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坷也沒想到在慶縣這個地方,除了他哥葉扶搖之外還有個人能一眼就認出他。


    三奎在來之前就想過不能在慶縣被人認出來,認出來就是麻煩,可終究還是被人認了出來。


    那個噠噠噠跑過來的小姑娘確實算不上身材高挑,身材也確實略顯嬌小了些,可她的身材比例實在好的沒話說,好到讓人看一眼似乎就能記住那妙曼輪廓。


    她穿一件七彩衣服,這應該就是她們彩衣族的特有服飾,天氣已經說不上熱了但她還是一條不過膝蓋的小裙子,跑起來的時候那兩條腿白的發光。


    跑到半路的時候她忽然止住腳步,忽閃著大眼睛看著葉無坷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麽。


    “唔,認錯人了。”


    戛然而止的小姑娘就那麽停在街中央,然後背著手轉身溜溜達達的往回走。


    “啊,認錯了認錯了,名滿天下的葉千辦怎麽會在慶縣呢,他可是在長安呢,嗯......在長安呢。”


    自言自語的小丫頭走到路對麵後就加快腳步想暫時離開,可又想起來地上還有個昏迷不醒的人呢。


    她重新回到苗新秀身邊蹲下來,再次拿起苗新秀的手腕診脈。


    “到底是哪個笨蛋給他解的毒?”


    小丫頭看向三奎。


    三奎扭頭看向別處。


    小丫頭又看向大奎,大奎抬頭看向天空。


    她最後看向二奎,二奎一指對麵的葉無坷:“就他!”


    小丫頭回頭看了葉無坷一眼,葉無坷則立刻就扭頭了,他扭頭的時候又看到葉扶搖在盯著他,他想再扭頭可在葉扶搖的注視下隻能訕訕的笑了笑。


    “她是誰?”


    葉扶搖問。


    葉無坷解釋道:“隻見過兩麵的一個小姑娘,是蜀中彩衣族的人,是蜀中土司,之前查一個案子的時候打過交道。”


    “兩麵?”


    葉扶搖道:“她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隻見過兩次那麽簡單。”


    葉無坷微微昂著下巴說:“你也聽到了,名滿天下的人就是這樣。”


    葉扶搖起身道:“你主動暴露出來肯定是有所謀求,無論如何小心些。”


    葉無坷道:“放心。”


    葉扶搖沒有點破葉無坷的想法,是因為他知道弟弟真的長大了。


    他不能再像以前在村子裏那樣,把弟弟當孩子一樣看著護著甚至約束著。


    “走了。”


    葉扶搖走了幾步回頭問他:“身上錢夠用嗎?”


    葉無坷點頭:“夠用,你還給嗎?”


    葉扶搖從身上摸索了一會兒:“我沒帶。”


    說完就走了。


    葉無坷目送大哥走遠,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是瞞不過大哥的,就像大哥沒帶錢,也瞞不住他一樣。


    方知我到慶縣已是幾個月前的事,這是時間上的斷裂,此時的方知我已經遠在逍遙城或是草原某部,這是空間上的斷裂。


    若要將這兩個斷裂重新連接起來,那隻有一個辦法。


    讓人主動找他。


    東主隻要還在慶縣,聽說葉無坷到了就不可能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不出意外的三奎他們並沒有從百姓們口中得到太多有用的消息,雞蛋也沒送出去多少。


    大部分百姓都很淳樸,淳樸的明白我沒幫上忙就別拿人家東西。


    他們之前已經定下了住的地方,葉無坷先行離開,走過大街才轉過彎的時候,身後傳來那個小丫頭的喊聲。


    興奮且緊張。


    “葉千辦!”


    葉無坷回頭:“土司大人?”


