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每個月媽媽會準時打電話問她:“工資發了嗎?為什麽沒打給我?”


    好像對他們而言,隻有給錢的時候,才是一家人,才把她當成女兒。


    有一回,因為某些問題,工資延遲了兩天發放,父母就以為她私藏了工資,鬧得不行。


    他們罵她沒良心,翅膀硬了就不孝順了等等。


    再後來父母要求她把弟弟帶在身邊,她第一反應是拒絕。


    可父母卻不知道從哪裏得知了她公司的地址,跑來大吵大鬧,說她拋棄農村父母,連父母來城裏看她都不願意見。


    很多不明所以的人還拍了視頻放到網上。


    公司領導覺得影響不好,找她談話,讓她處理好家裏事情再來上班。


    最後的最後,隻能她妥協,把弟弟帶在身邊照顧。最後,連父母也跟著住了過來……


    此後,她稍微有所反抗,父母就威脅:“你要不聽話,我們就去你單位找你領導!”


    最後,連談婚論嫁的時候,他們都用類似的話威脅:“你休想胳膊肘朝外拐!就算你嫁人了,也還是我們女兒,也還是得孝順父母、照顧弟弟。你要是不聽話,我們就去你單位,反正丟臉的也是你。”


    她知道想要改變現狀,隻能逃離。逃到一個無人認識,也沒人能找到她的地方。


    哪怕在這裏,她沒法用真實的學曆謀生,哪怕隻能做一個服務員,可這幾個月以來卻是她過得最放鬆的生活。


    不用擔心被父母的電話轟炸,也不再擔心他們再鬧到公司裏去。


    然而到了傍晚,她正忙著給客人們上菜時,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熟悉且讓人心驚膽寒的聲音:“小茜!”


    手一抖,盤子跌落在地。


    她再度看到他們:爸、媽,還有弟弟。


    她不明白,為什麽自己都躲到這麽遠了,他們還能找來?


    為什麽,就是不肯定放過她呢?


    小茜媽上前拽住她就破口大罵:“你放著兩三萬塊一個月的工作不要,居然跑到這裏來端盤子,丟人現眼的東西還不快跟我回去!”


    這一聲吼,頓時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小茜覺得,此的自己仿佛被脫光扒盡,丟在大街上一樣,有種無地自容的羞愧感。


    她下意識就想逃,卻被父親和弟弟牢牢地抓住。


    小茜媽見她居然還想反抗,大聲地嚷著:“都來看看這個沒良心的不孝女!為了個男人,就離家出走幾個月不和我們聯係。爹不要了,媽也不要了,弟弟也不管啊。哎呦,我怎麽生出這麽個沒良心的女兒啊?”


    不明真相的群眾開始指指點點,議論不休。


    小茜自己的腦子嗡嗡直響,無數的聲音湧入耳中,亂糟糟的。


    她聽不清那些議論的聲音到底說了些什麽,隻知道一定不是什麽好話。


    她忍不住吼道:“你們為什麽要這麽逼我?為什麽要這樣吸我的血?你們真的把我當成女兒看待過嗎?”


    小茜媽更加憤怒:“死丫頭說什麽瘋話?就是因為你是我們的女兒,是我拚了命才生下來,又含辛茹苦地養大的,我才不能不管你。我們當父母的,都是為了你好啊!”


    “你們根本不是她的父母!”一個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


    接著就見一對五十多歲的老夫妻走進了飯館。


    夫婦兩人的目光不斷地在小茜臉上打量著。


    “沒錯,你就是我們的女兒!你的模樣,和你媽媽年輕時幾乎一樣。”說話的男人聲音哽咽了起來。


    他身邊的女人,雖然已經滿臉皺紋,可五官卻和小茜十分相似。


    女人眼含熱淚,聲音顫抖:“我的女兒,你真的是我的女兒!爸爸媽媽找了你二十多年啊,終於找到你了!”


    小茜的父母聞言,神情有一瞬間的慌張。


    小茜媽扯著嗓子嚷著:“你們亂講什麽?這是我女兒,是我親生的。小茜,別理這兩個瘋子跟媽走,我們回去!”


    和小茜長得十分相似的女人死死地拽著小茜的手說:


    “你真的是我女兒,我一眼就認出來了,不會有錯。你的右手胳膊上有一個小圓疤對不對?那是你六個月大的時候,不小心被你爸的煙頭燙的。為這事你爸自責了很久,從那之後就把煙戒了,再也沒碰過。”


    男人從包裏拿出了一摞尋人啟事:“你八個月的時候,躺在店門口的小推車上玩,突然來了幾個顧客,你媽和我隻顧著招呼生意。就那麽幾分鍾時間,你就不見了。”


    “從那之後,我們就天南海北地找你。尋人啟事都不知道印了多少張!直到昨天我們在直播間裏看到你的照片,一眼就覺得你是我們的女兒!真的太像了,你跟你媽真的太像了。”


    “後來聽主播說了你的地址,我們就趕緊記下來,連夜坐車趕過來。看到你本人,我們更加確信沒錯了,你就是我們女兒!”


    小茜聞言趕忙把袖子擼開,上麵果然有一個小疤,圓圓的,淡得幾乎看不清楚。


    小的時候,她也問過:“為什麽?我胳膊上有個疤,哪來的?”


    小茜媽渾不在意地說:“誰知道哪來的?八成是你小時候皮,不知道怎麽就弄傷了。”


    那時她還覺得挺傷心,父母不關心他,居然連她身上的疤是怎麽來的都不知道。


    長大後看到別的同學父母嗬護著,無條件地被寵愛。


    她有時也會想:“我到底是不是爸媽親生的?如果是親生的,為什麽他們不像別的父母那樣愛女兒?”


    但是很快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們是那麽的重男輕女,如果要抱養一個,也該抱養個兒子才對呀。


    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真的不是親生的!


    小茜媽眼見小茜動搖了,趕忙說:“你就是我親生的,不要相信他們,他們是騙子!你為什麽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難道你為了兩個外人,就連我的話都不信了。”


    小茜說:“做親子鑒定吧,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你們親生的?為什麽這麽多年你們會這樣對我?”


    “不準你去!沒良心的死丫頭,你要敢去,我就打死你!”小茜爸說著抬起手就要準備動粗。


    小茜下意識想躲,卻被那個自稱親生父親的男人護在身後:“我找了那麽多年的寶貝女兒,誰都不能再打她!”


    刹那間,小茜淚流滿麵。


    都還來不及做親子鑒定,不確定是否有血緣關係。可她卻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愛——來自父親的愛!


    “我女兒當年是被人偷走的,公安機關裏有備案。我們剛才來之前已經報了警,如果被查到你們參與買賣人口,那就是犯罪,要坐牢!”


    “啊!”小茜媽驚呼一聲,“什麽買賣人口?我們沒有!絕對沒有!當年是她莫名其妙出現在我們家門口,我們看她可憐才收留她……”


    說著忽然意識到說漏嘴了,她急忙捂住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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