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峻瑋覺得自己有些不太正常,從他懂事以來,除去了自己的至親的親人之外,他從來都不曾可憐過任何一個人,他的雙手不是沒有沾過血,可是哪怕是有人抱著他的褲腿苦苦哀求,他都不曾皺一下眉頭。


    卻不想,這一刻,隻是因為她的一句話,他卻有些發怔地愣住了。


    他覺得自己有點兒狼狽,因為他的初衷並不是這樣的,可是等到他聽到自己略略有些沉悶的嗓音的時候,他同時也聽到自己的心,咚一聲,這麽多年來,好像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心跳的瞬間,都是和她在一起的。


    他說:“前麵有一個射擊場,以前我帶鴻勳來過,那時候他很想要學射擊,不過我時間少,也不太露麵,隻帶過他來兩次。”他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聲音漸漸清晰,“先放開,我開車過去。”


    曉蘇聽著他的語氣都柔和了不少,她分辨得出來他話中的意思,他雖然沒有親口同意,但是她知道,他也沒有反對。


    對於聶峻瑋這樣的人來說,沒有反對自然就是同意了。


    那雙緊緊抱著他的雙手微微動了動,然後慢慢地鬆開,她臉上還掛著淚痕,可是眉宇間的那種哀傷卻仿佛是消失了不少。頓了頓,破天荒地衝他揚起了一抹笑意,雖還帶著幾分苦澀,卻也是讓聶峻瑋愣了愣。


    “原來他以前有這麽多的事情都是我不知道的。”曉蘇顫微微地動了動手指,聲音有些落寞,“接下去的二十四個小時,都告訴我好麽?”


    聶峻瑋皺了皺眉頭,隻覺得她又是哭又是笑的,真是……看著不太舒服。


    他收回了視線,沒有多說什麽,很是沉默地開車前進。


    這一次車子沒有開太久,很快車子就停了下來,外麵一片漆黑其實已經看不太清楚這裏的環境,不過曉蘇很快就看到有一個身穿製服的中年男人跑出來,聶峻瑋按下了車窗,那人十分恭敬地稱呼他為聶先生,“晚上好!沒想到今天晚上您會過來,怎麽不提前跟我們說一聲呢?我們可以準備一下。”


    聶峻瑋淺淺地笑了笑,朝著裏麵燈火通明的一處看了一眼,眉頭微微一挑,“怎麽?現在裏麵還有人麽?”


    “有幾個人,估計快走了。聶先生要是有需要的話,我現在就去清場。”


    “不需要,找個距離遠點的地。”聶峻瑋語氣還是淡淡的,轉過臉來看了一眼曉蘇,說:“下車吧。”


    兩人隨著那個中年男人一起走了進去,曉蘇還是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射擊場地,大晚上的也看不太清楚規模,不過裏麵的設備倒是很好。


    那個男人又問她,“聶先生,您還是第一次帶女士過來玩射擊,不知道這位小姐用的是什麽槍?”


    “ppk吧。”


    “行,那聶先生您還是用以前那把?”


    聶峻瑋卻擺了擺手,“我今天過來和以前一樣,當教練的。”


    那人馬上就明白過來了,替他們開了一道門,“聶先生,您稍等,我這就去取槍。”


    曉蘇就站在聶峻瑋的身邊,他伸手幫她罩了一個耳罩,等到那人把槍送過來之後,又幫他們關上了門,曉蘇看著眼前那一道厚厚的玻璃把人和靶子都給隔了開來,她以前隻在電視上看過這樣的鏡頭,那些tvb的警匪片裏,帥氣的女警官都會來這樣的場地練射擊,沒想到今天她也會有這樣的機遇。


    “準備好了麽?”聶峻瑋伸手脫掉了外套,卷起了襯衣的袖子,他修長的手指撥弄著袖子上的扣子,然後熟練地將槍上了膛,遞給曉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裏麵的暖氣有點足,所以聽著他的聲音都覺得柔和了許多,“如果想學的話,就站到前麵去。”


    曉蘇雖然不是那種很迂腐的人,但是也不是太過大膽的人,以前她也不知道,鴻勳竟然會喜歡射擊,抱著這樣一份心態,她雖然是有些好奇,但是真的槍放在她的掌心了,她還是差點膽量。


    卻他哪過。曉蘇的手抖得槍都有些拿不住,“我……我沒有試過這個,我有點害怕。”


    聶峻瑋忽然笑了一聲,什麽都沒有說,隻是轉身走到了她的身後,張開了雙臂,將她整個人全在懷中,兩手扶著她的手臂,替她拉開槍膛,扣動扳機。。


    所有的動作幾乎是一氣嗬成的,曉蘇這個初學者連一口氣都沒有喘上來,就聽到砰一聲。


    她隻覺得手腕劇烈地震動了一下,嚇得眼一閉。


    “我倒是第一次見你膽子這麽小。”聶峻瑋側臉看著她緊緊閉著雙眸,長長的睫毛像是一把刷子一樣,正在不安地抖動著,他又是笑了一聲,語氣帶著幾分千年難得的愉悅,“不睜開眼睛看一看麽?”


