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計被葉無坷說的臉色有些變化,又是訕訕的笑了笑後說道:“公子這說的是什麽話,我能往哪兒跑呢?”


    葉無坷道:“距離這裏最近的是南城門,快的話一刻就能出城了。”


    小夥計又是訕訕的笑了笑:“公子,我沒事跑出城做什麽?”


    葉無坷:“跑出城的話就不必經受廷尉府七十二道酷刑,你聽說過嗎?”


    小夥計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公子是廷尉府的人?”


    葉無坷道:“算是。”


    小夥計又後退了一步:“大人讓我跑我就跑,可我真的能跑?”


    葉無坷笑了笑,抬手介紹了一下:“可以跑,不過這三位恰好都很快,怎麽說呢?如果你真的一刻就能跑出南城門,他們三個都可以讓你先跑一刻。”


    小夥計轉身就跑。


    三息之後,他就被二奎從這家鋪子的門外給提了回來。


    小夥計臉色有些發白。


    二奎一邊走一邊說:“這娃兒真傻,也不知道先問問我讓不讓。”


    他抬起蒲扇一樣大的巴掌在小夥計腦殼上扇了一下:“你問我讓不讓?”


    小夥計疼的咧嘴,眼淚都下來了。


    “您讓我問的是什麽讓不讓?”


    “讓不讓你先跑一刻的。”


    “您這不是沒讓嗎?”


    啪!


    二奎那蒲扇大的巴掌又在小夥計的後腦勺上給了一下:“讓你問就問!”


    小夥計哭著問:“大爺,你讓我先跑一刻嗎?”


    二奎又一巴掌扇過去:“你傻不傻,我都把你抓回來了你還問我讓不讓?”


    半個時辰之後,邊軍營地。


    在葉扶搖專門給他騰出來的這片營地裏,被抓回來的不止是那家鋪子的小夥計一個。


    澡堂裏的搓澡師父,做點心的人,以及那個小夥計。


    當然,這三個地方所有人都被帶了回來。


    葉無坷坐在台階上看著院子裏站著的這三個人,指了指搓澡師父:“你先說。”


    搓澡師父早就嚇得臉色白了。


    他俯身問:“大人,您想讓我說什麽?”


    葉無坷道:“分衙何百辦經常去你那搓澡,你知道什麽就說什麽。”


    搓澡師父連忙回答道:“何百辦......不是,是何庭確實經常去澡堂泡澡,每次也都讓我給他搓,但確實是因為我手藝好些。”


    餘百歲道:“撿著要緊的說,何庭去你那總是會和你聊起什麽,他有什麽習慣,我們戛然把你帶回來,就一定有帶你回來的道理。”


    搓澡師傅連連點頭:“我配合,我都配合。”


    “何庭每次去澡堂,都習慣了搓澡之後就在內堂躺著休息,他會讓我去給他買蘇記的酥皮糕點,去買劉記的蓮子粥。”


    “還說我每次跑太麻煩了,耽誤我給其他客人搓澡,所以他每次都是讓我給他搓好澡後,在門口敲兩聲銅鑼。”


    “兩聲銅鑼響,蘇記和劉記的人就知道該送東西了,因為劉記粥鋪過來要路過蘇記,所以每次都是他。”


    搓澡師父指了指那粥鋪的小夥計:“每次都是他聽到兩聲銅鑼響之後,帶著蓮子粥和泡好的釅茶來澡堂,順路帶上點心。”


    “東西送到之後,何庭就回到內堂躺著休息,等他出門之後,這個人就會再次來我們這把東西收走。”


    葉無坷看向小夥計,指了指他:“半個老鄉,你現在可慘了,證據指向你。”


    小夥計臉色有些發白:“可是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你們說的是什麽意思。”


    他嗓音微顫的說道:“確實是我每次在聽到銅鑼響之後,把泡好的茶和剛出鍋的蓮子粥送去澡堂,可那是何庭早就交代過的,我是按照客人的吩咐辦事。”


    餘百歲道:“所以勾結外寇的叛徒何庭對外聯係就是靠你咯。”


    他走到小夥計麵前:“你把消息藏在你送去的東西之內,何庭看過之後,再把他要傳出去的消息放在空碗或是別的什麽地方,由你帶回去送到其他地方。”


    小夥計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真的隻是送飯,我從來都沒有幫何庭往外傳遞過什麽消息。”


    葉無坷問:“在粥鋪的時候我說廷尉府有多少項手段?”


    小夥計:“七十二項。”


    葉無坷挑了挑大拇指:“好記性。”


    小夥計:“啊?”


    葉無坷道:“我隻說了一遍你就記住了,確實是好記性。”


    小夥計眼神閃爍了一下,勉強解釋道:“廷尉府有多少種折磨人的手段,其實大家早有耳聞,不是聽大人說一遍我就記住了。”


    葉無坷道:“可廷尉府隻有三十六種刑罰。”


    小夥計眼神又閃爍了一下,明顯是有些慌了。


    葉無坷道:“廷尉府有三十六種刑罰,是我說的七十二種,你聽一遍就記住了,你還說你記性不好?”


    小夥計:“那.....可能是我確實記性好些,平時客人們的要求多,若是我記錯了,掌櫃的會有責罰。”


    葉無坷笑起來:“唔,那你的記性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小夥計:“應該是好。”


    葉無坷起身走到他麵前:“廷尉府其實真的有七十二種刑罰,你如果記性好的話就該知道我剛才是故意說錯了。”


    小夥計抬頭看向葉無坷,眼神更慌了。


    葉無坷:“其實,你記性好不好,與我問你的問題,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小夥計再次怔住。


    葉無坷道:“我隻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喜歡說謊。”


    小夥計眼神越發飄忽起來。


    葉無坷轉身看向那個做點心的師傅:“這個過程之中,唯獨你是幾乎沒有接觸過何庭的,對不對?”


