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謙終捂著臂上的傷口踉踉蹌蹌地往前跑,他的神識已經開始渙散,甚至連遠處的路都不怎麽看得清楚。血液不斷從傷口湧出,他卻隻感覺自己越來越冷。


    跑不掉了。


    他清楚的知道這個事實。從莫名其妙的襲擊開始,他就一直處在疲於奔命的狀態,同宗的師兄師弟甚至為了他命喪於這些魔修的手裏。真不甘心啊……苦苦修煉了這麽多年,他甚至連師兄弟的仇都報不了,難道就要這樣死在這裏嗎?


    “咳……”內傷已經完全壓製不住,血液從口裏湧出。陸謙終靠在了樹上,粘稠的血液從頭上流了下來,他看著自己的手掌,牙一咬,伸手拿了一張符咒出來。那符咒上麵流光溢彩,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常的東西。這是陸謙終的父親給他的了無之符。說起這了無之符,其實基本拿到的人都不願意去用它。了無,顧名思義,就是完全沒有了。這符咒對敵的確可以產生一擊必殺的效果,但是自身也得殞命在其中,而且,這殞命還是自身都化為塵土消失的殞命法。這種符咒除非血海深仇,不然惜命的修士都不可能會用。


    陸謙終此時的表情已經堅定,那些魔修的目標是他。他就算是死,也不會讓那些魔修的目標達成!他靠著樹,對越來越近的聲音充耳不聞,盤腿坐了下來。口中默念著晦澀的法訣,指決不斷變化,一滴鮮紅的血緩緩從他額頭中心滲了出來,在空中凝結成圓形,向著他握在左手之中的符咒飄去。他的靈力已經枯竭,隻能逼出精血才可能催動得了符咒。


    突然之間,耳邊一陣風過,陸謙終還來不及反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連渺手指結印的速度極快,瞬間扔出了一個小小的結界罩住了那滴還飄在空中的精血。精血瞬間暴走,不斷衝擊著結界的屏障。連渺嘴角滲出一縷暗紅的血,但是表情和掐指決的動作依舊沒有任何的改變,一道道法訣打到結界上,沒有絲毫的停滯。


    “你好了沒?”青容的聲音帶上了幾分焦急。


    “再拖住他們一會兒。”連渺飛快給青容傳了一句話,自己還在不斷地往結界上打法訣。她已經把被她弄暈了的陸謙終扔到了一念之間裏,但是這個精血可不聽她的話,還想往那個符咒上靠。連渺浸淫符咒這麽多年,看了幾眼那張符紙上的符字就知道這是什麽符咒了。當初七哥還千交代萬囑咐,讓她絕對不能自己製作了無之符。她也不想一個不小心把自己弄死,所以早就打定主意就算是自己的能夠做高階符咒了,也絕對不會去動那個了無之符。沒想到陸謙終這個沒腦子的家夥,居然敢把這個符咒拿出來!


    連渺看到陸謙終逼出精血的時候頭皮都發麻了,了無之符的殺傷力可是大麵積覆蓋性的,而且還是瞬發!雖然以陸謙終的能力,就算是用上了精血,估計也搞不定這種需要大量靈力支持的五階符咒,按理來說也發動不了。但是,連渺讀符咒書的時候,可是看到過,了無之符十分的不穩定,比起她的多重組合炎爆符還要不穩定,陸謙終那樣亂來,估計魔修沒滅,他們倆就先死在這裏了。事態緊急,連渺也沒時間和陸謙終打個招呼,直接插手阻止他的舉動,但是被陸謙終的精血一衝,搞得自己也受傷了。


    好不容易收服了陸謙終的精血,連渺剛拿了一個瓶子裝好,就聽道一個陰測測的男聲道:“這位小姑娘,我可勸你別多管閑事。要是把那個道士交出來,我倒是可以給你點東西,讓你舒舒服服活著出去。”


    連渺抬眼看去,樹幹上倒吊下來一個一臉“我就是反派”相貌的男人,他雙頰凹陷,眼睛裏都是血絲,臉色極為蒼白,雙腳踩在橫出來的樹枝上,身上嚴嚴實實地裹著一件黑色的鬥篷。


    連渺默了默,眼神看向那人的頭頂,倒垂的頭發太長,倒是沒看到雙角。她開口問道:“你要給我什麽?”


    那人嘴邊扯出詭異而僵硬的笑容,“小姑娘倒是識相,我用五個道士的屍體跟你換那個人如何?那人的精血你也可以留下。”陸謙終的痕跡到這裏就沒有了,隻可能是這個小姑娘用方法藏了他。不過,既然收了陸謙終的精血,而且還打扮得一身古怪,連臉都不願意露出來。那個隻有眼睛沒有四官的黑色麵具看著還挺可怖的,估計這小姑娘也是一個邪修,隻要是邪修,那就好辦了。


    “我對道士的屍體沒什麽興趣。”連渺緩緩搖頭。


    “那你想要什麽?”這位蝙蝠魔修是料定了眼前的小姑娘不會拒絕交易,陸謙終有多麻煩,他自然很清楚,這小姑娘絕對吃不下,估計是想多要點東西,他剛才也被陸謙終傷到一些,要是能交易,自然願意交易。


    那沒有四官的漆黑麵具驟然透出一股黑氣,隨之而來的是平靜到寒冷的聲音,“我對你的屍體比較有興趣。”黑氣爆開,周圍瞬間似籠罩在了黑霧之中。那霧氣仿若有了生命,張著大口向著樹上的魔修吞去!


