”


    入海此刻眸中隻有震驚。


    慕容絕珛已經在宮中多年,沒有這般夜晚臨時出過宮。


    他是這景台國獨一無二的帝王,亦是萬金之軀,哪怕尋常要去哪一處宮殿,都前後戒備森嚴,“這時辰……”


    慕容絕珛此時隻冷冷站在燈火下,哪怕再暖的光芒,此刻也驅散不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意。


    入海自覺閉嘴,趕緊匆匆下去準備。


    今夜不似尋常,連忙召了兩個匠師入宮,就連柳德庸柳太醫都是軟著腳出去的,就仿佛發生了什麽驚天的大事一般,根本不似在開玩笑。


    外頭的人馬此刻緊張戒備出來。


    入海趕緊聽令下去準備,這已入深夜,皇帝連夜出宮。


    大事,更不能讓人知道……否則期間生出什麽事都有。


    慕容絕珛此刻隻冷冷依舊在光影下站著,雙手垂放已經緊緊握了起來。


    到底是誰做的,他今夜就要血債血償。


    幾乎是一瞬間外頭的人馬全轟動起來,軍紀嚴明,無人敢多說一句,隻覺得整個周遭的氛圍都變得壓抑。


    入海出來以後,所有兵馬備齊,就連宮中的車輦都已經調用過來,此時宮門打開,幾乎是隱蔽的連夜出宮,依舊是皇帝出行的陣勢,卻是迅速而悄無聲息……


    此時京都各大臣府邸都還沒有接到任何消息,卻是無人知道,一場腥風血雨的浩劫已經掀起。


    馬車裏,慕容絕珛閉目而坐,眸眼依舊是冷意,卻帶了幾分要將人抽筋剝皮的恨意。


    且論宮中,到底是誰能夠做出這種事情?


    九年前,清太妃既然敢依著琴家之勢,在登基即位之時動手腳,下蠱下到玉璽之上,這九年內蟄伏得令人察覺不出,最初還以為僅僅真是與世無爭的太妃一位,期間就更是敢給他在這鎏金獸爐中動手腳。


    慕容絕珛此刻眸中冷意已達頂天,毋庸置疑……這些年中膽敢對他動手腳的,也就隻有那麽幾個人。


    此時忽然想到太虛宮那一夜,火光衝天,清太妃得意的笑,縱然是輸了也不服的笑容。


    那暗藏隱晦的眼光……


    啪嗯撩桌。越是想到這些細節,慕容絕珛此時整個人也就越冷。


    外頭是大批人馬跟隨著車輦跑起的聲音,在這去地牢的路上格外的震耳。


    仿佛所有人都像是被套上一層枷鎖,囚禁在這陰霾的氣息之中。


    慕容絕珛整個人的眼光也有些晦暗,嘴角抿著,像是一把冷冷的刀,嘴角扯動的一瞬間,笑容剮得人生疼。


    一直留在牢中,沒有處置的琴家人……


    “嗬嗬。”陰沉的笑聲飄蕩在風中,沉在周圍,說不出的寒風刺骨。


    ----


    ps:最近瑣事有些多,更得比較晚,都是在晚上,抱歉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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