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林安然所料,避風港海鮮市場的案子一開始就不順利。說好第二天由丁子華約見半個多月前鬥毆的雙方,可是居然沒一個人到場。


    丁子華給出的理由冠冕堂皇,說這些都是混混,居無定所,這幾天忽然消失了,蹤影不見,實在一時難以找到。


    對於這樣的結果,不但是林安然,就連周宏偉和吳永盛似乎也不覺得驚訝,簡單問了幾句就沒再說什麽。


    吳永盛將組員進行了分工,調查小組分成三個小組,周宏偉是一組,帶一名警員和工商所幹部;費力是二組,也帶一名警員和工商所幹部;林安然是三組,分到他手裏的,隻有兩名實習警。


    這個奇怪的分工,林安然當然不盡滿意,實習警的工作經驗少,來解放所工作的時間都短,情況肯定不如老油子警察熟悉。一般來說,警校的實習警隻要是正取生,到派出所實習一年左右就可以分配,當然也有滯後的,也是少數,工作經驗也好,能力也罷,都不能和正式的警員相提並論。


    但他沒有表示不滿,很顯然,丁子華淡漠的態度有目共睹,即便自己要求換人,恐怕得到的答複也隻是警力不足人手有限之類的搪塞之詞。


    林安然有自己的打算,他不急著開展工作,這案子沒那麽簡單,貿貿然亂碰亂撞到頭來不但什麽都辦不成,還容易讓自己碰一鼻子灰。


    吳永盛還是將三個組的工作粗略分配了一下。周宏偉的一組負責市場內的商戶調查,二組費力負責養殖場調查,林安然負責的三組負責資料收集、上報還有對道上的混混進行調查。


    這個分配更讓林安然疑竇重生,周宏偉明顯更適合對道上人物的調查,而不是自己,為什麽將這塊自己不熟悉的領域分配到自己的手裏?從利於工作開展的角度,這樣的安排難免讓人疑惑。


    自從銅鑼灣村的糾紛和百樂門事件以後,林安然總結出了一條經驗:任何一項工作,尤其是政法線的案子,開展之前最好先進行周邊的調查,摸清了情況再下手。


    古人說“三思而行”,不是沒有道理。都說要政府機構提高辦事效率,可是現實中往往不允許你這麽幹,混官場這行,吃體製內這碗飯,不是一腔熱血就能將事情辦好的。濱海市體製內流行這麽一個段子,說清兵胸口一般都有一個“勇”字,估計是代表勇敢的意思,可是一場戰役打下來,死得最多就是心口貼了個“勇”字的炮灰。


    做炮灰?這絕對不是林安然的選擇。


    吳永盛分了工,甩手就說市局有事,自己要去處理,扔下一攤子事就走了。周宏偉和費力也各自帶著自己的人馬離開,林安然看著自己手下兩個實習警,這才忽然意識到,現在自己和從前已經不同了。剛參加工作那會,自己是普通幹部,好比單身漢,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自己想好自己的事情便可。現在不同了,大小好歹也是個股長,雖然隻是華夏國體製金字塔裏最底層的小吏,但好歹也是一個官兒了。


    當官和當兵的思維角度是不能一樣的。當兵隻須服從上級命令,當官要考慮自己一畝三分地裏的分管工作,然後再縱觀全局,做好對上級的配合。


    林安然在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以不變應萬變。三個組裏,最難做的就是自己的工作,吳永盛把這項工作推到自己手裏,絕對不是因為這項工作難做才如此操作,肯定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至於什麽原因,林安然暫時也搞不清楚。找人原是公安的份內事,自己帶著倆個實習警,要找到那些連丁子華都說無能為力的道上混混,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他決定以不變應萬變,總不能讓自己回綜治辦再組織一支隊伍去查找那些道上混混吧?他打定了主意,反正這找人的事情公安是脫不了幹係的,於是再次找到丁子華,進了辦公室就擺出很無奈的口氣,說:“丁所,你看你看,吳科長怎麽將這項工作分配給我了呀?”


    丁子華拿著大茶杯喝了一口綠茶,笑眯眯道:“小林,咱們都是幹革命嘛,那需要往哪去,那需要往哪塞,服從命令就是了。”


    林安然見他開始繞彎子講大道理,於是又裝瘋賣傻,苦著臉說:“唉,我是沒辦法了,丁所,我這種身份的人,剛從部隊回來,對濱海市道上的人都不熟悉,也找不到人,你讓我上哪找人問話去呀?”


    丁子華低頭不語,也不看林安然,目光好像是落在桌上的文件上頭。


    林安然見狀,又說:“這裏是你的轄區,你又是我們調查組的副組長,我得向你請示匯報,你看要不這樣,我研究過避風港鬥毆案子的口供了,我給你列幾個人的名單,丁所你派人去將他們傳訊回來,我好問話。”


    丁子華愣了一下,順口就想推了,但話到嘴邊,又找不到什麽借口。事實正是林安然說的那樣,具體抓人傳訊的確應由派出所負責,當初調查小組將他列為副組長,本身就有這方麵的因素考慮。


    但丁子華自己有顧慮,鬥毆雙方能坐下來握手言和,內情他一清二楚,那個和事佬事實上是存在的,但這人身份太敏感,自己一直就想回避,以免卷進去。


    本想著這林安然是年輕人,工作經驗肯定少,而且對臨海區道上的情況肯定沒周宏偉和費力這種老狐狸熟悉,和吳永盛私下商量的時候,丁子華就推說自己工作忙,還是讓林安然負責對道上人物的審訊為好,目的就是避開這其中的糾葛,讓這姓林的小子****/逼自己橫衝直撞,出了問題也沾不到自己身上。


    沒想到這姓林的小子也不算傻,跑來自己這裏訴苦,也不知道他裝傻還是真傻,話說得一套一套的,一頂副組長的大帽子扣下來,讓自己避無可避。


    想了片刻,覺得直接拒絕實在說不過去,意圖未免太明顯了。心頭一轉,決定給林安然來個緩兵之計,於是含糊答應道:“這個嘛……名單你給我可以,但是我也不能保證什麽時候能給你找到人,但是我肯定盡力吧。小林你看怎樣?”


    林安然聞言,臉上馬上堆滿笑容,和剛才的苦瓜臉判若兩人,輕鬆說道:“那就太麻煩丁所您了!這抓人傳訊呀,本來就是公安的職責,我們政法委向來隻負責協調統籌,如果具體實施難免遭人詬病,執法主體本身就存在問題,你說對吧?”


    看到丁子華臉色越來越黑,林安然見好就收,又說:“丁所,我就等你好消息了,不然這工作沒法開展了。你也不用太急,工作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做好,萬裏長城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砌成的,找到了你就告訴我,我馬上開展審訊。”


    他滿嘴跑火車,說得丁子華這老狐狸也是一愣一愣,一下子也不知道怎麽接他的話頭,隻好傻不愣登地點頭。


    等林安然走了,丁子華這才猛然醒悟過來。媽的!上了這姓林小子的當了!這麽一說,找人的責任豈不是都在自己身上?他坐享其成隻管審問,自己要觸黴頭去抓人,雖說可以拖,但是若這姓林的壓根就甩手不管,上級看案子多日未破,過問起來,自己還是要吃虧!


    我操!這小狐狸!丁子華氣得臉都黃了。


    擺了丁子華這老狐狸一道,林安然吹著口哨下了樓,兩個實習警老老實實坐在長椅子上待命,見他下樓,趕緊站了起來。


    林安然衝他倆揚揚手,說:“走,咱們喝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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