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中。


    小柔正在花園裏曬太陽,手掌撫摸著隆起的腹部,滿臉都是初為人母的幸福感。


    隱約中,似乎聽到有人在呼喚她。


    “是誰,誰在喊我媽媽?”


    她茫然四顧,沒有看到其他人,隻看到了丈夫嘉銘走過來,深深地擁抱住了她。


    他說:“小柔,我該走了,你也該走了。”


    小柔不解地問:“走去哪裏?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輩子在一起不分離嗎?”


    “小柔……”男人的聲音哽咽了起來,“你其實都知道的對不對?你隻是在逃避。”


    小柔的眼淚瞬間流出,情緒也隨之激動了起來:“不,我們哪兒都不去,就在這裏,好不好?我們的孩子還沒有出生,你還沒看過他的模樣……”


    “我看過了。他很好,長得很像我。”嘉銘流著眼淚,吻去了愛人眼角的淚,“別哭了,乖。隻要你好好的,我什麽都能放下,什麽都不爭了。小柔,忘記我,好好的生活……”


    話音落下,他的身體化為虛無,如煙霧一般消散。


    周圍狂風陣陣,卷起無數粉白的、淡藍的繡球花瓣,漫天飛舞。當繁花落盡時,所有的一切分崩離析。


    夢境坍塌,她終於回歸到了現實。


    小柔呆呆地望著天花板,眼角有淚水劃過。


    陶子榮喊了大師進來後,就看到妻子睜開眼睛蘇醒了過來。


    他頓時欣喜若狂:“小柔,你終於醒了!你感覺怎麽樣?”


    大師在旁邊查看了情況,發現整個屋裏也好,小柔的身上也罷,都沒有一絲陰魂的氣息,也就沒有收孤魂的必要了。


    聽到陶子榮的聲音,小柔慢慢地轉頭看向他——這個她後來的丈夫,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


    他帶給了她二十年的榮華富貴,將自己嬌養成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太太。


    可偏偏這個男人,卻是害死嘉銘的凶手。於是這麽多年的富貴生活,都成了一場天大的笑話!


    陶子榮在對上妻子目光的刹那,就慌了神:“小柔你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等你好了,你想打我罵我都行,隻是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求你。我真的太愛你了,愛到發瘋!”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所以這些年來我盡力在彌補,我傾盡全力對你好!”


    “小柔,隻要你忘記過去的事,我們一家三口就還能回到從前,我們……”


    “回……不去……”小柔轉過了臉,連看都不想多看陶子榮一眼。


    陶子榮越發慌張,一個勁地哄著女人,像犯錯的孩子,急於得到大人的原諒。


    “你們都走……我想……想安靜……”長時間的沉睡,讓她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有氣無力,斷斷續續。


    “小柔,你聽我說,我……”陶子榮還想解釋,卻被t先生給拉了出去。


    “爸你冷靜冷靜,也給媽點時間。不要再逼她了,求你不要再逼她了!”


    陶子榮抓著t先生的肩膀問:“兒子,你能理解爸爸的對不對?我雖然做了那些事,可我這些年來一直都對你們很好,給了你們母子倆最好、最安穩的生活。”


    t先生說:“不管怎麽樣,你都是我爸爸。時間不早了,你先去客房休息休息。等明天了,我去勸勸媽媽。”


    “好,我聽你的。你一定要幫我勸勸她,我是一家人,無論發生什麽事我們都是一家人,都要在一起好好的過……”


    t先生把陶子榮送回客房後,再度回到了主臥見媽媽。


    小柔伸手摸了摸兒子的臉,慢慢地說了一句:“你確實……更像他……”


    “媽媽……”


    “出去吧,我想……單獨呆一會兒……”


    “那好,我就門口的沙發上,你有事就喊我。”


    媽媽情緒似乎很平靜,t先生不知道媽媽是否能原諒陶子榮,又能否回歸到正常的生活。


    還有嘉銘……夢境裏的一抹幽魂,t先生的親生父親……他真的走了嗎?


    想到他,t先生心裏很後悔,後悔在夢境裏的時候沒能喊他一聲:“爸爸”。


    迷迷糊糊睡醒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麵,可惜這一次的夢裏沒能再見到他。


    那他就應該是離開了吧?


    這一世的父子情緣啊,來得匆匆,去得匆匆,終究是再也無緣了。


    這時,陶子榮親自端著早餐來了。


    “爸,你怎麽那麽早就起來了?”


    “擔心你媽,睡不著,就起來給他熬了點粥。”


    他這輩子啊,也隻給小柔洗手作羹湯過。


    然而當主臥的房門打開,父子倆卻看到小柔坐在窗口上,神情呆滯。


    “小柔!”


    “媽!”


    女人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兒子,憔悴的臉上終於露出一抹笑容:“我還是想去找他……”


    她身子一傾,如一片凋零的花瓣般飄落下去。


    耳邊風聲呼嘯,有那麽一瞬間,她好像回到了十歲那年——


    陽光下、溪水畔。男孩端著相機,笑容明媚。


    突然“哢嚓”一聲,男孩按動了快門,拍下了初見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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