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朗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長知識了,原來這東西在你們這叫花圈,在我們那,它叫花環,給小姑娘戴在頭上的,況且……”他稍稍停頓了一下,眉梢輕挑了一下,“就是花圈,我也不想送你,這花環給我大女兒霍燕呢的。”


    “有點寒酸了。”霍霆看向一旁被扯爛的包裝紙,“撿的花?”


    霍朗不可置否,這花可不就是撿的,但是花這種東西,畢竟不是飯,吐出來就不能回收再利用。


    他捏住眼鏡的寬邊金屬框架,摘下來準備擦一擦,霍霆也順手將手裏的墨綠太陽鏡放在桌上,從兜裏摸出一塊眼鏡布,遞了出去。


    霍霆的這個舉動,讓正欲掏出眼鏡布的霍朗不自覺得頓住,他盯著霍霆舉在半空中的手看了兩秒,伸手接了過來。


    他低垂著眉眼擦拭鏡片,餘光不住的打量著坐在他對麵熱得一塌糊塗的霍霆。


    霍朗並不是一個記仇的人,雖然他多數的時間裏都在十分完美的詮釋著什麽叫做強硬和霸道,隻有少數時間裏去詮釋什麽叫一般強硬和一般霸道,可這並不代表,他的心髒也和他的嘴巴一樣,穿著鋼盔鐵甲。


    隻要別人是柔軟的向他靠近,他是不會向人揮出手裏的匕首。


    他甚至不需要做任何的準備,對待霍霆即將的刁難,都有無數的方法可以應付自如,可是他唯一沒做的準備,大概隻有這一手。


    一個原本見到了你便揮出武器的人,突然選擇給你擁抱,是該受*若驚,還是膽戰心驚。


    他帶上眼鏡,把眼鏡布放到兩人中間的桌麵上,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你來找我,總該有些正事,不會就是讓我見識一下你盯著人看的時候是多……深情款款吧?”


    霍霆來的時候已經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設,好不容易想好從哪裏開口入手,還未來得及表達,霍朗便突然來了個一個先發製人,“如果你還想說什麽我是那個想要你命並且要了你朋友命的人,那你不如去報警,如果警察拿得到證據,我不會拒捕。”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如果是你,早晚要抓你,如果不是你,我現在一口咬定也沒有。”


    況且,阮阮才剛剛有一個家,就算是你,我也要想辦法來延長她的幸福,如果是你,那我願意讓你逍遙法外,一個死去的姚煜和一個活著的阮阮,我會義無反顧的選擇後者。


    霍朗覷著眼睛看了一眼隔熱棚外的水藍色天空,笑了笑,“時間寶貴,你不如單刀直入。”


    霍霆開始了自己避重就輕的闡述,完完整整清晰明白的闡述了otai這次遇到的問題,甚至連孟東易主了他的otai都沒有隱藏,唯一避開的就是他為何如此急迫的對企業進行擴充。


    霍朗的手指輕輕扣在咖啡杯上,現在就算霍霆不提出任何要求,他也猜到了霍霆來找自己的目的。


    他沉思了片刻,審視著他,反問道,“對我說這些,你不覺得是鋌而走險嗎?你怎麽能確定,我是可以向你伸出援手的那個人?在我看來,你始終覺得我們兩個人,最好的結局就是你死或者我亡,我趁機踩你一腳比扶你一把的可能性更大,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你在和你的敵人示弱,主動把你的要害挑來給敵人看。”


    霍霆十分不舒服,霍朗的額頭連個汗珠都沒出,他的汗水已經沿著尖削的下巴低落,目光篤定的看著霍朗,淡聲道,“你不會。”


    霍朗抱著肩膀順手推了一把眼鏡,“何以見得。”


    如果霍霆不能確定霍朗僅僅會在幫與不幫之中選擇一個答案回複給他,而是還另有想法,他恐怕不會來,他垂下眼睫,看著麵前因為缺水悶熱而打蔫的花環,淡聲到,“因為阮阮。你幫我,會得到應得的利息,你不幫我,會當我不自量力多此一行,可如果你為我下絆腳,讓我企業倒閉,鋃鐺入獄,巫阮阮不會原諒你,也許還會離開你,不要說我高看自己,是我比你更了解阮阮,就算她恨我,也不會希望任何人用這種方法來報複她女兒的爸爸,她曾經的家人。”


    他的臉色已經極盡蒼白,連眉梢都掛著汗珠,饒是有求於人,仍舊保持著他的氣度,不卑不亢,似乎這人骨子裏,就是有這麽一股清高勁,這一點,霍朗倒不得不承認,真是出自一個娘胎,他自己分明也是這個德行。