    “敬酒不吃吃罰酒。”蝙蝠魔修冷哼一聲,身上的鬥篷一抖,陰風平地而起,吹散了那陣黑霧。黑霧之後,卻已經沒有了任何人的身影。蝙蝠魔修也不驚慌,雙腳依舊黏在樹枝上,上身卻猛然扭向後方。


    後方的樹林之中黑影一閃而逝,蝙蝠魔修冷笑,也沒伸出手來,雙眼緊緊盯著那個方向,口中念起了法訣。他的頭頂上紅光閃爍,隱約顯出雙角的形狀。“火來!”隨著那魔修高呼一聲,他從口中吐出一個黑色的火球,向著樹林的方向襲去。


    樹幹很快被點燃,正當蝙蝠魔修盯著那個方向,想看那個小姑娘從何方跑出來之時,背上卻突然一麻,爾後腰上被纏上了不知什麽東西。那東西力道極大,扯著他就向著地上狠狠砸下!蝙蝠魔修心中一驚,雙手飛快伸出扯住腰上的東西,他這才反應過來,纏住他的是粗壯的藤蔓。如此同時,他因為被突襲而有些驚訝的雙眼在看到麵前突然出現的黑色人影時瞪得更大。


    “不怎麽樣嘛。”蝙蝠魔修聽到了麵具下傳來的聲音。他心中惱怒,剛想跳下,卻隻覺得背上一陣劇烈的疼痛,然後在悶悶的爆裂聲之中,他隻覺得有灼熱的液體順著自己的臉頰瘋狂流下。青色的火焰從背後冒了出來,灼燒的痛感讓他沒有任何能力再支撐自己,直直往下墜。


    “砰!”地上的樹枝和泥土刺入了他身上的傷口,勉強可以睜開的眼睛隻看到頭頂上的黑色麵具和揮舞而下的裹著青色火焰的刀刃。


    “哧——”刀刃切開*的聲音並沒有帶出多少噴濺的血液。連渺漠然看著地上已經被她劈成了兩半的魔修的頭顱,手中火焰一晃,刀刃沾著的血液就被燒得幹幹淨淨。靈火的威力果然很強大,但是耗費的靈力也不少,這麽來了一次,她的靈力就損耗了五分之一。


    “還有兩個……”連渺揮了揮手裏的刀,從一念之間裏拿出了一大把符咒,口中念著法訣。那些符紙漂浮在了空中,在連渺的靈力的指揮下,飛向了附近各處,隱入了樹幹之中。她也不在乎還溫熱的魔修的屍體,盤腿坐了下來。


    平穩的腳步聲慢慢接近,連渺低垂的視線之中出現了一雙幹淨的黑靴。光線變化間,還可以看到那黑靴上隱隱的暗紋。


    “這位姑娘好本事。”聲音聽起來很溫和,但是卻有一種莫名的違和感。連渺視線往上調,看到的是青色衣衫的男子,衣袂飄飄,笑容儒雅,手持一把合起來的黑柄折扇,笑吟吟地看著她。


    “你也是魔修?”連渺把刀橫在了膝上,看來魔修也有不同種類的。不過就連道修也有邪修,這也不奇怪。


    那魔修依然儒雅有禮,微笑道:“我名為槐育,今日倒是要謝謝姑娘幫我殺了這個家夥了。”他說話時,還用合起來的折扇指了指地上已經死透了的蝙蝠魔修。


    “你跟他有仇?”連渺反問道。


    “這倒不是。”槐育用折扇輕敲自己的手心,雲淡風輕地道,“我覺得他太礙眼。既然姑娘幫我清除了這麽一個礙眼的東西,那我一定要好好感謝姑娘了。”


    目中無人的態度讓連渺挑起了眉,但是因為帶著麵具,所以對方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這樣吧,我就用姑娘你的身體做成一個傀儡如何?”槐育若無旁人地說出了十分驚悚的陳述疑問句。


    連渺盯著他笑得十分斯文的臉,心中浮現出若幹諸如衣冠禽獸、斯文敗類之類的成語。順便決定把這件事回去告訴七哥,讓他也知道,其實她還是很正常的來著。


    “他叫什麽名字?”連渺突然開口問道。


    槐育微微垂下眼,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笑道:“姑娘莫非還想引他的魂?這人叫焰升。”有些引魂術需要亡者的名字,他完全不奇怪為何這位姑娘會有這麽一個問題。不過,就算她知道了也沒時間去引魂了,記個名字到了鬼界去找焰升還差不多。


    “……焰……”連渺默念著這個名字,突然輕笑道,“嗬,以前倒是聽說過一個有趣的傳說。”她慢慢地站了起來,噌的一聲拔出了自己黑刀,森冷的刀鋒閃爍著寒光直指槐育,“若是那個傳說是真的,那麽,今天你的魂怕是也要給我了。”


    槐育麵色不改,依舊微笑道:“姑娘是說什麽傳說?”


    “萬物皆可成魔,成魔之物定有本源。”連渺微微偏頭,“魔族之人以本源定身份,是以,喜愛以本源之物為名。


    “所以,既然他是火,那麽,你就是木了。這麽早就把弱點暴露出來,看來,魔族果然沒有腦子呢。”


    話音剛落,連渺就從槐育眼前消失,聲音也擴散到了空氣中。


    嘲諷的話語從四麵八方傳來,槐育一直平靜的臉上終於出現了裂痕,黑色的魔氣從他身上暴起,墨綠色的枝條猛地從地下鑽出,他冷哼一聲:“小瞧我們魔族,姑娘,看來你今天是全屍也不打算要了,我今天就殺了你做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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