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小姑娘看起來就不像是一家人,可實打實是一個娘生的。


    兩個小姑娘從出生開始好像也沒有個正經名字,大的就叫大妹小的就叫小妹。


    奎娘使勁兒想使勁兒想的時候好像也想起來一些,她倆出生的時候,奎娘都去找人想名字來著,好像也取了,可一直大妹二妹的叫著,所以當初取的是個什麽名字怎麽都想不起來。


    奎娘說肯定是好聽的名字,肯定是那種文縐縐的,不然自己怎麽可能記不住?


    無事村的人也都叫她們大妹二妹,倒也好區分,大的那個就是大妹,小的那個就是小妹。


    因為大妹可真大啊,小妹也是真的小。


    從大妹身上就能看出來奎娘的遺傳基因有多強大,也不知道為什麽二妹在體型上就完全沒有這樣的繼承。


    但,從二妹十來歲開始,家裏的男丁就沒誰還敢不開眼的去招惹她了。


    奎娘總是覺得虧欠二妹的,因為生二妹的時候她身子不好奶水不多,生大妹的時候就不一樣,那個時候奶水根本就吃不完。


    生大妹的時候,村子裏的鄉親們來探望,有人特意從鎮子裏買回來八塊點心送給奎娘。


    奎娘就說咱家裏人口這麽多,八塊點心也不夠分啊。


    奎爹就說八塊點心都是你的,奎娘就說那怎麽行,家裏人都得吃上,奎爹就說你吃的你的,那幾個小兔崽子吃不了這細糠,讓他們啃土去吧。


    大妹還小,剛出生的孩子哪能吃點心呢,你一個奶-子的產量她都吃不完。


    奎娘說那你呢。


    奎爹說你不用管我,我一個大老爺們兒吃什麽不是吃,大不了在你另一個奶-子上湊合兩口得了。


    生二妹的時候,奎爹很不開心。


    倆都不夠二妹吃的。


    奎娘都怕二妹像薑頭那樣從小身子虛,可後來才發現完全是自己多慮了。


    二妹從小就可愛,大妹小時候上山爬樹下河什麽都幹,沒有她不敢去的地方。


    別人滾鐵圈玩的時候她滾這個石頭碾子玩,別人還追不上她。


    二妹不一樣,二妹的可愛是天生的。


    大妹天上地下無所不去的年紀,二妹就喜歡玩過家家。


    她喜歡玩各種角色扮演,今天她是媽媽,那大奎他們就是乖兒子。


    今天她是一個小小的放羊的娃,大奎他們就是羊。


    此時此刻,在將軍府裏掐著腰站在那的一大一小兩個丫頭,動作姿勢一模一樣,隻是一大一小而已。


    就把陸侯和蘇豆子給看呆了。


    雖然,雖然陸侯在此之前已經接到了葉無坷的信。


    葉無坷在信裏說,仰夜城裏所發生的事極有可能都是障眼法,不管這些事看起來有多大涉及到多少人,最終的目標可能還是陸侯。


    因為,唯有拿下陸侯才能順利拿下仰夜,唯有拿下仰夜才能順利分割掉白蒲一般地盤。


    有了仰夜,也算是有了向北禁軍的根基之地。


    葉無坷說他已經在南下的時候就往家裏寫了一封信,他會請高手來暗中保護陸侯。


    他還說,請來的人完全可以信任,到了仰夜城之後不會直接出麵來見陸侯,她們會在暗中伺機而動。


    因為葉無坷完全沒有提到要請來的高手是誰,從何處請來,所以陸侯一度認為葉無坷要請的人,是從廷尉府裏調來的精銳,又或者是江湖上的真正高手。


    他萬萬沒有想到,來的是兩個小姑娘。


    他更是萬萬沒有想到,那三個實力應該已經在或者是接近一品境界的白衣僧會被她倆秒殺。


    一個秒一個,一個秒倆。


    他更不可能想到,兩個小姑娘第一次離開無事村,離開大慈悲山,第一次走出東北邊疆那片雪原,靠著葉無坷一封信,沒走一步錯路,從大寧的最東北到了大寧的最西南。


    就算是軍中最好的斥候從無事村到仰夜城所用的速度,也未必比她倆快。


    二妹回身看向陸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片刻:“你就是陸侯爺吧?薑頭哥哥說,要把你當我爹一樣尊重。”


    陸侯連連擺手:“不至於不至於......”