    霍霆見他不接話,便兀自的說下去,“你幫我度過危機,我會感激,你選擇坐視不管,我也無可厚非,你要伺機報複,我也無能為力,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如果當真躲不過,這場牢獄之災也早晚是我去承受,因我而起的罪行,沒有理由讓我的兄弟去擔當,不過,這正好可以了卻了我不希望阮阮和你在一起的心願。”


    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在不可逆轉的絕望之上,尋找可以逆襲的絕對轉機。


    霍朗還是頭一次見到霍霆這樣的人,明明有求於他,可卻還要反過來將他一軍。


    手裏的冰拿鐵已經變成了溫拿鐵,而坐在他對麵的霍霆,也好像跟著這咖啡杯裏的冰塊一起融化掉一樣,霍朗覺得他應該感覺結束他們的會麵了,霍霆的耐熱程度怎麽能和在赤道生活過的自己比,原本他就是想著,在這麽熱的地方,估計霍霆也沒時間和他滔滔不絕,巴不得把話說完趕快離開,可饒是他已經汗流浹背,麵上還能維持著淡若清風坐在這和他消耗著。


    “10個億,不是10萬,我應該好好考慮一下。”他手指輕輕扣在桌麵,一下下的敲著。


    霍霆直視他,目光犀利,“確實應該,不過,你需要嗎?”


    霍朗眯了眯眼睛,坦然道,“恩……是不需要。”就他和霍霆的關係而言,這確實不需要考慮,不過就是一句話一個答案的問題,“我可以幫你,利息和感激也全免。”


    霍霆單薄的唇輕輕挑起,露出一個清冽的微笑,“條件。”


    霍朗也笑了笑,“第一,絕不單獨約見巫阮阮,意外邂逅你也要立刻轉身離開,除非,和呢呢有關,並且,要我陪在阮阮身邊的情況下,報紙上那些照片,不論虛實,我都不想再看見。”


    霍霆嘴角的笑容褪盡,他無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感受,就好像有人在問他,眼睛和耳喉,你隻能選擇一個,是想從此失明,還是就此成為聾啞人。


    霍朗身上那股鎮定自若的氣勢,莫名的自信而強大,讓他的眼眸在日光下泛花,讓他忍不住開始耳鳴,他直直的注視著霍朗,心裏一寸寸發涼。


    既然他說了第一,那麽肯定還有後續,霍朗不等他的回答,繼續陳述著:“第二,我要霍燕呢的撫養權。”


    霍霆猛的起身,一把按在桌麵的花環之上,一朵鮮紅的玫瑰在他蒼白的指尖被徹底毀滅,他的呼吸有些粗重,卻極力的維持著自己的平和,“謝謝你給呢呢的編的花環,這個條件,我永遠不會同意。”


    “不客氣。”他無所謂道。


    天下確實沒有免費的午餐,但哪怕餓死,霍霆也絕不會拿呢呢來換那一頓祥和溫飽。


    他抓著比他精神不了多少的花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走向天台的大門。


    “你應該比我需要考慮的時間。”霍朗在他走出自己的視線時慢悠悠的開口,站起來轉身,看著霍霆因為他這句話而停下拉門的動作,“你有新的婚姻,你的新婚妻子對你情深意切,看不慣你的前妻,大概也容不下你的呢呢,與其讓她跟著一個容不下她的後媽,不如讓她跟著一個可以視如己出的繼父,你能給她的,我都能給,包括很多你給不了的,比如十個億,或者更多,比如好好守護和愛她的媽媽。”


    他看著霍霆的身體微微晃了晃,自信的挑了挑嘴角,繼續道,“我沒有你那麽苛刻,一個月才許呢呢見一次媽媽,每個星期,他都有兩天可以住在你那裏,怎麽樣,好好想想,企業,兄弟,和撫養權,你衡量一下。”


    這需要衡量嗎?這根本就是無從衡量的事情,呢呢留在他的身邊,是必須之舉,沒有什麽可以改變,否則時至今日所有的一切,都將成為雕冰畫脂。


    “霍霆……”


    霍朗說這話的時候,霍霆耳邊突然嗡鳴起來,後麵的話一個字都聽不起,他雙手一起扶著玻璃門的扶手,在恍惚中轉了個身,灰色的襯衣已經大片的浸濕,而視線之內變得天旋地轉,他努力的想要對焦,想要用力打開大門離開這裏,可四肢卻像聽不懂他發出的指令一樣。


    霍朗已經連續叫了他三遍,可是霍霆給他的回應隻有茫然的視線和打著晃的身影。


    “霍霆?”他大步走到霍霆的身邊,眉頭緊鎖著審視他,“你怎……”


    他的話未說完,霍霆眼白一翻,筆直的倒了下去,霍朗猛的上前將人接住,霍霆雖瘦,但身高擺在那裏,一個成年男人倒下所帶來的慣性,足夠讓他措手不及,連帶著霍朗跟著他一起摔倒在地,好在,霍朗護住了他的頭部。


    “霍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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