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桃城裏的一位行醫多年的老郎中在給焦重雷看過之後臉色有些嚴峻的說道:“這位小哥,你這膚色......不都是天生的黑啊,有空也多洗洗澡。”


    焦重雷臉一紅,當然紅也看不出來。


    他想鼓起勇氣說我怎麽不常洗澡了,我上個月......上個月好像沒洗,上上個月,上上個月的事誰還記得呢?


    本來老郎中就覺得他們是小題大做,這個又高又胖的黑漢子被那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打了一拳還至於來醫館看看?


    可是當他準備送客看到那個小姑娘在院子裏閑的沒事舉他養魚的大缸玩的時候,他回身又把焦重雷拉住:“你躺下我再給你好好看看。”


    那大缸裏的水是滿的,別說大缸沉不沉,就那一缸水也有至少上百斤,可那小姑娘舉缸就好像舉個大茶杯一樣。


    仔細查過之後老郎中秉著認真負責的態度,決定讓小姑娘打一拳試試再來判斷焦重雷是否有沒有隱患。


    小姑娘聽說讓她打一拳,她奔著老郎中就來了,當時褚露薇一把將她拉住,而餘百歲則一把將老郎中抱了起來準備跑路。


    當得知不是打人之後,褚綻染還覺得有些無趣。


    她以為又碰上個高手,那麽大年紀了還敢接她一拳可真是了不起啊。


    於是她一拳將老郎中家裏的影壁牆打了個洞,老郎中抬起手就掐了掐自己人中。


    “不可能沒事,挨著一拳能沒事?”


    老郎中從頭到腳又給焦重雷仔細檢查一遍,焦重雷還就是一點兒事沒有。


    老郎中不得不感慨,一樣米真的能養出百樣人來,這倆,一個看起來瘦瘦小小嬌柔可愛可是真能打,一個看起來胖胖大大憨厚老實可是真抗揍。


    聖體,都是聖體。


    可餘百歲對這樣的聖體一點興趣都沒有,他那雙眼睛就沒有從褚露薇的身上離開過。


    褚露薇的聖體,才是餘百歲心中至高無上的追求。


    餘百歲再三確定焦重雷沒事之後就變得不是人起來,拉著焦重雷就讓他去給人家小姑娘道歉。


    焦重雷道歉是道歉,可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道歉,不過道歉這種事又沒什麽不好意思的,道就道唄。


    小姑娘說他還行,但那個地裏耙子不行。


    餘百歲哪裏還在乎她如何評價,跟在褚露薇身後阻止人家交診費。


    他特別有理的說:“如果打傷了那當然是姑娘你來出這診費,那沒打傷憑什麽你出診費?非但你不能出診費,你還得接受我們的歉意,畢竟嚇著你們了。”


    褚露薇本來有意想接近餘百歲來套套話,可她真的是有點受不了。


    她在路上的時候還和褚綻染說過,她大概是喜歡那種死乞白賴粘著自己的男人。


    這不,許願就靈。


    天靈靈地靈靈,餘百歲就是行。


    餘百歲跟在她身邊一個勁兒的說話,說的褚露薇腦海裏都有回音兒了。


    “既然你徒弟沒事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褚露薇放棄了和餘百歲套話的計劃,她拉了褚綻染準備走。


    餘百歲上去攔了一下:“說了設宴還沒設宴呢,姑娘你們要不賞個臉晚飯我來安排?”


    褚露薇依然保持著溫柔的笑容回答道:“多謝公子盛情邀請,可我們還有些別的事要去辦,這次是我們失禮了,下次我來請公子算做賠禮。”


    餘百歲:“下次幹嘛啊,這次你請也行啊。”


    褚露薇:“我......我確實還有些要緊事去辦。”


    餘百歲:“你說什麽事,興許我能幫到你呢。”


    褚露薇心說必須得找個借口了:“我與阿妹出來是買藥的,尋一味叫鐵皮楓鬥的藥。”


    餘百歲:“這裏不就是醫館?”


    他回頭看向老郎中:“鐵皮翻鬥有沒有?”