    糕點師傅連連點頭:“是是是,我確實沒怎麽接觸過何庭,大概,大概隻是他第一次來店裏的時候接觸過,之後都是他......”


    他指著小夥計:“都是他從我店裏把酥皮拿走,我從來都沒有親自送去過。”


    葉無坷又看向搓澡師傅:“他說的是對的嗎?”


    搓澡師傅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我忘了。”


    葉無坷笑道:“你忘了?那你的記性可真的是太差了。”


    少年變回了那個喜歡笑的少年。


    他說:“我好像聽說,因為是你介紹了蘇記的點心,所以蘇記每次給何庭送點心的時候給你多帶一些?”


    搓澡師傅臉色也有些發白:“我......確實是給我帶過幾次,大人我確實是記性不好,我忘了。”


    葉無坷道:“可是你忘記不忘記蘇記每次都給你多帶一些,和你有沒有見過做糕點的人毫無關係啊。”


    搓澡師傅愣住。


    葉無坷道:“就算是每次都給你多帶一些,也是他......”


    葉無坷指向小夥計:“是他給你帶來的,跟你見沒見過做點心的人有什麽關係?”


    他搓澡師傅:“你到底是見過做點心的人沒有?”


    搓澡師傅連連搖頭:“沒見過。”


    葉無坷:“可是蘇記真的是每次都給你多帶一些嗎?”


    搓澡師傅身子僵住,一時之間被葉無坷問的有些懵,他不知道怎麽回答的,恰恰就是最容易回答的事。


    所以葉無坷的表情,越發輕鬆。


    葉無坷走向糕點師傅:“是不是每次都多帶一些,你應該最清楚,現在你來告訴我,是這樣嗎?”


    糕點師傅立刻回答道:“帶過,但不是每次。”


    葉無坷點頭:“合理。”


    他又問:“那每次帶的,和你給何庭做的是一種點心嗎?”


    糕點師傅馬上回答:“是,應該是。”


    葉無坷搖頭:“不是,據我所知,每次帶的都不同。”


    搓澡師傅此時臉色複雜的看向糕點師傅,似乎是欲言又止。


    糕點師傅道:“是我記錯了吧,那就是每次帶的不一樣......不對,就是一樣的!”


    葉無坷:“你隻是做糕點的,給搓澡的那個多帶的點心是什麽與你沒有關係,送是掌櫃的吩咐夥計加上去的,你不清楚就對了。”


    糕點師傅:“是,我不清楚,我隻是隨口一說。”


    葉無坷:“可你為什麽記不住每次帶的點心是不是一樣的?這和你就有關係了。”


    葉無坷回到台階那坐下來:“我本來是想試試你們三個裏是不是有一個無辜的,現在看來一個都沒有。”


    此時餘百歲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心說薑頭師父果然是薑頭師父。


    之前沒有跟著他們出門,而是留下來守著阿爺的三奎也點了點頭。


    大奎站在那撓著太陽穴。


    二奎看看左邊,看看右邊,很疑惑他們這是在幹什麽。


    他又看向褚綻染,褚綻染和大奎在同步撓著太陽穴。


    葉無坷看向糕點師傅:“何庭每次都隻吃一樣點心,他和手下廷尉不止一次說起過,這三種東西按照先後順序吃,回味無窮。”


    “因為他說的次數多了,分衙的廷尉去試過的人也不少。“


    他說:“雖然你剛才一直在說謊,但如果你現在告訴我他為什麽這樣做,你是第一個可以免於刑罰的人。”


    糕點師傅沉默了一會兒,搖頭:“我不知道,我到現在也不知道大人您問的這些究竟是什麽意思。”


    葉無坷指了指刑房。


    兩名葉扶搖派給他的親兵立刻過來,把糕點師傅架起來拖進刑房之內。


    沒片刻,刑房之中就傳出一陣陣哀嚎聲。


    葉無坷看向搓澡師傅:“現在輪到你回答,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何庭用這種手段傳遞消息,但卻總是讓廷尉們去試試?”


    搓澡師父嗓音有些發顫的回答:“因為......因為真的好吃。”


    葉無坷又指了指另外一間刑房,兩名親兵過來拖著他也進去了,還是沒片刻,哀嚎聲再次傳出來。


    葉無坷看向那個小夥計:“現在隻剩下你有機會免於刑罰了。”


    小夥計身子都在發顫,臉色白的一點血色都沒有。


    葉無坷道:“你隻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而已,你不說,是重罪,必死無疑,你說了,罪責輕,至多是個流放。”


    小夥計看向葉無坷,糾結了好一會兒後問道:“葉千辦,如果我說了把消息傳遞到什麽地方去,你真的可以輕判我?”


    葉無坷道:“看你說的仔細不仔細。”


    小夥計道:“每次消息都是壓在碗底,由我帶回鋪子,在半路上,將碗底的紙條交給特定的人。”


    餘百歲急切問道:“是什麽人?”


    小夥計回答:“每次我都把紙條交給孫姑娘的侍女,她是店裏的常客,每天都在固定的時間來店裏買粥,孫姑娘是青樓的人。”


    葉無坷看向三奎,三奎跨步向前,一把拎了小夥計的脖領子,大步走了出去。


    葉無坷揉了揉太陽穴,回頭看向那兩間刑房。


    慘叫聲還在傳出來,一聲比一聲淒厲。


    他抬起雙手拍了拍,兩間刑房的門同時打開,搓澡師父和糕點師傅兩個人看起來安然無恙,沒有一點傷在身上。


    隻是兩個人看起來好像被水洗過了一樣,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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