    曉蘇靜靜地睜開了眼睛,沒想到剛才那一槍竟然是十環。


    “現在你來,其實這個也不難學,把它當成你最痛恨的那個仇人,瞄準。”聶峻瑋沒有鬆開她,但是握著她的手的力度卻是沒有剛才那麽的緊。


    “你……你練的時候也是這樣想的麽?”曉蘇覺得自己的雙腿有些發軟。


    “我隻教過兩個人學射擊,不過這番話我說過兩次,你不如試一試?我覺得很有效。”曉蘇聽出來他話中的另外一層含義。


    他是說,以前他也對聶鴻勳說過這樣的話麽?


    不,她現在不是宋曉蘇,他也不是聶峻瑋,她現在不是應該叫唐錦年麽?而他……現在他是那些年最最寵愛自己的聶鴻勳。


    倏然意識到這個,曉蘇那顆一直緊繃著的心悄悄地放了下來,那是一種久違了的安全感。隻要有鴻勳在,她還有什麽好怕的?


    哪怕是天塌下來,他都會幫她頂著的。


    她花了三秒鍾的時間,深呼吸、閉眼、睜眼,然後緊緊地握住了手中那把精致的槍,忽然想到了什麽,問:“我可以知道你恨的那個人是誰麽?”像是怕他會誤會什麽,她又馬上補充了兩個字,“鴻勳。”


    聶鴻勳最討厭的那個人是誰呢?


    身後的男人微微一怔,他凝視著她別過來的麵容,臉上漸漸地就呈現出一種很是深邃的表情,她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他薄唇掀動,隻惜字如金地吐出一個字,“猜。”


    她搖頭,“我猜不出來。”


    聶峻瑋無聲地扯了扯嘴角,他稍稍用力幫她擺正了姿勢,看著前麵的靶心,低沉的嗓音貼著她的耳廓,格外的魅惑,“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砰,又是一聲,曉蘇瞳孔一緊,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剛才扣動了扳機。


    她中彈了,不過顯然沒有他那麽神奇的槍法。


    ppk的手槍一次可以裝六發子彈,第一發是聶峻瑋打的,十環,第二發,子彈飛了,第三發,挨了個邊,頂多隻能算是個一環半。


    曉蘇卻已經冒汗了,有些激動,也有些慌亂。越是慌亂,越是做不了主,第四發,子彈又飛了。


    她沮喪地放下了胳膊,她總算是明白了,那些電視上放的什麽神槍手,不是那麽好當的。


    “想什麽呢?心不在焉的。”聶峻瑋其實一直站在她的身後,如果沒有他一直幫著她的話,估計她剛才是連槍都拿不住的,他想起第一次帶鴻勳來這裏的時候,那小子激動的不成樣子。


    日光燈嗡嗡作響,投下一條長長的影子,他忽然伸手,將她的耳機給拿了下來,接過了她手中的手槍,隨隨便便一站就是一個帥到讓人暈眩的姿勢,啪啪兩發,都是正中靶心。


    曉蘇看著他揚起俊眉的樣子,她忽然響起,以前聶鴻勳總是會在做了一件自己格外拿手的事情之後,做出這樣的動作,她胸口一陣一陣滾燙的感覺湧上來,幾乎是要融化了她的心……


    “都是你不好,你剛才都不肯告訴我,你最討厭的人是誰,害得我一直都在猜,所以才心不在焉的——其實我可以打得更好的。”她雙手有些拘謹地纏在一起,說出口的話帶著濃濃撒嬌味道的語氣。


    聶峻瑋從未聽她在自己的麵前用這樣溫柔可愛的語氣對自己說過話,他眸色微微一變,曉蘇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還是用一種怎麽樣的口氣去說的。


    但是她卻並沒有後悔,因為這是他們的約定不是麽?


    “你不是一直都挺聰明的麽?這麽一個簡單的問題,需要想那麽久?”他極快地斂去了眼底的異樣神色,若無其事地低下頭去,重新給槍裝膛。


    “聰明不等於有穿透人心的能力。”她的語氣越發的輕鬆起來,這樣的相處方式從來沒有在他們之間存在過,可是這一刻,曉蘇卻是覺得無比的適從。


    “這個不叫看透人心,這個叫做察言觀色。還要打麽?”


    曉蘇有些後怕地往後推了推,她其實不太想丟人了,而且也覺得手心有些發麻。


    “原來你還是個膽小鬼。”還是宋曉蘇在聶峻瑋的麵前才是一個倔強不肯服輸的女人?她在聶鴻勳的麵前,永遠都是這樣一幅小鳥依人的摸樣麽?


    意識到這些,他忽然有些後悔自己不知分寸地陪著她玩這個見鬼的遊戲,可是現在開弓已經沒有了回頭箭,他伸手一把拽住了她,不由分說就將她推到了前麵,環住了她,托住了她的手,“我不喜歡無功而返,懂了麽?來,瞄準了,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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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這一段的小和睦,後麵就是一個很大的轉折。


    謝謝大家的支持,今天6000字,過兩天把欠下的6000字補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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