    老郎中:“木翻鬥我也沒有啊。”


    然後反應過來:“鐵皮楓鬥?我這裏是沒有的,過於名貴了些,平日裏來我這看病的都是尋常人家,哪有人用的起那麽好的藥......”


    餘百歲一擺手:“啥也沒有你看個雞毛病。”


    他看向褚露薇道:“我幫你吧。”


    褚露薇歉然道:“多謝公子好意,我們還是想著該自己去尋。”


    她拉了褚綻染就走,焦重雷則還在問那老郎中:“木翻鬥也沒有?我給你造一個啊,好用,裝在獨輪車上推土可好用......”


    餘百歲追出去:“姑娘你住在哪兒?”


    褚露薇回道:“客棧。”


    然後加快腳步就走了。


    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褚露薇想主動靠近一個人打探些消息但中途放棄的。


    在她看來和男人打探消息是這世上最簡單的事,當然她猜著和餘百歲打探什麽也不可能難到哪裏去,但她抵觸,害怕,有些慌。


    “阿姐。”


    褚綻染上了馬車,兩隻手擺出一個端著托盤遞給褚露薇的手勢:“你的死纏爛打。”


    褚露薇瞪了她一眼,催她趕車。


    葉無坷再看到餘百歲的時候就知道這個家夥遇到什麽事了,那個家夥竟然拖著腮坐在台階上發呆,臉色是一種盎然的春意,嘴角有一條潺潺的春水。


    “被什麽上身了?”


    葉無坷從餘百歲身邊路過的時候踢了一腳:“不管是什麽,從他身體裏出去!”


    餘百歲緩過神來,起身追上來:“薑頭師父,你知道什麽是鐵皮翻鬥嗎?”


    焦重雷:“師爺,是木皮的!”


    葉無坷看他一眼:“鐵皮楓鬥?不好找,姑桃城裏有一家沈醫堂,你去看看有沒有,我也是聽聞沈醫堂裏藥品最齊全。”


    餘百歲一拍腦門:“我怎麽忘了。”


    撒丫子就跑。


    葉無坷問焦重雷:“你師父怎麽了?”


    焦重雷跟著跑:“不知道,我去看看,應該是想推土。”


    葉無坷:“?????”


    高清澄跟在後邊進來:“讓他和焦重雷去四周村子裏問問有沒有人看到湖邊的事,他們兩個怎麽就神經兮兮的先跑了回來。”


    葉無坷道:“不對勁,餘百歲眼裏有桃花。”


    高清澄:“他眼裏什麽時候沒有桃花?”


    葉無坷:“你好看不好看?”


    高清澄微微一怔,然後挺胸回答:“我當然好看。”


    葉無坷:“他看你的時候眼裏就沒桃花。”


    高清澄:“那倒沒有。”


    葉無坷往前壓了壓身子輕聲道:“我有。”


    高清澄:“!!!!!”


    葉無坷回頭對廷尉府的人說道:“派幾個人暗中跟著餘百歲,看他都幹了些什麽,去見了誰,是不是女人。”


    高清澄:“他雖好色,可他也不至於因為什麽女人而......”


    然後眼神一亮:“你是說,他這次遇到真動心的了?”


    葉無坷笑了笑道:“但願是個禍害他的,可別讓他禍害了別人。”


    高清澄道:“他也不怕禍害。”


    兩人進了屋,把案情仔細整理了一下,交代廷尉府人記錄成冊然後封裝起來,現在這個案子可以拿回長安去結了。


    “我去收拾一下東西,最多兩三天就可啟程回長安。”


    高清澄起身後貌似很隨意的問道:“聶惑說趁著回去之前還有些空,明日想去各處走走看看。”


    葉無坷也貌似很隨意的回答道:“你們看你們的,不用管我。”


    高清澄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麽便帶著聶惑走了,聶惑心說這個棒槌還是個實心的,這話裏的意思都聽不出來?


