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年,就在雷以為此生和莉亞都不會再有任何交集的時候,卻又突然在街頭遇到了她。


    他一眼就認出了她。


    哪怕此時的她不再光彩照人,哪怕她衣衫縷縷,走在寒冬滿是泥濘的街頭瑟瑟發抖,像個可憐的小乞丐,而不再是父母嗬護下,那個無憂無慮的貴族小姐。


    可不管她變成什麽樣,雷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他把她帶回自己的住所,給了她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從那之後的幾年裏,他更加努力地工作,好讓她不必為生計擔憂。


    雖然他每天的工作更累了,可一想到她,便覺得整個世界都有了光彩。


    可惜,好景不長。


    她的伯爵父親找到了她,帶著大隊人馬將她接走。


    幾年相處,雷和莉亞之間已經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雖然分離比死還難受,可他心裏很清楚,他們之間是不一樣的。


    她不該永遠被自己困在低矮肮髒的小房子裏,城堡裏舒適的生活才是她的歸屬。


    隻有王子才配得上公主。


    而他是陰溝裏的臭老鼠,隻是偶然被她光輝照耀。


    他以為自己的放手是成全,能讓她過上好日子,卻怎麽也沒想到他們居然害死了她。


    那個他捧在手心裏,舍不得讓她吃一點苦,甚至寧可從此再也不見,也舍不得她淪落底層的公主,居然被家人利用又毒殺。


    他不顧一切地衝進伯爵的城堡,想要替她討回一個公道。


    可公道從來不是站在弱者這一方。


    他被打得頭破血流,奄奄一息的時候,那狠毒的伯爵夫人在仆從的簇擁下走出來,掩鼻子嫌棄地看著他。


    “原來這些年,就是你收留那個小賤人?你們這樣的人,還真是般配呢。”


    “她在哪裏?”他掙紮著爬過去,揪住女人的裙擺。


    女人驚叫了起來:“你這肮髒的臭蟲,怎麽敢觸碰我昂貴的裙子?”


    “告訴我,她在哪裏?莉亞在哪裏!”


    伯爵夫人卻隻是獰笑一聲,轉身離去。


    “你別走,你告訴我她在哪裏,求求你告訴我!”


    最後還是一個侍女看不過眼,偷偷地把莉亞埋屍地告訴他。


    大雨傾盆落下,澆在他的身上,衝刷著他身上的汙血,卻還有新的血液源源不斷地從頭上流出。


    他卻什麽也顧不得,在大雨中踉蹌的,不知道摔了多少跟頭,終於來到了她的墳墓前。


    “莉亞!莉亞!”


    他一遍遍地呼喚著她,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他不甘心,不相信她真的死了,直到他徒手刨出了她的棺槨,看到她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


    那美麗的少女,他捧在手心裏像公主一樣嗬護過的人啊……在他眼前腐爛。


    他的情緒徹底崩潰,摟住她嚎啕大哭。


    雨水順著發絲流淌而下,蔓延到口腔裏,又苦又澀,就像這悲慘的人生總有吃不完的苦。


    好不容易尋覓到了一抹光,卻又被殘忍地掐滅。


    他的悲憤和絕望,吸引來了一個吸血鬼。


    那吸血鬼咬了他後,卻沒有殺死他,而是將他轉化成了吸血鬼。


    他對雷說:“你怨念太重,適合與邪惡為伍。”


    從那之後,雷就擁有了黑暗的力量,他帶著複仇的怒火再度回來了城堡。


    那天夜裏,大雨傾盆,雷聲陣陣。


    伯爵夫人睡到半夜覺得口渴,想喊侍女給她端水,一抬頭卻發現窗口站著一人影。


    恰好一道閃電落下,屋裏驟然一亮,她也因此看清楚了他的麵容。


    是他,那個下賤的少年!


    他嘴唇格外的紅,好像是被鮮血染就。


    血染紅的嘴唇微微揚起,露出尖銳的獠牙。


    伯爵夫人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還來不及驚呼就被少年撲倒,一口咬住了脖頸……


    “轟隆!”雷聲不斷地落下,仿佛是上帝的警告。


    可上帝在他們最苦最難的時候沒能拯救他們,所以此刻的警告也毫無威懾力。


    閃電再度照亮了室內,卻再也照不亮他心底的陰暗。


    等殺光了城堡所有的人,他又將城堡裏的屍體和汙穢全部清理幹淨後,才把莉亞的屍體小心翼翼地抱了進來。


    在他心裏,她就是他的公主。


    公主就該生活在華麗的城堡,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他給莉亞換上了最美麗的裙子,還戴上了那條藍寶石項鏈,仿佛這樣她就還活著,不會離開他一樣。


    可當他看到她腐爛的身體裏,開始掉落出惡心的蛆蟲。


    他慌了,崩潰無比。


    為了留住莉亞的魂魄,為了讓她的身體不會枯萎,他抓來城堡裏所有死去人的魂魄,將他們鎮壓在莉亞的水晶棺下,用他們的魂魄之力做成了一個特殊的法陣,為莉亞的魂魄和肉身提供力量。


    果然,莉亞的肉身得以恢複,她又變成了原來那個美麗的少女。


    而她的靈魂……


    他不敢去見她的靈魂,怕自己變成吸血鬼的模樣會嚇到她。


    他喜歡《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的故事,那個結局是如此的溫馨美麗。


    他想莉亞肯定也喜歡這個故事,於是悄悄地將書籍放置到她的靈魂附近。


    她果然很喜歡,甚至還將靈魂附著在書籍裏,和故事融為一體。


    可是要維護莉亞肉身的完好,並且保住她靈魂不滅,是需要源源不斷的力量供給。


    之前的那些魂魄已經被消耗完,於是雷便將目標放在了外界。


    每隔一段時間,他就外出尋找新的養料。


    在這兩百多年間,他用了各種化名,誘騙年輕的女人和他回到城堡,心甘情願地奉獻生命和靈魂。


    那些受害的女人,在他眼裏實在太好哄騙了。


    每次,他隻要稍微展露一點點財力,她們就會對他深信不疑,死心塌地要跟他回城堡,做他的公主。


    可惜,最後等待她們的隻是無情的殺戮。


    這些事情,在過去很長時間內都沒有被發現。


    世界那麽大,失蹤的人那麽多,沒人會注意到他。


    直到最近幾年,才被警方盯上,又因為蘇小橘而引來了桑非晚和俞北冥。


    桑非晚幽幽歎息:“屠龍的少年啊,最終變成了惡龍。所以,你不敢再見她?而她也不知道,兩百多年來你一直陪著她。”


    “你住口,你住口!”


    他咆哮了一聲,忽然又慌裏慌張地壓低了聲音:


    “小聲些,小聲些!不要驚醒她,她是無辜的。她的手上沒有染上任何鮮血,一切都是我做的,與她無關!你們想要尋仇也好,想主持正義也罷,我都奉陪。隻是,不要吵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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