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覺得麻煩的,是有些事你沒解決完就有新的事冒出來。”


    “讓人覺得最麻煩的,是有些事你沒解決完就有新的事冒出來你以為把新的事解決完了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事事都有牽連,事事都沒解決完。”


    餘百歲連著發了兩句牢騷。


    他是真的煩。


    當他聽到三奎問出那句你們有沒有聽說過一種迷惑人心的妖術的時候,他的頭皮都要炸開了。


    所有事好像都能從現在往回追溯,且能追溯到同一件事上。


    “我們暫且不說太遠的。”


    餘百歲坐在門口台階上,皺著眉頭思考。


    他說:“咱們就從我師父離開無事村開始算,不,是從高郡主去無事村開始算。”


    他一臉嚴肅。


    “高郡主去無事村的時候是偷偷出去的,沒有告訴陛下和皇後。”


    “然後有人想在她出去辦事的時候把她殺了,那個時候我們能懷疑的還隻是潛伏在大寧朝堂裏的東韓和渤海密諜。”


    “緊跟著發生的事就是有人想要利用陸吾他們戰死來大做文章,從而詆毀大寧戰兵內部也已經被敵人收買滲透。”


    “然後我師父離開無事村,一路敲鑼打鼓的往長安城走,到這的時候,所有事看起來還是文武之爭。”


    曹懶點了點頭,他對葉無坷離開無事村的那段往事不是很了解,此時聽餘百歲提起來,他聽的很認真。


    餘百歲繼續說道:“這個時候我們還都認為,是徐績想利用這些事繼續打壓武將勢力。”


    “然後就是就是我師父去了漠北,漠北之行,似乎還沒有牽扯到誰要密謀造反之類的事,可是......”


    餘百歲膽子大,他在這個時候提到了一個別人不敢提到的名字。


    “可是二皇子很巧合的出現在漠北了,當然也可以說不是巧合。”


    三奎倒是沒什麽,餘百歲提到誰他都不會覺得有什麽問題。


    可當曹懶聽到餘百歲毫無顧忌的說出二皇子的時候,他心裏都震了一下。


    所以他也不得不佩服餘百歲這個二百五,真的是什麽都敢說。


    餘百歲也不在乎。


    他繼續說道:“去江南,去西域,去西北草原,在這時候,某人試圖謀逆的事逐漸暴露出來。”


    “也是在這個時候,有人會用迷魂之術來控製人的事被我們察覺。”


    “緊跟著就是發生了一件大事,我們都知道的大事,就是很多人聯合起來,密謀在國慶大典的時候刺殺陛下,刺殺太子。”


    “到了這的時候,之前追查的那些可能參與謀逆的人,那個案子,就被莫名其妙的叫停了,似乎沒有人出麵叫停,可就是停了。”


    “我不妨說的再直接一些,我還打算查一查西北溫家的時候,卻發現,所有關於溫家可能謀逆而牽扯到溫貴妃和二皇子的證據,都沒有。”


    “溫家可能謀逆,但事情沒有與溫貴妃和二皇子殿下有任何聯係,所以陛下讓刑部暗中調查西北溫家,沒有提到貴妃和殿下。”


    “等我師父到了蜀中,忽然發現這些謀逆的案子都被推到了舊楚餘孽和那些不願意被打壓的各大世家身上。”


    “再到西南,這種事似乎是被刻意的無限度的放大了,所有事情都和蜀西南的那些世家,以及後來牽扯進來的那些一流世家有關。”


    “這個時候,沒有人再提溫家了,更不可能有人再提貴妃娘娘和二皇子殿下。”


    餘百歲看向曹懶:“非但沒有人提到這些,反而開始出現了對太子殿下不利的傳聞。”


    “不管是西域諸國還是草原諸部,乃至於突玉渾,太子殿下在回京之前都有過接觸,甚至,太子殿下還親自到了西蜀道。”


    餘百歲啐了一口:“真是有本事。”


