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饒是我現在也算是見多識廣。


    在我聽到陳道德說的話之後,也是倒吸一口冷氣,怎麽也沒想到陳道德以前居然還從事過販賣人口,並且第一個販賣的人口便是他的親侄子。


    這對我來說,簡直是有點震驚三觀。


    我不由得以異樣的眼神看向了陳道德,其實陳道德小偷小摸,甚至喜歡慰問失足婦女,我都不覺得有什麽關係,畢竟做這些事情的不是我。


    但是聽到他說他以前販賣人口,我不禁皺起了眉頭。


    “你連你親侄子也賣?”


    “對呀。”


    陳道德一張老臉皺成了一朵菊花,苦兮兮的說道:“要麽說作孽呢,要是當初賣也就賣了,也沒這麽多事了,倒黴就倒黴在,賣了之後,看到那些畸形的小孩,我居然還後悔了,錢沒拿到不說,為了撈這狗東西,還搭上了一條腿。”


    一旁。


    傻大個傻笑著,仿佛陳道德說的都跟他無關一樣。


    我聽到這裏,頓時看陳道德的眼神和善了一點,這家夥總算還是有點良心的,雖然不多。


    想到這裏,我不禁先是看了一眼傻大個,然後看著陳道德,好奇的問道:“那你侄子是那時候受刺激,有點問題的嗎?”


    陳道德抬頭看向我:“什麽問題?”


    “這裏。”


    我指了指腦袋,有些委婉的說道,我不是歧視智力殘缺人士,而是覺得有些可惜。


    “他有個幾把問題。”


    陳道德氣不打一處來的罵道:“他狗日的跟你裝傻呢,最喜歡的就是跟個煞筆似的跟人傻笑,你樂嗬,他也跟著一起傻樂嗬。”


    “啊?”


    我特麽都快聽傻眼了,之前我一直以為陳道德侄子的智力有點問題,結果陳道德居然跟我說他是裝的。


    於是我立馬扭頭看向傻大個:“你一直是在裝傻?”


    “嗬嗬,嗬嗬。”


    傻大個衝我癡癡的笑了起來,就差流口水了。


    我不由得又懷疑的看向了陳道德,就他侄子癡笑的樣子,我感覺就算治好了也流口水,這癡笑跟小日本愛情電影裏的電車癡漢差不多了。


    陳道德沒好氣的說道:“他就是跟你裝呢,跟我這裏裝了20多年了,媽的,我賣他一次沒賣成,纏了我20多年,血虧。”


    說完之後。


    陳道德拿起僅剩的拖鞋,對著傻大個說道:“再在這裏裝傻,信不信我在這裏扇你?”


    “嗬嗬,嗬嗬……”


    傻大個再次癡漢笑。


    然後在陳道德惱羞成怒,拿著拖鞋要衝上去後,傻大個立馬爬了起來,一邊跳到我後麵的床上,一邊連忙認慫的說道:“錯了,錯了。”


    “你看吧?”


    陳道德這才放下了拖鞋。


    我特麽都快看傻了,感情傻大個一點也不傻,以前都是在我麵前裝傻,那特麽每次見到他,他都蹲在那裏用小樹枝玩螞蟻。


    螞蟻有那麽好玩嗎?


    我忍不住的看向傻大個:“你不傻?”


    “俺又沒說我傻。”


    陳慶之坐了下來,雙腿盤起,依舊人畜無害的對我憨傻一笑,雖然笑容依舊,但這個時候我哪裏反應不過來陳慶之以前一直在裝傻。


    “我日,真夠孫子的。”


    我忍不住的罵出聲,之前我還覺得陳慶之堪比張小花的魁梧身軀,結果是個傻子挺可惜的,結果怎麽著?人家一點不傻的。


    你要認為人家傻的話。


    那代表人家是在逗你玩,跟你樂嗬樂嗬。


    陳道德對於這一點也比較鬱悶,他大哥是村裏少數的高中生,還是個老師,但命短,福薄,死的早,大嫂也很早的就跑了,是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陳慶之給養大的。


    後來老娘也因病去世。


    陳道德回來吊唁,看到了嗷嗷哭的陳慶之,覺得麻煩不已,於是便想著把他帶到廣州賣了算了,自己都養不活呢,總不能帶著這麽個拖油瓶吧。


    至於親情?


    親情在活著麵前,都是狗屎,能當飯吃嗎,一天肚子都填不飽,那是個笑貧不笑娼的年代,村裏王大雷能夠帶著他老婆去東莞,一個賣,一個收錢,他陳道德憑什麽不能賣侄子,難道真的像自己名字說的那樣,自己有那麽點道德?


    狗屁道德。


    道德確實是一點沒有,偷雞摸狗,吃喝嫖賭,什麽都會。


    但那短命大哥走的早,就留下這麽一個血脈,難道自己真的忍心看到他唯一的血脈跟那些被挖掉眼睛,割掉舌頭,打斷手腳,長成畸形的乞丐幫小孩一樣嗎?


    真沒忍心。


    所以陳道德用了一條腿的代價把陳慶之給搶了回來,光是養傷就養了半個月,睡的是橋洞,最可笑的是,陳慶之這狗崽子,居然還沒心沒肺的蹲在他旁邊,把他當親人,叫他小叔。


    這拖油瓶一跟,便是跟了二十多年。


    從廣東到河北。


    再到建鄴。


    所以沒人的時候,陳道德沒少對陳慶之怒罵,早知道當初就把你丟給乞丐幫了,沒出息的玩意,三十多歲了,跟老子一起在這裏當保安,一點出息都沒有。


    陳慶之每次都是,嗬嗬,嗬嗬,再嗬嗬的傻笑不停,也不爭辯。


    這給陳道德氣的不行。


    久而久之,陳道德也就擺爛了,愛咋滴咋滴,每個月拿個兩三千塊錢工資,除掉抽煙吃飯,該快活就快活,30就30,舒服三秒是三秒。


    回到小區。


    陳道德想起這麽多年狗操的生活,還是有些忿忿不平,要不是帶著這麽個拖油瓶在身邊,自己哪裏用得著過的這麽憋屈。


    害的自己做什麽事情,都怕自己進去了,然後這狗東西一個人被人拐賣了,或者餓死了。


    結果這個逼崽子倒好。


    直接纏上自己了。


    跟自己一樣,在這拆遷小區裏提前三十年退休,當混吃等死的保安了,沒事對誰都傻樂嗬,為了迷糊人,還學了一嘴的河南話,張嘴,閉嘴就是俺,或者中,成了小區裏出了名的傻大個了。


    到了家門口。


    陳慶之不知道是出於對陳道德的畏懼,還是出於什麽原因,並沒有跟進去,而是留在了外麵,臉上罕見的沒有露出一副癡傻憨笑的神情。


    而是一副平靜如水的模樣。


    “他當年本可以不管我的。”


    陳慶之突然在我身邊,身形魁梧,語氣平靜的說道:“但他最終跑到乞丐幫麵前,又是把錢吐出來,又是給人哀求,又是給人磕頭,最終瘸了一條腿才把我帶出來,憑借這一點,我就不能不管他,我得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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