    二妹說:“搞點吃的去吧,餓了。”


    陸侯:“?????”


    然後他醒悟過來,這倆小丫頭在家裏對自己的爹可能就是這樣。


    陸侯非但沒有一絲計較,反而覺得開心起來。


    他是軍武出身,這麽多年來一直都在領兵打仗,就算是在長安定居那段沒有打仗的日子,他也不是很樂意和那些說話不直來直往的文官打交道。


    這小丫頭的脾氣,他喜歡。


    “好,等著!”


    陸侯馬上吩咐人去準備飯菜。


    而此時二妹則走到蘇豆子身邊,也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蘇豆子。


    然後伸手摟住蘇豆子的肩膀:“剛才看你好像一點武功都沒有的樣子?不過人倒是挺機靈的,咱們女孩子呢天生就該照看好那些弱男人,你這樣不行啊,你是陸侯身邊的人卻一點兒都照顧不了他。”


    蘇豆子:“咱們女孩子天生就該照顧那些弱男人......”


    二妹:“對啊。”


    大妹點頭。


    蘇豆子一開始還以為她倆是開玩笑的,甚至可能是有點譏諷陸侯不能打。


    但她從大妹二妹的眼神裏沒有看到一絲譏諷,隻有真誠。


    “男人天生就弱。”


    二妹摟著蘇豆子的肩膀一邊走一邊說道:“這當然不是他們的錯,是上天對男人的不公平,既然如此,那我們女孩子就多擔當一些。”


    蘇豆子:“這不是他們的錯......是上天對男人的不公平......”


    二妹:“對啊。”


    大妹點頭。


    蘇豆子在這一刻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這倆小姑娘的父親在家裏的地位大概就是被保護的那個?


    但她還沒有想到,也不可能去想,連大奎二奎三奎在他們家裏,都被視為弱雞的那個。


    二妹道:“我們家也一樣。”


    蘇豆子:“你們家也一樣......”


    二妹說:“大哥二哥虎了吧唧的,看起來長得體格還行但沒用,力氣差了些,也就勉強幹點粗活,三哥......雖然各方麵都差,但他會取巧,比大哥二哥強一些。”


    蘇豆子:“你家裏人口好多啊。”


    她此時還沒有想到,大妹二妹和大奎二奎是一家人。


    二妹說:“不算很多吧,也還好,夠用。”


    蘇豆子更不可能去想,二妹說夠用這兩個字的真正含義是:二妹過家家的時候,這些豬啊羊啊之類的剛好夠用。


    二妹對蘇豆子說:“你好像沒有什麽武功根底,現在才開始真正習武有些晚了,但也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努力就行。”


    蘇豆子:“嗯!”


    二妹說:“像咱們兩個這樣不管是長相還是身材都很差的女孩子,更該加倍的努力。”


    蘇豆子眼睛瞬間睜大:“我們是長相和身材都很差的女孩子?”


    二妹說:“不要不敢承認自己的缺點,我們也要克服自己的缺點,我們不夠高大不夠強壯,我們長得就很弱的樣子,所以隻能多練。”


    蘇豆子:“我們......長得就很弱的樣子......”


    這一點其實她倒是比較認可的,但當她想起來二妹和她幾乎是一樣的之後就有些不認可了。


    二妹甚至比她還要矮一些,看起來簡直就是她兩年前的樣子,嬌小但不瘦小,有些白嘟嘟的嬰兒肥,長的也可愛,蘇豆子認為小土司的長相是女孩子可愛長相的極致了,二妹有著比小土司還要可愛的麵相。


    二妹還說:“我要是能像我姐像我娘那樣完美就好了。”


    大妹搖頭:“長相不是重要的,你已經靠你的努力超過了我呀。”


    二妹點頭,眼神裏都是因為大姐對她肯定的感動。


    蘇豆子這個時候才忽然醒悟過來,她小心翼翼的問:“你們是......從無事村來的?”


    二妹看向蘇豆子,眼神稍稍飄忽了一下,然後拍了拍蘇豆子的肩膀:“你底子確實更差些,身體上倒是還好可以多練,腦子......”