    曹懶都不敢接話。


    雖然他爹在大寧之內也是極為特殊的一個人,特殊到,除了陛下之外沒有人可以隨意的命令他做什麽,哪怕他看起來隻是管著些生意上的事。


    餘百歲道:“再之後,日月堂逐漸浮出水麵,然後日月堂的二先生和一大群世家之人,被我師父的大哥直接幹掉了。”


    “緊跟著就是在這,這仰夜城內。”


    餘百歲站起來,目光炯炯:“日月堂的大先生落網了,輕而易舉的落網了,這一下,日月堂排名第二的人死了,排名第一的人被抓。”


    “如果不是我們之前接觸過被迷魂術控製的人,那我們現在可能察覺不到大先生是被控製的。”


    “所以到了這一步,日月堂這個試圖謀逆的東西已經算是被徹底挖出來。”


    餘百歲看向曹懶:“這說明什麽?”


    曹懶敢回答這個問題。


    他說:“說明水到渠成,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你們查到哪兒就有相對於的東西暴露出來,最終在這日月堂幾乎可以算是被徹底挖出來,下一步就會是我們認為之中的連根拔起。”


    餘百歲打了一個響指:“沒錯!”


    他看向曹懶說道:“就是這樣水到渠成,溫家被查出來了,現在還在查,不牽扯到貴妃娘娘和二皇子殿下的基礎上,溫家滅亡是早早晚晚的事。”


    “這個時候日月堂被挖出來,大先生被迷魂術控製,那麽是不是說明,隻要我們繼續問下去,查下去,那就會發現是日月堂控製了溫家?”


    “合情合理啊......因為日月堂可不僅僅是控製了溫家,還控製了舊楚時候在中原之內堪稱一流世家的諸多家族,也牽扯到了已經偏居西南的諸多家族。”


    “所有試圖謀逆的事都被這些家族給分擔了,大先生再把日月堂的事一招供......完美閉環!”


    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氣:“我們當時在西北的時候見識到了一個老皮匠的本事,他的本事又在西蜀道發揮的更大。”


    “這個人的本事很簡單但又無比的不簡單,那就是縫縫補補,把所有可能有壞處的隱患全都清理幹淨。”


    “在老皮匠死在西蜀道之後,牽扯出來了官至正二品的西蜀道道府,官至正三品的西蜀道道丞......”


    餘百歲說到這挑了挑大拇指:“了不起,這個縫縫補補的人可比那個老皮匠牛逼多了。”


    曹懶皺眉:“可是,漏洞就在於大先生被人迷魂了。”


    餘百歲道:“你可以說他是個漏洞,也可以說他是最完美的手法,況且,如果你有一項特別厲害的本事,你不可能隻用一次就再也不用了。”


    曹懶點了點頭。


    “在西北遇到了被迷魂術控製的人是他們不得不這樣做,因為那個所謂的東主牽扯到了......溫暖。”


    曹懶心說你他媽的心是真大啊,沒完沒了的提和溫貴妃有關的人。


    所以他真的佩服餘百歲,相當的佩服。


    餘百歲繼續說道:“出現被迷魂術控製的人,讓我們知道了那個東主溫暖是假的,是有人故意在嫁禍給溫暖,從而讓人們看出來,這是故意在嫁禍給溫貴妃和二皇子殿下。”


    “到了這個時候了,你們說,嫁禍給溫貴妃和二皇子,尤其是二皇子,一旦真的被認為試圖謀逆......那最大的得利者是誰?”


    曹懶不敢說。


    但餘百歲就那麽瞪大的眼睛看著他,看的曹懶覺得如果自己真不說那一定會被餘百歲看不起。


    於是他回答:“是太子殿下。”


    餘百歲啪的一聲又打了一個響指。


    “所以這件事從始至終就不是要把謀逆的事嫁禍給二皇子殿下,而是讓陛下覺得太子殿下可能會為了穩固自己的太子之位而對親弟弟下毒手!”


    曹懶:“爺爺,你閉嘴吧。”


    餘百歲笑道:“你怕個嘚兒。”


    三奎此時說道:“可太子殿下根本沒有必要這樣做,他的太子地位本來就無比穩固。”


    餘百歲道:“對啊,太子殿下根本沒有必要這樣做,所以這些事根本就不是太子殿下做的啊......”