    褚綻染嘿嘿笑著跑到葉無坷麵前,大大方方的打招呼:“剛才好險啊,我差一點兒就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認你了。”


    葉無坷笑著問他:“土司怎麽在這。”


    褚綻染道:“我在長安城聽說你被禦史左台抓去了,我就去禦史左台要人,他們應該也不是怕我,而是覺得我一個小姑娘他們不好趕我走。”


    “於是左台都禦史大人出來說讓我回家等著就是了,我不聽,我就在坐台門口守著不走,然後鴻臚寺的關寺卿就來了。”


    “他把我拉到一邊兒說葉千辦其實悄悄離開長安去白鹿關查案了,我就一路追了過來。”


    葉無坷問:“那關寺卿還和你說別的沒有?”


    褚綻染:“說了吧,我沒聽啊,他一說你到白鹿關我就跑了,我跑的可快,放眼所有寨子沒人比我跑的更快。”


    葉無坷笑著說:“這麽遠一路追過來辛苦你了。”


    褚綻染一擺手:“辛苦什麽,不過是跑跑路而已,我在寨子裏的時候也閑不住,整天都在林子裏來回竄。”


    她壓低聲音問:“你是來查什麽案子的?”


    葉無坷:“這是......”


    “我知道!”


    褚綻染立刻說道:“是機密大事!”


    葉無坷點頭:“對,機密大事,不過關寺卿既然讓你來追我,應該就是想讓你來幫忙的。”


    褚綻染的眼睛裏立刻就亮了起來,仿佛是夜空裏的璀璨銀河一下子就全都轉移到她眼睛裏來了。


    “我也能幫你查案嗎?”


    “能。”


    葉無坷道:“咱們一邊走一邊說,這裏的情況有一些複雜。”


    褚綻染嗯了一聲,走幾步忽然想起來苗新秀:“那個昏迷不醒的人是誰啊,他不是中毒了,是被人下了蠱。”


    “蠱?”


    葉無坷愣了一下。


    “對,蠱。”


    褚綻染似乎是怕葉無坷理解不了,從她那個七彩線織成的挎包裏翻出來一個小小的玉瓶,把瓶塞打開,一條金黃金黃的百足蟲就從瓶子裏爬了出來。


    “比如這個。”


    褚綻染道:“這就是蠱的一種,不過他中的蠱不如我的厲害,我這個是蠱王,是萬蟲之王,剛才我就是用它給你的朋友解了蠱毒。”


    葉無坷看著那條蟲子在褚綻染手掌上來來回回的爬著,速度奇快,就好像一條極小的蛇在遊動似的,可這小東西金光燦燦的看起來就很值錢的樣子。


    很值錢的東西,還金光燦燦的,就能讓葉無坷這樣的人自動忽略掉它是一個蟲子,甚至還能讓葉無坷覺得它有些可愛。


    “它是專門吃蠱的。”


    褚綻染特別驕傲的說道:“隻有土司才有蠱王蟲,不管是什麽蠱不管有多厲害,把它放進去就會把蠱蟲吃幹淨。”


    葉無坷由衷讚歎道:“好厲害的東西。”


    褚綻染把手伸給葉無坷:“你要不要玩會兒?”


    葉無坷連退兩步:“大可不必。”


    褚綻染沒想到天不怕地不怕連黑武汗皇太子都敢剁碎了吃餃子的葉千辦,居然會怕她的小蟲子。


    詫異之餘,她又覺得自己這個小寶貝兒能把葉千辦嚇住還真挺了不起的。


    在說這蠱王能吃遍所有蠱蟲的時候,她好像都沒覺得有什麽得意的。


    “這個可厲害。”


    褚綻染一邊走一邊興奮的介紹道:“不隻是解蠱毒,它還能通便。”


    葉無坷:“噫?”


    褚綻染道:“不隻是能通便,等到它老了之後死掉了,把它曬幹磨成粉喝掉,再不行的男人也行了。”


    葉無坷:“噫!”


    褚綻染將她的蠱王蟲收回瓶子裏:“不過它可沒那麽容易老死,這是一條半大的蠱王,長大需要十幾年,能活一甲子。”


    葉無坷心說等六十年的話,那確實是不行了。


    他問:“這個蠱王吃人嗎?”