    案子到了這個地步確實能告一段落,接下來沒有清楚的事不必留在江南道繼續查。


    那具象征著蓮葉禪宗更大秘密的屍體上留下的錦帕,將案子推往另一個方向。


    那位沉穩布局的徐公想要撬動朝局的並不隻是這三大案,已足夠轟動整個大寧的三大案更像是一味開胃小菜。


    也許隻有徐績自己才能理解,他在代替皇帝離開長安巡視江南的那天場麵看起來有多隆重他心裏就有多惶恐。


    什麽樣的身份出行有什麽送行禮儀,他代天子出行所以就算文武百官都來送行也說不上什麽僭越違製。


    然而讓徐績惶恐的地方就在於,那天陛下沒來,但文武百官幾乎都來了,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員來送他的人浩浩蕩蕩。


    從那天開始,徐績的心裏就沒有踏實過。


    他能想象的出來,沒來送他的陛下站在高處看著送他的那浩浩蕩蕩的官員隊伍會是什麽眼神。


    從那天開始徐績就知道自己在相位上還能坐多久進入了倒計時,那天在人群裏有多少雙廷尉府的眼睛在看著,徐績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


    哪些官員對他極盡諂媚,一筆一筆廷尉府都會記錄在冊。


    所以有些時候徐績害怕皇後甚於害怕陛下,因為他很清楚看起來大大咧咧從來都不理會朝事的皇後一旦認真起來有多可怕。


    徐績能怎麽辦?


    認命了?


    回長安的路上他看著自己擬定出來的江南織造府官員的任用名單,咬著牙硬是沒把他寫上去的七八位門生的名字劃掉。


    陛下想看看他到了哪一步,他也想看看陛下到了哪一步。


    徐績覺得陛下是在卸磨殺驢,沒有他大寧二十年發展不會如此迅猛且平穩,所以他當然不會認命,他甚至想抗爭。


    這個抗爭,從三大案開始,但絕不是從三大案結束,他想擺在陛下麵前的難題要更大。


    而不知不覺間被卷入了這個巨大漩渦的葉無坷卻忽然放鬆了。


    原本與他無關的時候他是那麽的難過,人性他看的越清楚就越難過,可突然與他有關了,他反而像個事外人一樣恢複了往日的輕快模樣。


    第二天一早天氣稍稍有些陰沉,換上尋常服飾的高清澄和聶惑兩個人挽著手臂走在江南園林裏,就這樣走著,兩人便宛若畫中人。


    而葉無坷就跟在她倆身後,一隻手打著傘一隻手拎著個精心準備的食盒。


    聶惑說:“他不是說你們看你們的,不必管他嗎?”


    高清澄嘴角壓都壓不住:“是啊,咱們看咱們的,他看他的。”


    她甚至能想的出來那個家夥此時腦子裏在想什麽......


    是的,她想的對。


    葉無坷走在後邊看著高清澄的背影,腦子裏全都是:看咱這妞兒,條兒順,脖子長,腰細,屁股翹......啊,就美,真美。


    走出這座園林沒多久,他們忽然看到了餘百歲。


    那個家夥手裏捧著一個精致的盒子,站在一家客棧門口正在一邊擦汗一邊吹牛。


    “怎麽找到你的?哈哈哈,你不會以為我是把姑桃城裏的客棧都問了一遍吧,怎麽可能,我能掐會算,第一家就找到這了,這是你想要的鐵皮楓鬥,沈醫堂裏有的我都買來了?”


    “什麽?錢?鬧呢!這點錢你跟我算那麽清楚幹什麽?我一腦門子汗?不是跑的,當然不是跑的,就是我體熱,嗯,從小體熱。”


    三個人就那麽看著,背對著他們的餘百歲並未察覺。


    而對麵那兩個姑娘卻看到了他們,一個穿著紗裙看起來宛若荷池裏開的正豔的那一朵,一個像是才露尖尖角的那一苞。


    那個一小隻在和焦重雷說話,看到葉無坷他們在看她於是撇嘴嘟囔了幾句,焦重雷回頭看,見是葉無坷立刻揮手:“師爺!”


    他驕傲:“那是我師爺,葉無坷你聽過沒有?”


    那一小隻猛然雙眼放光,亮如閃電。


    “一個人一把刀殺到黑武都城一邊與黑武高手過招一邊把黑武汗皇剁碎了還單手捏成餃子吃了的葉千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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