    曹懶點了點頭:“可是在陛下麵前,這種手段根本沒有意義,陛下和皇後娘娘完全信任太子殿下,不可能相信太子殿下會做這種事。”


    餘百歲道:“他們根本就不是讓陛下和皇後娘娘相信,甚至不是讓滿朝文武相信,他們的計劃,可能是讓全天下百姓相信。”


    曹懶微微一怔。


    餘百歲道:“你知道我此時想到了什麽嗎?”


    曹懶:“有屁就放。”


    餘百歲道:“我又想起了陸吾大哥他們戰死在邊關的事了。”


    曹懶心裏震蕩了一下,剛才餘百歲提起陸吾的事他還沒有深思,現在餘百歲第二次提起來,他不得不深思。


    餘百歲道:“如果不是有我師父一路敲鑼打鼓的為陸吾大哥他們正名,那天下百姓是不是都相信了陸吾大哥他們就是死於黑吃黑,就是因為他們被渤海和東韓收買了?”


    “百姓們就會認為,大寧的那些勳貴子弟不知道有多少人都被域外之人收買了控製了,他們就會認為陸吾大哥他們不是為了保護百姓而死的,而是內鬥而死的。”


    “這種事一旦被百姓們確認了相信了,百姓們會怎麽說?會很難聽的說是狗咬狗!”


    餘百歲大聲說道:“他們就是在嚐試這種計劃,他們就是想把白的說成黑的。”


    “溫家也好,各大家族也好,舊楚餘孽也好,哪怕是日月堂也好,都是我們真正的對手一步一步拋出來的誘餌,根本不是他們在節節敗退。”


    餘百歲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現在我們三個進門,我要問大先生幾句話,不管他說出什麽答案,把門關好,聽到答案的隻能是我們三個,而且我們三個除了葉部堂之外再也不能告訴任何人。”


    他看向曹懶:“暫時連你爹都不能說。”


    曹懶點頭:“這種事我還能分得清輕重,告訴我爹,這事真要是大到那個地步,他知道了,沒準也把他也連累了呢,我雖然說不上孝順,可也不是個逆子。”


    餘百歲再次深呼吸,打開牢間,可是這一刻,他打開的好像不是牢門而是通向什麽黑暗之地的大門。


    他向曹獵伸手:“把真言藥水給我。”


    曹懶道:“真言藥水對於被迷魂術控製的人,應該是沒有什麽用處。”


    餘百歲道:“給我就是了。”


    曹懶把真言藥水遞給餘百歲,餘百歲按著大先生灌了進去。


    等了一會兒,確定藥水已經完全發揮了作用之後,餘百歲看著大先生的眼睛問了幾個問題。


    “日月堂......真正的大先生是誰?”


    “是我!就是我!”


    “那,是誰讓你做日月堂的大先生的,是不是溫貴妃?”


    “不是!”


    “是不是西北溫家的人?”


    “不是!”


    “是不是二皇子殿下?”


    “不是!”


    問到這,餘百歲又深呼吸了幾次,然後才能讓自己盡量平穩的接著問出一個問題。


    他問:“那讓你做日月堂大先生的,是不是太子殿下!”


    他問出這個問題之後,三個人全都緊張起來。


    連三奎都緊張起來。


    “不是!”


    大先生的回答,依然是不是。


    三個人同時鬆了口氣,重重的鬆了口氣。


    這一刻餘百歲總算是放下了自己的擔心,他看向曹懶說道:“還好,我真怕他回答是。”


    曹懶點頭:“誰不怕?我現在後背都是汗。”


    餘百歲緩了一會兒後,再次看向大先生問道:“讓你做日月堂大先生的人是誰?”


    大先生像是糾結起來,臉上出現了那種極為痛苦的表情,這種表情餘百歲親眼看到過,在西北的時候他就看到過。


    他擔心下一息大先生就會因為真言藥水和迷魂術的雙重作用而死掉。


    好在大先生沒死,但這一刻三個人都覺得他還不如死了呢。


    “是......張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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