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癱了的葉無坷把自己大字型扔在榻上,這個對生活對未來都充滿了美好向往的少年第一次想到要不就這麽嘎了吧。


    先是背著那個近二百斤的九慈道人跑,現在又背著三百多斤的二奎跑,再下次就可能是背著二奎而二奎背著九慈道人跑,再再下次就是背著大奎二奎跑,再再再下次就是背著大奎二奎那倆再舉著九慈道人跑。


    一念至此,餘生都索然無味起來,葉無坷猛的坐起來想幹脆撞死算了,然後想著撞牆那得多累?


    於是躺下。


    躺著好舒服,又疼又舒服的,因為躺下來的時候才能更真切的體會幾乎每一根肌肉都要斷了的疼,又不隻是肌肉,骨頭好像都要斷了。


    大奎蹲在門口,回頭看他的時候臉上帶著愧疚,二奎還在院子裏耍那根竹條,興奮勁兒還沒過去。


    大奎說:“明天我不讓妹夫背了。”


    二奎:“真的嗎!十圈都是我嗎!”


    大奎:“後天我再讓他背,得讓他歇歇,村子裏拉磨的驢都不能這麽使喚,得歇歇。”


    躺在那一動都不想動的葉無坷眼角流出一滴淚水,熱淚滾燙。


    就在這時候二奎聽到敲門聲,他拉開木門看了看,卻發現外邊沒有人,正張望呢,就聽到下邊有人說話。


    “在這裏在這裏在這裏。”


    二奎低頭一看。


    一個可能也就勉強比他肚子高一些的小家夥正抬著頭看他,顯然是因為二奎的相貌和身材而有些害怕,但她還挺勇敢的,害怕但是很堅持。


    她說:“我叫蘇豆子,葉公子見過我的,我來給葉公子送一些推拿的藥酒,你......”


    她後退兩步才能完全看清楚二奎的臉,她舉著那瓶藥酒:“你幫他推拿活血,他應該會好些。”


    二奎也退後一步,這小家夥嚇了他一跳,他退後是因為害怕自己把這小家夥再給踩著了,上次讓他怕踩著又不是那麽怕踩著的人是七奎。


    他甕聲甕氣的問:“你是誰?”


    蘇豆子大聲回答:“說過啦!我叫蘇豆子,葉公子見過我的!”


    葉無坷扶著門出來,看到蘇豆子後就笑起來:“又見麵了。”


    蘇豆子一看到葉無坷臉就紅了,那白白嫩嫩的小臉再添上一抹微紅,簡直可愛的不要不要的,二奎甚至覺得如果捏一下那個臉蛋兒能跟拉皮筋兒似的彈回去。


    “葉公子好。”


    蘇豆子說:“你還記得我呀,我是蘇豆子,我來給你送推拿藥酒,這個藥酒可好用了,是我家小姐親手配製的,本該早些給你送來,不過集齊藥材就需要幾天,工序又複雜,小姐說她是根據《天工開物》上的古方配製,能幫葉公子緩解疼痛。”


    她說話清清脆脆,爆豆兒一樣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葉無坷這才有機會說聲謝謝,他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就已經拿過你的禮物了,這次又送禮物給我。”


    蘇豆子認真的說道:“說過啦,不是我給你的禮物,是我家小姐親手配製的藥酒,上次的百福衣也是我家小姐親手做的。”


    葉無坷連忙致歉:“抱歉抱歉,請你回去之後替我謝謝你家小姐。”


    蘇豆子仰著頭說道:“你以後親口對她說,小姐也在書院讀書,那天你在小及樓前的空地上聽課的時候,我家小姐也在的。”


    葉無坷回想了一下,那天他確實看到蘇豆子了,在蘇豆子身邊還有個看起來格外漂亮的女子,年紀應該與他相仿。


    大寧立國之後,在高皇後的親自主持之下,雁塔書院允許女子求學,不過人數極少。


    女子進書院的阻滯不僅僅在於外人,有些父母都不願意自己女兒到書院去拋頭露麵,而這種阻滯,連高皇後都有些無能為力。


    有人說,高皇後還在所以人人都不敢亂說什麽,隻怕等將來高皇後不再了,這書院也就不會再招收女弟子進門。


    可不管將來如何,現在有高皇後,一些極具才學的女孩子就能到書院來讀書,甚至還有可能留在書院成為教習。


    葉無坷抱拳道:“今夜太晚了,我不便去打擾,明日我去求見你家小姐,當麵向她道謝。”


    蘇豆子仰著小臉兒說道:“不能說謊,說謊要天打雷劈,最多,我拜神說一聲,劈你的時候不要那麽大力氣,可說謊......哪怕你是葉公子,劈也還是要劈的。”


    葉無坷點頭:“不說謊,我肯定會去的。”


    蘇豆子心滿意足,轉身就走:“那我走啦,那個藥酒你讓那個......大個兒幫你塗,小姐說需要推拿,你也讓他幫你。”


    葉無坷看了看二奎,心說我用他我還不如用個棒槌。


    他問:“天色這麽晚,要不要送你回去。”


    蘇豆子一邊跑一邊揮手:“不用不用不用,女院那邊可不許男人靠近,再說了,男女授受不親,你們送我被人看到了會不好的,我自己跑回去就好啦,我跑的可快啦......呀!”


    摔了一個前趴。


    她連忙爬起來怕打拍打身上的塵土,繼續往前跑:“我跑的很快,不用擔心!”