    大妹:“不許說她,大奎二奎三奎四奎五奎六奎七奎有一個腦子好的嗎?”


    二妹:“男人弱啊,正常的。”


    蘇豆子心中巨震。


    她感覺二妹是在說,男人弱啊不管是身體還是腦子都是正常從,但蘇豆子你腦子不行就不正常,你可能是女孩子之中的弱雞,弱雞之中的弱雞。


    與此同時,將軍府外邊。


    一條很深很幽暗的巷子裏,五六個黑衣人將他們的長刀插回背後綁著的刀鞘內。


    他們裝束一模一樣,用的刀也一模一樣。


    在他們腳邊,這條巷子的地上,橫七豎八的倒著十幾具屍體,也是穿著夜行衣,但把他們頭上的黑布揭開之後就能發現他們都是僧人,大彌禪宗的僧人。


    這樣的場景不隻是在這一條巷子裏,將軍府四周能埋伏人的地方,所有埋伏好的刺客,都已經被屠戮殆盡。


    這些刀客動作迅速出手如電,比起埋伏著的大彌禪宗弟子來說要強大的多。


    清理了將軍府四周所有的刺客之後,各隊的首領飛身而起,在屋頂上縱掠,片刻之後就到了距離將軍府不過二裏遠的一座木樓上。


    這是一座青樓,一座位於仰夜城中心位置稍稍偏東地段的青樓。


    這家青樓不屬於永樂號的產業,歸屬於本地暗道勢力控製。


    其實在仰夜城這個地方,本地暗道勢力的地位就很尷尬。


    他們本該是主導才對,可他們就連另外三方勢力之中最弱的海生會也打不過。


    再加上白蒲被滅國之後,他們這些本地人就更不敢隨隨便便張揚,所以倒是他們,越來越像是守法百姓。


    不過對於他們來說也不都是壞事,前陣子永樂號突然開始清理萬駝商行和海生會,導致萬駝商行和海生會遭受了滅頂之災,而本地的暗道勢力因為足夠低調,當然也可以說足夠被人看不起,所以幸免於難。


    永樂號是真的看不起他們,在清剿了萬駝商行和海生會之後就開始全麵接手城南和城西的生意。


    短短幾天,兩大勢力就被風卷殘雲一樣收拾掉了。


    好在是這嚇人的風沒有吹到這邊來,讓他們覺得被人看不起有時候也挺好的。


    所以這些本地暗道勢力的人,對每一個到了他們地盤上的中原人都保持著客氣。


    哪怕看起來是外來的人,他們也一樣客氣。


    他們的低調再一次拯救了他們,雖然他們自己也不知道。


    在這家青樓三樓的露台上放著一把椅子,椅子上坐著一個看起來很懼寒的中年男人。


    白蒲這邊的氣候不冷,但他身上除了穿著厚衣服之外還蓋著一個厚厚的毯子。


    也許是今晚的月色實在是太美了,連他都忍不住想在外邊多坐一會兒。


    各隊刀客的首領紛紛掠至露台,整齊俯身:“副都廷尉!”


    張湯微微點頭。


    他沒有說話,而是又抬頭看向月亮。


    在他身邊放著一個沙漏,因為安靜,沙漏的聲音都顯得那麽清晰。


    他不說話,歸來的刀客們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一直到細沙全都漏到下邊去的時候,這位懼寒的中年男子,大概在二妹眼中應該就是那種弱男人之中的弱男人,緩緩開口。


    “當年我查了一件涉及到邪教的案子,那時我過於自負,導致案子可能沒有查的足夠仔細,也導致了為今日之局種下隱患。”


    他語氣有些飄忽,有些自責。


    “如果當年我可以再多想一想而不是陷於對背叛的憤怒,就應該相信他哪怕犯了很大的錯誤但對大寧對陛下也不會失去忠誠。”


    張湯吐出一口氣。


    他看著深夜說道:“這是我的失職和恥辱,也是廷尉府的失職和恥辱......”


    說到這,他抬起手緩緩擺了擺:“把永樂號掃幹淨,有用的人都帶回來。”


    “呼!”


    所有刀客首領俯身一拜,然後瞬息掠出去消失不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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