    褚綻染搖頭:“當然不吃啊,吃的話還怎麽通便?豈不是把腸子都吃了?吃人肉多惡心啊。”


    然後她臉一紅,連連道歉:“我不是說你,別人吃惡心,蟲子吃惡心,你吃......”


    葉無坷:“我沒吃。”


    褚綻染鬆了口氣:“煮了扔了?”


    葉無坷:“?????”


    葉無坷突然就忍不住的,想了想吃人肉的話還怎麽通便這句話其中的邏輯,然後就又有些忍不住的想和褚綻染辯論一下人肉應該不如屎惡心。


    好在忍住了。


    他怕一旦辯解起來,褚綻染會更篤定的認為他就是吃過人。


    褚綻染說:“其實我不是很擅長用蠱,我山寨裏有幾位蠱師可厲害了,我還需要把蠱王裝在瓶子裏,他們帶蠱,你在他們身上根本找不到蠱蟲,可蠱蟲就在身上呢。”


    葉無坷不用想也知道大概在哪兒。


    兩個人一邊先聊著一邊去住的地方,在他們走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有個買點心的氣質不俗的小姑娘經過,也沒有多看他們一眼。


    這個小姑娘拎著食盒走到下一個路口的時候,有個絡腮胡的漢子站在那等著她,兩人擦肩而過,絡腮胡輕聲說了一句。


    “剛才那個就是葉無坷。”


    小姑娘不漏痕跡的微微點頭,快步經過。


    不久之後,這個名為嘻嘻的小姑娘就回到了暗室之內。


    她把點心放下後說道:“葉無坷到了。”


    溫暖還是那樣安安靜靜的捧著一本書冊在看,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也沒有什麽反應。


    嘻嘻問:“小姐,要不要動手?”


    溫暖幅度很小的搖了搖頭:“不必。”


    嘻嘻俯身行禮,準備退出去的時候又被溫暖叫住。


    “有良叔叔的消息了嗎?”


    “還沒有。”


    溫暖心裏稍稍有些擔憂,溫良失蹤的已經太久了。


    和溫良一起到慶縣的那個本來要被用起來的連溫酒,現在也失蹤不見了。


    “讓哈哈出門一趟,請掛壁先生來。”


    嘻嘻應了一聲,轉身加快腳步走了。


    慶縣最東南角住著一個外來的先生,平日閑暇時候也會主動教街坊四鄰的小孩子們讀讀書。


    他從不談及自己從何處來,也從不回答這樣的問題。


    他看不出具體年紀,他屋子裏掛著兩幅字,一幅是人生一甲,一幅是雄劍掛壁。


    他喜歡喝酒,但每次隻飲一兩。


    他喜歡吃肉,但每次隻吃半斤。


    他喜歡女人,但沒有女人喜歡他。


    他很矮,隻有正常十一二歲孩子那麽高,他還有些胖,低頭的時候看不到腳尖,他有些禿,有些醜,還一眼大一眼小。


    他喜一身白衣。


    他住的地方隔壁剛剛被人租了下來,坐在門口的掛壁先生看著那個高高帥帥的年輕男人回來,習慣的和善的笑了笑,他對任何人一直都這麽和善。


    在那少年同樣報以微笑的時候,他又看到了那少年身邊跟著一個可愛又性感的彩衣小姑娘,於是他不笑了。


    他抬起手理了理為數不多的發絲,起身背著手往回走。


    等他回到自己的小院,褚綻染好奇的問葉無坷:“他是誰?”


    葉無坷回答:“鄰居大叔。”


    走在院子裏的掛壁先生輕輕歎了口氣,心說現在的小姑娘真的是沒眼力,男人長的好看些就是好的?


    他抬起頭看了看自己親筆寫下,掛在門廳正中的那兩個字,眼神落寞孤寂。


    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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