    二奎眨巴眨巴眼睛,問葉無坷:“妹夫,這個跑的又快又笨的小土豆子是誰。”


    葉無坷:“蘇豆子。”


    二奎:“土豆子還有姓......真奇怪。”


    葉無坷低頭看了看手裏的藥酒,他之所以收下是因為那本書,剛才蘇豆子提到的《天工開物》,葉無坷想研究一下這藥酒是如何配製。


    他很早之前就聽聞過這本奇書,幾乎涵蓋了天下間所有的品類知識,曾有人說過,寫出天工開物的那位先生可稱聖賢。


    他又想起當日在小及樓外看到的那位姑娘,氣質溫婉安靜,那應該就是陸吾大哥的親妹妹了,念及陸吾,葉無坷心口裏還是有些疼痛,感覺起來並不是那般撕心裂肺,可還是遠比身上的疼痛要劇烈的多。


    他在心中默默記住那位陸姑娘的樣貌,想著以後要把當親妹妹一樣對待,隻是不知道人家比自己大些還是小些,要是大些,那就當親姐姐對待好了。


    與此同時,在書院的另外一個獨院裏,教習錢楚看了看臉色稍顯蒼白的兒子,他能猜到錢續程心情不好是因為什麽。


    那位高姑娘站在石橋上的時候,許多人其實就猜到她和葉無坷之間必然有很不俗的關係,雖然喊著葉哥哥好棒啊的那個是大奎,可顯然是高清澄授意。


    如此看,高清澄和葉無坷的關係也就更加的明顯起來,這件事不知對他兒子打擊大,對許多書院弟子打擊都不小。


    錢續程在書院已有幾年時間,也見過幾次高姑娘,兩人甚至都沒有說過話,可正應了那句一見某人誤終身。


    錢續程自從見過高清澄之後便念念不完,他是個內斂的性子,雖然從未說過此事,可作為父親錢楚又怎麽可能看不出?


    “有些事在自己心中留個念想就好。”


    錢楚緩聲說道:“高清澄是廷尉府的千辦,她要查的恰是你我這樣的人,你心中愛慕,或許還是劊子手將來親自送你我上路。”


    錢續程嗯了一聲,有些心不在焉的說道:“我知道的父親,我隻是......沒事了,我知道該怎麽做。”


    錢楚道:“還是要把心思都放在正事上,世子就要到長安了.....這次你若能去疏勒立下大功,世子那裏自然會急著你的好。”


    他一邊走動一邊說道:“王爺大概命不久矣......岷老說,他連清淨山都下不來了,如此看,用不了多久世子就會即位,你若能在世子麵前表現好,將來大楚複國,你自然就有無可替代的從龍之功,將來地位也就無人可以撼動。”


    錢續程起身道:“父親教訓的是,孩兒不該把心思放在兒女私情上,這次若能去疏勒,孩兒定會好好表現。”


    錢楚點了點頭:“我知道你的性子,想要做好什麽就必然全力以赴,但你終究年輕,那個葉無坷又狐狸一般狡猾,你前幾日就有些心急,幸好他並未太過在意。”


    錢續程道:“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會再這樣了。”


    錢楚道:“世子這次帶著劍來的,若你能成為世子身邊的奉劍之人,將來......”


    錢續程篤定道:“奉劍之人,非我莫屬!”


    錢楚笑起來,難得的在兒子的肩膀上拍了拍:“為父一直很信任你,等你到了疏勒之後好好配合世子,隻要能促使黑武發兵,世子在江南的力量就能趁勢北上,寧才立國二十年國基不穩,隻要南北夾擊,寧腹背受敵撐不住多久,大楚複國,隻在眼前。”


    父子倆對視一眼,似乎都看到了這世間無可替代的錦繡前程。


    與此同時,未央宮。


    皇帝盤膝坐在土炕上,手裏捧著一碗粳米粥一邊喝一邊聽著趙泛舟說話,聽到要緊的地方時不時微微停頓,卻並沒有插話。


    等趙泛舟說話之後,皇帝才看向趙泛舟問道:“你覺得將計劃寄托在葉無坷身上,是否有些行險?”


    趙泛舟篤定道:“陛下,臣倒是覺得除了葉無坷之外無人能擔此大任,其一,他雖名動長安,但其實絕大部分人對他並不熟悉,沒人熟悉他,就連防備都不知該怎麽防備。”


    “其二,就因為名動長安,所以很多人也能猜到他去疏勒必然有什麽大事要辦,也就都要防備著他。”


    他看向皇帝肅然說道:“自從威衛建立,洪勝火都沒有看破陛下安排,倒是葉無坷一眼就猜到了威衛的真實作用,而且一下子就想到了如何讓威衛被人熟知的辦法。”


    皇帝微笑著說道:“確實讓朕都刮目相看,帶著威衛在書院小及樓下那一幕,不隻是讓人認識了他,也讓人認識了威衛。”


    他放下碗,一邊走動一邊說道:“威衛將來代表大寧威儀,當然要揚名立萬,這次去疏勒,恰是威衛揚名的機會。”


    他剛剛用過的碗放在那,好像洗過了一樣的幹淨,堂堂大寧皇帝,竟是如此節儉。


    “朕知道你從不做沒把握的事。”


    皇帝看向趙泛舟:“那就按你說的安排,各部衙都會好好配合,十月疏勒,塞外金秋,有多大收成,都看你鴻臚寺了。”


    。。。。。。


    【對了,忘了說,有一隻新嫩可愛的碼字白想求訂閱買加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下長寧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知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知白並收藏天下長寧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